第 52 章

    他们提前数日回到家中,林贤一点儿都不感到意外,反而觉得时机正好。

    下元节楼船已建造完毕,恰巧能空出手来一一解决。

    而林越舟无心继续插手此事,自从知道这庄子原是母亲陪嫁后,再看这一番布局操作,只觉是狗咬狗罢了。

    她接过小珀斟满的一盏茶,轻轻刮了刮茶盖,状似随口问道: “最近院里怎么样?”

    “回禀姑娘,按姑娘制定的章程行事,一切都好,奴婢跟胡婆子讲了姑娘的意思,婆子们也受管教多了。”小珀垂手侍立在一侧,说到此处停了一瞬, “只是...”

    她一口茶未抿,将茶盏搁在矮几上,歪着头笑道: “有啥是不能说的。”

    “只是姑娘不在的日子里,夫人常来,说先前送的两个丫鬟不合姑娘心意,于是又添了两个丫鬟一个管事婆子进来,那管事婆子和胡婆子常在一处争论,都望着姑娘回来主持大局呢。”

    林越舟听了,面色不改,不以为意地吩咐道: “把新来的人叫到屋里来。”

    小珀领了命即刻去办,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个模样伶俐的丫头并一个头梳包髻的管事婆子进了来,开口先问姑娘好。

    婆子虽自诩是夫人身边的老奴,但也略听得过姑娘手打乔嬷嬷的事迹,因此不敢放肆,只低声讲道: “老奴名赖,这两个丫头一个叫花儿,一个叫柳儿,都是来伺候姑娘的。”

    她不咸不淡地笑了下,命小珀将她的首饰盒翻找出来, “这里面是我刚回来时,我爹叫那位置办的一些首饰,我并不常用,不如你们捡些喜欢的拿去吧。”

    赖婆子一愣,看到一经打开的首饰匣子,满脸堆笑道: “姑娘这刚一照面就给首饰,老奴受之有愧啊!”

    “不妨事的,不过一些钗环金玉,放着也是浪费。”

    佯装推辞一番后,赖婆子就再也经不住了,忙擦了手上前捧住, “唉呀!姑娘真是顶顶好的主子,哪像外面说的那么可煞,回头我老婆子再听见诋毁姑娘的话,定撕烂那人的嘴!”

    她笑而不语,偏头看向后面两个小丫头,等赖婆子选完了,她们才怀揣着难耐的喜悦凑上前来,一人挑了支点翠缂丝簪。

    三人齐齐谢过,她慢慢关上匣子,话说得温和, “既挑完了,便回原来的院子去吧。”

    刚得了赏赐的笑容转眼间消失殆尽,神色既惊疑又尴尬,赖婆子手中拿着绞丝玉镯,忙问道: “姑娘这是做什么?我们是夫人特派来替姑娘管教院子的,怎么姑娘刚一回来就要打发我们走呢?这若传出去,又要说姑娘目无尊长、肆意妄为了。”

    “我不过是说了一句,这位妈妈倒有十句等着我呢。”她轻嗤了声,倏地抬眼,目光凌冽, “一则,我这院子不缺人管教;二则,你们刚得了我的赏赐,妈妈若是能管好底下人的嘴,必不会有人说我目无尊长。”

    “三则,我这院子庙小,供不起那么多尊大佛,妈妈回去后记得跟那位说一声,主母之位尊贵,还是多留些人在身边伺候为好。”

    赖婆子听得又急又愧,拽着两个小丫头悻悻然离去。

    小珀略带担忧地问道: “姑娘这般行事怕会惹得夫人不快吧?”

    “我问你,她们三人在这院里大家可快活?留着也是要生变数的,与其到时撕破脸,不如早早了结,省却多少功夫。”

    小珀一时无话,喜儿又前来回禀, “姑娘,奴婢刚从夫人院里回来,庄里的事都遮掩过去了,奴婢还听曾妈妈讲了前头的事。”

    “说是主君大发雷霆,撤了庄上的一干管事人等,又命彻查近年来的账务往来,缺的少的都叫他们补上呢。不过顾念着林管事的这份宗族之情,还是留了医馆一支生意着他看管,林管事自顾不暇,都没来得及将二公子私自上山一事讲出,可便宜二公子了呢。”

    该得的利一分不少,该让的情也拿捏得恰到好处,林越舟听她父亲这番处置只觉大为受用,忙关心道: “那茶庄一应事务又交给何人管理?”

    “还不知道。”喜儿摇摇头,突地想起什么,脱口道, “夫人好像想荐自家子侄,不知能不能成。”

    她轻笑了笑,语气笃定, “不能。”

    林越舟虽不知自家江州茶庄一年营利几何,但想来是占大头的,如此一块肥肉施绾柔想吃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胃口,据她所知,施家后辈中并无甚杰出者,现在不过是依附于施绾柔姐弟两过活。

    小珀、喜儿见她陷入沉思,便都退下了。

    独自呆了一时,她起身绕到书房处,紫檀木内匣里装着院中开销账册。因小珀尚未完全学会看账,此前她又不放心他人经手,便都是由自己处理院中一应银钱往来。

    她略略翻查了这几日的记录,并无太大差错,又转身从博古架上抽出一物来,里面装着一些金银,所剩不多,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真是穷有穷的过法,富有富的花法。”

    尽管如此,她还是拨了一些出来准备给鲁嬷嬷购置些上京用品,趁早转交给时安。

    喜儿退出后回到下房找到正在做针线活的福儿,好一通感慨, “这跟着大姑娘的日子可真是刺激,你都不知道我们在庄上经历了什么。”

    福儿停下手中针线,耐心听她掰着手指一一数来,末了问道: “姑娘不是为了找若锦的嘛,怎么这一环倒没听你讲起了?”

