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辰时末,林越舟二人到达四道坊,中途小珀回了趟林家,带上了姑娘和自己的暖屋礼。

    姑娘准备的是两匹新绸缎,自己则带了一套碗碟,虽不是镶金嵌银的,可上面的花纹煞是可爱,阿虹和语琴两位姑娘定然喜欢。

    “阿虹姑娘,语琴姑娘。”小珀轻轻敲响门扇, “我们来了。”

    隔着一扇木门,林越舟依稀听见里面传来锅碗瓢盆的叮铃咣啷声,想是已在准备菜食了。

    “欸!来了来了!”

    片刻,大门松动,阿虹腰系抹裙,脸上手上沾着大片面粉,想要上前相拥,又突然想起自己的模样,讪讪地定在原地,挠挠脸颊道: “想做笋肉馒头来着,我看人家做起来都挺简单的,结果自己第一步就失败了。”

    林越舟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对方, “一上来就做这么复杂的,语琴也不拦着你点。”

    “快进来吧,外面冷。”阿虹关上大门,先引着她们去了自己屋子,放下东西,又倒上茶水, “越舟姐,小珀姐,你们先坐着吃些小零嘴,我再去灶房看看。”

    小珀抿了口热茶,哈了口热气在掌心,道: “灶房里暖和,我和姑娘也去灶房帮忙。”

    阿虹犹记得越舟姐说自己做饭好吃的话,于是笑着应下, “好啊,有两位大师傅在,其他人今天可有口福了。”

    ......

    巳时初,沈影携着护送世子的队伍到达皇宫门口,门前大皇子叶靖、知枢密院事霍甫携着礼部的几位大臣等在前方。

    日头虽好,可寒风刺骨,叶靖浓密的眉毛下眼神淡薄,见马车缓缓停下,兵士退居两旁,他望了一眼霍知枢,慢步向前走去。

    与此同时,沈影也走到世子爷的车轿旁,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漫不经心, “世子请下轿。”

    一只骨节分明、寸寸有劲的手掌从里掀起车帘,世子爷一身墨青色缎面长袍,腰系玉带,面带半鹰,本可以自己踏下来的事儿,沈影却凑上前来,一只手搀握住他的左臂,扶他下车。

    旁的人看了只当沈侍郎周到有礼,只有世子爷自己知道方才沈影有多用力地握着自己的左臂。

    而在那里,有道新伤。

    几日前他虽未掉入对方安排的陷阱中,但也实实在在地暴露了,等石大打探到护送队落脚于萍水镇时,一小队人马早就将口信送到。

    为保险起见,时安只携着四五人乔装打扮了一番进入小镇,或扮作叫卖货郎出入,或换身挑脚夫四处寻活打探消息。

    最终他们将目光锁定在镇上的天水酒楼。镇是小镇,即使是镇上最大最豪华的酒楼,也不过五六间上房,没有单独的小庭院,最多的是十人一间的通铺,大多护送队的人手就挤在通铺中。

    酒楼共有一个对外敞开的大门,两个供杂役、厨娘等出入的角门,还有一扇不怎么开的小门,门后堆满了杂物,便是要走都要理上好一会儿。

    各处入口都有身穿常服的兵士把守,除酒楼中人,任何人不得靠近。

    并且,对方在得到口信后,下令闭门谢客,彻底断绝了闲杂人等探询消息的可能性。

    就在时安以为在小镇中无法完成换身时,石大却发现了个百密一疏的点。

    人食五谷杂粮,他们可以不做其余客人的生意,但酒楼里的客人不能不吃饭。要吃饭,酒楼的日常采购便不能停。

    况且,有他们袭击第一批车队,却未被擒住在先,对方定不会立即动身,至少要重新安排,确保路上万无一失。

    眼看着册封礼的日子就在跟前,即便对方没有想出百无一漏的法子,也不得不冒险上路,只是到那时,若不能一击必中,麻烦可就大了。

    于是,时安涉险打晕了一个去天水酒楼送食的帮闲。原来看守角门的几个护卫夜半腹中饥饿,又不敢让上峰知道他们饮酒,于是点了别处的吃食酒水,帮闲就是来跑这趟腿的。

    时安换上帮闲的衣服去送吃食,石大及其余人在外接应。

    酒里下了蒙汗药,几个看守护卫喝下不过一两杯,就陆续倒下了。时安趁此机会潜入角门,正欲往内走时,不料转角撞到个低头系腰带的人,口里讲着, “好好的这时候拉肚子,好酒你们给我留一口没?”

