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第二日,林越舟又起了个大早准备出门,鲁嬷嬷虽不大管着姑娘的出行,但见她日日如此,也不免有些担心,劝说道: “姑娘出门好歹带两个丫头在身边,总一人走,没得叫人怪不放心的。”

    她想了想,自己日后在酒楼里跑堂,还带两个丫鬟,多不合适,于是扯着嘴角笑笑, “我的腿脚她们跟不上。”

    鲁嬷嬷还想再劝说两句,她绕到嬷嬷身后,推着嬷嬷的背往前走道: “嬷嬷放心,我把阿聪带上,叫他给我驾车。”

    昨日自己光靠两条腿从早蹲到晚,从东跑到西,虽不至酸痛到无法走路,但也着实疲累。她晚间躺在床上时,还在奇怪,自己做什么不驾车,省时又省力。

    在马车中,她拿出一个包袱,里面是一套男子装束,再下车时,鲁聪差点对其大打出手,以为有贼人趁其不备上了马车,直到她出了声,鲁聪才堪堪镇静下来,瞪大眼睛望向她。

    “大姑娘?您,您,怎么...是要做什么?”

    马车停在唐管事门前,鲁聪不明白,来见管事的为何需要改头换面。

    林越舟觉着阿聪常常跟着自己在外跑,想瞒也是很难的,于是大略跟他提了两嘴,这下鲁聪更是震惊不已,大姑娘要去自家酒楼当跑堂?

    “这话我暂且只跟你说了啊,要是传出去了,你看我揪不揪你。”因着有鲁嬷嬷这层关系,她和鲁聪现熟稔不少,讲起话来更是放松, “你放心,我自有我的道理,不会胡来的。”

    见姑娘连逼带哄,鲁聪抿紧双唇,表示不会往外透露一个字。

    他们在外谈话的功夫,唐管事正从门内走出,见到二人,先是一愣,鲁聪他是眼熟的,就是身旁之人...他眯着眼细瞧了会儿,不由得笑道: “原来是...”

    话还未落地,林越舟率先拜道: “唐管事,主君遣我来问一件事。”

    唐生心领神会,瞥了眼一旁的两个小厮,轻咳两声,沉稳道: “既如此,我正要去晓风楼,就一同吧。”

    ......

    晓风楼,雅间内。

    “大姑娘如此,想来是兰师傅一事已谈妥了。”唐生为其沏上一杯六安茶,饶有兴致地看着姑娘的这身装束,不是熟悉姑娘之人,还真难以辨认出来。

    便是东家来了,也得愣上一会儿。

    林越舟一口饮尽, “我来就是要讲这事。”

    接下来的一炷香时间,她把昨日在酒楼所听所闻,及在兰秋家的所言所语一一阐明。

    “虽然兰师傅没有明确答应我,但看他的意思,只要管事的拿足诚意,今日订契不成问题。”

    此事固然值得唐生松下一口气,但对于江登,他心中却有着十足的怒火,眼下更是直言不讳地痛骂道: “好个江登,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他当这晓风楼有什么值得东家买下的,不就是兰师傅手上那几道名菜吗?”

    “他把人给我们弄走了,还是送到对面尤家去,我们还拿什么跟人家对打!”

    唐生自顾自地说了有半盏茶的功夫,林越舟第一次觉得原来唐管事也是个絮叨的人。

    待他声音渐渐冷静,着手准备处置江登时,林越舟伸手拦住了他。

    “唐叔,我觉得现阶段还是不要动掌柜的为好。”她把唐生按回椅上, “你跟我说过,晓风楼大部分人手都是他选的,有不少人还是前东家手上留下的。这酒楼的具体情况他比你要清楚,眼瞅着开张在即,他一走,尤家再使些绊子,怕是会出大差错。”

    况且,她听江掌柜之意,并非诚心投靠尤家,实是无奈之举,不然昨日也不会与尤二不欢而散。不过现在为掌柜的分辨,唐管事怕是听不进去,只有用事关酒楼利益之事,才能让他思量片刻。

    果不其然,唐生按捺住脾性,转而叫来文书先生,准备与兰秋的契书。

    此事宜早不宜迟。

    文书先生写好,唐管事核验完后便迫不及待地出了门,她跟在后头,只稍稍叮咛一句, “对方是个有坚守的人,管事的可别光以俗物相诱啊。”

    若兰秋是只重钱财之人,早跑到对面去了。

    刚到一楼大堂,就碰到似是早已候在此处的江登,他朝唐生半躬身地问候道: “管事的怎么今儿一大早地来了,我才知道,就在这等着了,不知是有什么吩咐?”

    唐生心里自是没好气儿,然面上不得不如往常般,看不出喜,也瞧不出怒,淡淡地说了两句,又顺带着指了一下大姑娘, “你之前不是说还在找堂倌吗?她先头也是为府上做事的,我看她手脚麻利,带来给你瞅瞅,你看可行不可行?”