    “还能因为什么,没找到呗。”喜儿拿起针线摆弄了摆弄, “姑娘虽没细说,但据我之前探得的消息,若锦姐姐这事八成跟夫人脱不了干系,咱们俩可得悠着点。”

    “嗯。我也觉得姑娘这院里就挺好的,活少人好,我都有时间多干点绣活呢。”

    二人正嬉笑着,帘子突然被打了起来,一小丫头忙叫道: “曾妈妈来了,姑娘叫你两过去呢。”

    “姑娘,夫人遣老身来问一问,那三位可是犯了什么错,怎地不出几日光景又给撵回来了?”

    “妈妈请喝茶。”林越舟秉着一副端庄姿态,缓缓述来, “撵之一字,不知从何说起?我是好好地将她们请了回去,还赏了她们不少首饰呢,请妈妈跟那位解释解释。”

    在姑娘面前,曾妈妈自是没有办法将夫人在院里发作的话完整地复述过来,只能捡那一二要紧处略讲讲,不料还没张口,门外有人来报。

    “姑娘,有人来找,在外厅候着呢。”

    “哟,真是不巧了。”她抚净膝头褶皱,笑道, “曾妈妈在这略坐会儿,用些茶点果子再走。”

    转身离去时,喜儿、福儿正迎面赶来,入眼即是姑娘的一张笑脸和背后曾妈妈铁青的脸色。

    “你们两个来得正好,我手上有事,你们好好招待曾妈妈,不可怠慢。”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外,她这才抓住刚刚来通报的丫头细细问道: “外面是谁?”

    “她自称是姑娘的姨妈。”

    “姨妈?”

    外祖那边确实有几门亲戚,不知今日来的是哪一位,又是来做什么的。

    及至外厅,果见一身半旧绢衣绣鞋的妇人四周环顾着,见她来了,殷切地起身迎道: “孩儿,是姨妈啊!可还认识姨妈?”

    “姨妈好,姨妈快请坐。”

    连姨妈连连欸声,慢慢坐下,趁着几个丫鬟更换茶水的功夫,双方都默默打量起来。

    乍一看来,姨妈眉眼中确有几分和母亲相似,等屏退周围人后,姨妈才缓缓张口。

    “哎,说起来我和你母亲儿时就常在一处玩,那时我们都比谁绣的荷包针脚细密,图样好看,你母亲就爱抱着把小算盘噼噼啪啪地打个不停。”

    “也不怪你母亲,你外祖这一支就你母亲一个女儿,自小就把她当男孩儿养的,可比我们强多了。”

    如此开篇,又絮絮了些许近况,关切了一番她在府中日常,连姨妈才慢慢道出来意。

    “听到你现在过得好就好,不像姨妈家,欸,不提也罢。”

    林越舟如何听不出对方的话外之音,忙配合着问道: “都是一家人,姨妈家的事便是我的事。”

    连姨妈大受感动,握住她的手哭诉起来, “孩儿,你有这份心就好,不瞒你说,眼瞅着过冬了,家中连两件做冬衣的钱都掏不出来了。实在是没有办法,不然我也舔不下这张老脸来。”

    她也把手搭上,劝慰了两句,话锋一转, “姨妈,我一个尚在闺阁的女子,底下又无产业铺子,不过是靠着家中的月例银子过日子。”

    连姨妈止住抽泣声,眼底透出些微无望和不满,以为这事算没着落了。

    谁知对方话语声不减, “不过我手头略微剩些银子,姨妈拿去先应应急吧。只是,望姨妈能帮我一个小忙。”

    连姨妈真不知自己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对方的,不过眼瞅着银子要到手了,哪有拒绝的道理,因此没多问就应了下来。

    少时小珀照姑娘吩咐拿了笔墨纸砚并二十两银子过来,林越舟只将银子搁在一旁,先摆弄起笔墨。

    “姨妈,我自小离家多年,许多事都记不清了,比如外祖家底下原先有多少所钱庄,又有几处收租的庄子,再加上其他的一些铺面,还请姨妈一一写下它们所在,又是归于何人。”

    连姨妈被这一番看似温婉,实则夹枪带棒的话唬得不敢乱动,一双眼珠子从银子上转到自己这个外甥女身上,遮掩着回道: “孩儿这是哪的话,这些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

    砚台上慢慢出了色,她放下墨条,做了个请的手势,道: “姨妈帮二舅公分产的时候,没罗列过我外祖家的资产?明人不说暗话,这些事你不写,日后我也会从别处打听。”

    “这二十两银子就看姨妈想不想要了。”

    “你!”连姨妈霎时恼了,满腔的羞意怒意就要喷薄而发,但转眼又想到自己身为女儿,根本就没得到什么好处,反倒是自家的几个哥哥,在银钱面前不顾念一丝兄妹情谊,又何必替他们遮掩。

    “好,不过我可记不清这全部,且这十余年间经营不善者大有人在,多少铺子都被转卖了,具体归处我亦不知。”

    林越舟退出半步,给对方留出位置坐下,颔首道: “姨妈尽自己所能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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