    时安眼疾手快地给了对方一记手切,可这杂院中四处都挂着铜锣,夜色深沉,他起先并没注意,直到那人倒下前身子狠狠地往墙上铜锣处狠狠一偏,锣声震响,惊动四方。

    他这才感到大事不妙,又不愿放弃眼前难得的机会,只得扒下护卫外袍披着往楼内走去。

    大多数人睡得正酣甜,锣声一出,虽不能立即反应过来,但几处清醒的守卫几乎是第一时间往这边赶来。

    好在酒楼内昏暗不可见,时安又披着护卫外袍,尚且未被人怀疑。

    他噔噔地往上走去,寻着为数不多的上房。石二的住处远比他想象中好找,无他,只此一间屋外还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小厮”——黄文、黄武兄弟俩。

    对方似是感应到什么,将目光向他这边投来,三人沉着地对视着,黄文、黄武默默地挪了挪身子,轻咳两声,里面烛光顿然亮起。

    与此同时,一旁的屋子也被人推开,正是此次护送队的领头人沈影,他披着一件黑色大氅,发丝松散,眼神却极其犀利地往下扫去。

    时安埋下头,继续匆匆往上边走边压着声音说道: “左院角门处受袭,贼人不知所踪,还请大人指示。”

    彼时烛光黯淡,只沈影手中自己握着一盏灯烛,大堂内的四处灯火才渐渐燃起,因此他也并未看清眼前人的真实着装,只冷声讲道: “着我命令,封锁各处入口,再调十人来护着世子。”

    沈影说着并不打算下楼亲自察看,反倒特意往身后看了一眼,讲道: “不知贼人冲何而来,世子安危乃是第一位,本官就在此处,定保世子无虞。”

    时安心中一凛,看这情形不动手不行,正凝神握拳欲出手时,堂下浓烟四起,又有一个护卫跑上喊道: “大人!小门、右院两处有人放火!火势猛烈,还请大人和世子随我等撤离!”

    此言一出,时安转眼看向堂下,心知火是石大他们放的,他松开紧握的双拳,拱手附和道: “事态紧急,请大人、世子速速撤离。”

    沈影深知现在人荒马乱,是换身的绝佳时机,即便火势再猛烈,他也坚决不肯挪动一步。

    黄文、黄武见状,兀自开门请世子出来。

    “慌什么!多大点火就值得惊动世子?这里是天子脚下,不出一刻钟,潜火队就来了。”沈影对着黄文、黄武讲完,又对着护卫骂道, “你们是做什么吃的!这么多人,还能让人放了火?院里是没有井嘛!还不灭火去!”

    来报信的护卫其实对几天发生的一切都有所不解,他们不知为何沈大人要在离京不远的小镇久久停留不动身,不知副使为何带着一半的人先行离去,不知为何突然封锁酒楼不准出入。

    他们只是一一照做而已,当听到锣声时,所有人立即往左院跑去,结果造就了右院和小门处人手空虚,被人出其不意地放了火。

    护卫见沈大人不喜,即刻领命而去,走前还扯了扯时安的袖子,示意他一起走。

    时安却立着不动,几乎就要被沈影察觉到不对劲的一瞬间,石二单穿着件月白中衣,臂上搭了件同样的黑色大氅,低声对黄文说了两句。

    黄文向前大走一步,怒声喝道: “沈大人何意!就算这火烧不上来,难道要我家公子在这烟熏火燎的地方干呛着嘛!”

    沈影一愣,旋即稳道: “世子还是闭门妥些,这火烧不上来,烟也...”

    话还没说完,时安猛咳两声,像是为了堵住对方的话似的。

    “你还在这做什么?还不...”彼时各处渐渐亮堂起来,沈影眼睛一瞟,顿时警戒,佯装没发现道, “这里不缺人,赶快下去!”

    刚刚还让他寻十个人上来,现在又说不缺人,时安颤了颤长睫,余光处的身影正在步步后退,他反手一撩,一把短刀横空而出,沈影有所防范,堪堪往黄文、黄武处躲去,同时口内大喊: “有刺客!来人!”

    二楼其余房间还住着几位官品低于沈影的官员,方才伏在栏杆上往下看着各人救火、查凶,现刺客露面,他们除了喊人,并无上前硬碰硬的意思。

    不出片刻,三四十个带刀护卫聚于梯下,时安大跨几步跃起,以肘撞开沈影,黄文、黄武象征性地出拳拦了两下,不出三招就被打得跌倒在地。

    石二更是配合地假装被挟持,沈影看着几人作戏,却无可奈何,因他本身并不会武,只能催促着护卫们动手。

    时安一手架刀在石二颈上,一边哑着声音朝底下人喊道: “快给我准备一箱金玉珠宝出来!不然此人就没命了!”

    护卫们挤满了整个楼梯,但不敢真的向前,沈影知道要什么金银财宝都只是障眼法,他压根儿就不可能伤人,于是催促得愈发紧。

    时安挟着石二慢慢后退至门后,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突然射来一支利箭,他下意识一偏,箭簇擦着左肩而过,但他仍不松手,眼瞅着二人就要闭上屋门,沈影夺过护卫手上的佩刀,不要命似地往前砍去,却结结实实地砍在了紧闭的屋门上,怎么拔都拔不出来。

    沈影扫了眼还在装晕的黄文、黄武,转身厉声喝道: “都愣着干什么!破门!”

    护卫们踌躇着不肯上前, “大人,世子还在里面,要是被伤了,我们...”可担待不起啊!

    “出了什么事,自有本官担待!”

    既有此言,护卫们便三四人齐上,没多久的功夫就破了门,可即便只有那么点时间,也足够时安二人换衣。

    徒留给沈影的只有披上大氅的世子和一扇空开的木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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