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你还知道什么?”

    那纤细白皙的手腕如脆弱的树枝,薛贵只要再加点力,霎时便会折断。

    宋蘅疼得发不出声音,一双星眸满含泪水,“沈淮序....”

    薛贵在听见宋蘅说起沈淮序的名字时,意识回笼,松开了她的手腕。宋蘅揉着手腕,一张小脸吃了黄莲般苦不堪言。

    “薛公公那日唤我盘命格时,就应该明白,什么都瞒不住宋蘅才是。”

    宋蘅瞪着薛贵,往日乖巧的佯装面具撕下,冷哼了一声,“若不是为了沈淮序日后的谋划,我才懒得管你那牌位是谁的。”

    薛贵听了,这才明白宋蘅是为了沈淮序,脸上划过了一丝歉疚。

    “宋蘅姑娘,这宫中眼多口杂,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可好?”

    宋蘅依旧冷着脸,点了点头。走过太监院的游廊时,碰上几个相熟的,薛公公寒暄了几句。她站在一旁低着头不言语,转头时却看见了院子对面一处卧房外站着一个穿着深绿色太监服的公公直勾勾地看着薛贵。

    宋蘅皱眉,虽离得远,可宋蘅一眼便看见了那人下垂的倒三角眼。

    以及他看着薛贵的那个眼神,绝非善类,她心中莫名腾升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宋蘅姑娘?”薛贵见宋蘅正在发呆,喊了她一声。

    宋蘅冷不丁问了句,“那处卧房住的是哪位公公?”

    薛贵顺着宋蘅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那边空空如也。虽有疑惑,但也认真想了想,“那边是春公公,也是在太后殿中当值的。怎么了?”

    也是太后殿中当值。

    这就对了。

    “没事。”

    薛贵也继续盘问,带着宋蘅转了个弯就走到了自己那小院子。院子虽小,可风景雅致,一眼便能望见山水树木。

    “这院子是太后赏赐给我的,其实她是个极好的人。外头的流言都说太后如何干政,如何魅惑先帝,可她哪里是能干这些事儿的人?先帝在时,她倚仗先帝,先帝去时,她便只能倚仗陆相。女人啊,命如浮萍,落到肥处迎风长落到瘦处苦一生。”

    “她虽落得好,可那肥却不由得她。”

    宋蘅方才在殿上,所闻所见所猜大抵和薛贵说的一样。

    太后一路平顺,被人抬着上来,做的许多事怕都是身不由己的。她那性子,凭自己不可能让李朝坐稳皇位。

    可先帝膝下,只有李朝一个儿子。

    太后根本没得选。

    薛贵带着宋蘅走院门,却没把院门关上,只留了一串银制的风铃在风中飘荡,时而传来一阵清脆的银铃声。想来这是薛贵置在门口用来探测来人的。

    走进卧房,入眼便是简简单单的陈设,一张床,一张桌子,几张椅子,几个柜子组了个角,零零散散放了些书和小玩意儿。对着床的那面铜镜,用黑布掩地严严实实。

    只见薛贵轻轻按压住了柜子最角上那本书,只见那几个柜子缓缓移开,宋蘅探头去看,只见里面幽深黑暗,隐隐泛着点烛光。

    “随我来。”

    薛贵转身对着宋蘅招了招手。

    宋蘅跟着走了进去,只见薛贵点上其余几根蜡烛。一时间,幽暗转为光亮。里面的摆设极为简单,一张棕色长桌上供奉着十几个牌位。

    透过烛光,宋蘅看见了最中央排位上赫然写着荣国公楚环之。

    薛公公供奉的是荣国公的牌位,细细一眼扫过去,发现上面之人皆是荣国公府的人。荣国公既然是抄家,为何这些牌位上竟没有他的儿子楚钰?

    薛贵是内宫太监,冒着生死之危在内宫中供奉牌位,他又与沈淮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难道?

    宋蘅心下一惊,恍惚间回忆起沈淮序看陆安敬那个凶狠的眼神。

    “宋蘅姑娘想必已经猜到我要说的话了,是吗?”薛贵点了香,跪着磕了头后起身。

    宋蘅点点头。

    “十年前,荣国公发现了陆安敬在先帝的药膳中下毒致先帝薨逝。联合了几位大臣欲弹劾陆安敬,陆安敬却因太后包庇躲过一劫。太后更是因此下旨抄了荣国公府,我因外出替国公爷取密报而躲过一劫。我本以为是太后心狠手辣,醉心权利,可十年的蛰伏我发现并非如此,她也不过是陆安敬一枚棋子罢了。”

    薛贵洋洋洒洒说了一堆,可宋蘅紧皱的眉头却没有片刻的舒展。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逃出荣国公府的人不止你一人吗,还有沈淮序是吗?”