    江登明白自己哪有说不行的理儿,只佯装细细地瞅了两眼,便开口笑道: “这么好模样的清俊后生,过来当堂倌,自是顶顶好的。”

    “行,我还有事,她就交给你了。”

    说罢,唐生悄悄地向姑娘递了个眼神,表明自己去兰秋那了,林越舟心领神会,将目光转移到江登身上,等着他的安排。

    江登送走唐管事后,问了对方姓名、年岁,她说自己年十八,名阿舟,此前在林家商船上跑货的,现在想安定一些,就求了唐管事,在城内重新安排份活计。

    他听了倒觉好笑,年轻轻轻就想安定下来,不过终没说什么,叫来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量样貌皆不错, “这是堂头,姓苏。”

    小年轻露出闪白的八颗牙,笑道: “叫我苏哥就好,我先带你熟悉熟悉酒楼内部,等会儿再去领衣裳。”

    “谢谢苏哥。”

    许是当堂倌的习惯性地带着张笑脸,反正她看这里的堂倌都挺和善可亲的。

    苏白领着她一层一层地绕上去,边走边说道: “咱们这一楼有个露天戏台,平常备的节目或是南戏,或是北曲,或是杂剧,全看贵客要点啥了。一般碰上这种贵客,你就嘴甜些,他给的赏钱就多,若是受气了,也忍着,不要去争吵。”

    “咱们这行当,讲究一个口齿,报菜名要爽快、清晰,见着人了,要问好,说吉利话。看客人不高兴了,别傻不愣登地杵那儿不动,该赔不是赔不是,有时捱两下也是难免的。”

    “里面雅间是按四季时序排的,这一排是立春屋到谷雨屋,那一排是......这些你都先记下,到时上菜别送错了。”

    “我现在带你去领衣服,我看你的身量和我差不多,应该还有两套,你穿能行。”苏白在前头几乎是一口气说了这许多,但还没完, “咱这的水牌只挂当日特供,所以等会儿我就将菜名报一遍给你,你听了,今日就记住,临走了我可是要考的。”

    报一遍,就记住?林越舟暗自咋舌,虽说在柳家酒肆自己也需报菜名,但柳姨能做出的菜品毕竟有限,这偌大个晓风楼连着酒水、菓子小食、冷热菜等,没有百十来道怕是说不过去。

    不仅要记住,还得知道此菜是如何做的,要用到哪些食材等等,不然等客人来了,一问三不知,也是可以收拾包袱滚蛋了。

    林越舟深吸了口气,全都应下,领了两套冬衣,衣服很厚实,是淡青色的棉袍连着小褂,苏白让她穿上试试,她只在身前比划了比划,笑道: “我身板薄,没有穿不下的。”

    苏白重重捏了捏她的肩头,愁眉道: “是有些瘦了,得多吃两碗饭才行。”

    她也只笑笑,不应声。

    ......

    林越舟找了间朝南的屋子,端了把凳子,手里拿着厚厚一叠纸张,上面原是菜名,她都一一用笔记下了,哪能光靠两只耳朵听听就记得下来呢?

    苏白说了,今天自己也不需做别的,先把菜名记下是正紧事。

    她嫌屋子闷,推开窗扇,外面竟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大雪,京城的雪和江州的雪又不太一样。

    京城的雪肆意、张扬,一片片毫无顾忌地洒下,似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占领整个京城;江州的雪绵密、悠长,一粒粒的雪花慢慢悠悠地降下,总给她一种还未落地就要化在半空的感觉。

    空对着白茫茫的北风大雪,她将手上的纸张翻来覆去地读一遍又背一遍,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光,下面响起了熙攘的人声、开道的鸣锣声,还夹杂着马儿啼鸣的声音。

    正巧背得头昏脑胀,她起身抻了抻腰,靠在窗边往底下看去。

    街道两旁的小摊贩都往后挤在一块,让出中间一条大道,前面的仪官举着黄幡,后面浩浩荡荡地跟着一长队。一眼看去,其中两人身着锦袍,骑着骏马,活像新科状元似的。

    “你也在看?”苏白搓着双手从她身后冒出, “这是两位新封的世子,一位是皇上的二皇弟宣德王之子,一位是三皇弟镇西王之子。”

    “他们在宫内受了册封,你瞧,身旁的随行官员还捧着制册印呢。这种嘛,他们在城内主街走这一趟不就走个热闹,我们顺带着瞧个热闹,你也别羡慕了,眼都直了,该抓紧背菜名了。”

    苏白在她身旁站了一会儿,见对方不搭腔,倒觉没趣,心想:年轻小子就是这样,看到王公贵族就挪不开眼,以后在这酒楼里有的是你见的呢。

    下面的队伍走得很慢,仿佛就是要让大家仔细瞧瞧,林越舟确实是挪不开眼,因为骏马上那张冷漠的脸不是时安又是谁?

    早就知道书生身份是作假,可没想到他竟藏得这么深,皇上的亲侄子,想查什么事不能走明路,怎么还一路跟着她藏头露尾地暗地里以身涉险。

    依稀间,她耳边回响起时安在嘉木庄小院里说过的一句话, “京城里也能再相见的,到时你可别不认我。”

    顶着镇西王世子的头衔,她敢认吗?

    她敢,毕竟自己还欠对方好大一笔银钱。

    世子又怎么了,还不是记着自己这笔账。如此想着,她深吸了一口气,又默默盘算起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没有对他太不敬过吧?好像林昔泽那小子不止一次大放厥词过,不过不是让对方给讥讽了,就是让人给推倒了......

    正暗自出神,底下突地响起一阵混乱的哄闹声。

    “就是你爹!害的我们家破人亡!”

    “凭什么你还能高高在上地接受大家的注目,我们只能守着牌位度过余生!”

    “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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