    薛贵笑了,摇了摇头说道,“果然什么都瞒不住宋蘅姑娘。”

    “不错。可世子爷要做的事,与我不同。他要救的是天下人,而我只是为了荣国公府。”

    “可你在用自己的命给他善后。”

    薛贵要用这数十尊牌位,为荣国公府洗清冤屈之后彻底抹去沈淮序的身份,继而让他稳坐高堂,从此再无后顾之忧。

    “沈淮序知道吗?”

    “不知道。还请宋蘅姑娘为老奴保守秘密。”

    宋蘅看着薛贵,他浑浊的眸中印出点点烛光,眼神坚毅而果敢。如同飞蛾一般扑进火海,无怨无悔。

    宋蘅从薛贵处走出,又看见了春公公。

    他兴头高,吹着不知名的调子给院子中的花浇水。二人目光对上,宋蘅乖巧地朝着人点了点头走出了太监院。

    夏日里暑气越发重,蝉鸣声不断。

    宋葭一身水粉色的薄纱长衫,发髻间那粉紫相间的簪花栩栩如生。她站在大理寺门前,迟迟未曾踏进门。

    “宋葭姑娘,怎么不进去?”

    林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宋葭转头,便看见了左成珺站在林让身边。

    今日的左成珺,穿了身墨绿色翻领窄袖长袍,束腰上的蹀躞带上挂了前些日子宋葭送他的玉佩。

    “今日怎么穿起了常服?”

    左成珺弯起唇角,“今日我母亲来了淮京。”

    宋葭闻言,心里咯噔一声,低下头,怀中那本名录如同滚烫的岩浆一般,烧得她心口生疼。

    左成珺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人,他看出了宋葭面上闪过的犹疑,打发了林让。走上前,“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宋葭点头,却不敢抬眸去看左成珺。

    左成珺带着宋葭到了大理寺后院中的小亭子,“这儿没人会来,你说吧。”

    宋葭犹疑不决,咬着唇瓣良久,终是把怀中那本名录递给了左成珺。

    左成珺接过名录,面上的坦然一瞬间转变成了震惊,这名录中记载的人名都是往年因通敌被关押在牢狱中的重犯。足足十人一一对应朝中重臣,诬陷其通敌叛国的罪证 一应俱全。

    “这本名录你从何处得来?”

    左成珺阖上名录,神色肃穆,他紧紧盯着宋葭。

    “沈少师。”

    “宋葭,你可知。沈淮序此人狼子野心,也是为了那强权才会给你这份名录。一旦我将这事落实,你我恐都会成为他手中的棋子。若是陆安敬卷土重来,我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左成珺声音不重,却十分严肃。

    “可你也看见了,那名录上有我父亲的名字。陆安敬那肃清之策,我父亲排在第一位。”

    “我自有法子能护住你父亲。”

    左成珺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宋葭却听出了些猫腻。淡漠的远山眉皱起,宋葭端详着眼前这男人,哪怕如今二人已然交往甚久,可她依旧看不透左成珺。

    “你早就知道我接近你是为了我父亲?”

    宋葭声音有些抖,身子打了个冷战。

    “从你第一次进大牢,我就开始怀疑你了。我曾在善国寺外见过宋府的马车,也数次看见过南芸在大理寺外转。一开始我本不想掺和这事,可我却也对你产生了好奇心。我想看看你究竟为了探查何事,再后来我大抵猜到了,一边放任你调查,一边为你善后。”

    “宋葭,你有没有想过,这本名录也有可能是沈淮序用来诓骗你的。借你之手,扳倒陆安敬。”

    “不,陆安敬之事,我并非从沈少师处得知。我很肯定这名录上的东西,都是真的。”

    宋葭没办法说出自己重生的事情,只能转了话锋。她的确也没料到左成珺竟然一直都知道自己潜入大理寺暗中调查的事情。

    “你,既然知道,你不介怀我利用你吗?”

    宋葭问出这话的时候,眼神闪烁,心慌不已,她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

    “宋葭,你选择了我,我必然只会站在你身后。”

    左成珺何尝没有过挣扎,他从不在朝廷中站位,可若是娶了宋葭那便由不得他。这名录如果是真的,那大理寺也绝不能成为陆安敬手中的一把刀。

    可仅靠这份名录,便能扳倒陆安敬吗?

    他不信。

    恐怕这份名录真正的意义并不在于给他,而是在于自己这个人。

    宋葭得了左成珺的回话,心中大喜,心意又坚定了几分。与宋葭分别后的左成珺,乘快马来到了沈府。

    明明是第一次来,却畅通无阻,仿佛全府上下都知他要来似的。

    一踏入前厅,沈淮序已然等在那。

    “沈少师将所有人都玩弄于掌心,滋味如何?”

    沈淮序回头,细长的眼眸含笑,“左少卿,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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