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董历年目光狡黠,勾唇看着楚自成笑。

    楚自成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人,如今陆安敬身上困局多如牛毛,自己犯不着再为此搭上一条命。随即朝着董历年点了点头。

    “此事甚大,先将陆安敬、楚自成、沈淮序等三人暂押至大理寺狱,由大理寺一道再行调查清楚,御史台行监察之责。刑部所有人,不得插手过问此事!”

    李朝坐在那,大有指点江山之势。

    如同后知后觉般,众人忽然发现朝堂上坐着的幼子逐渐羽翼丰满,不知何时已成为振翅高飞的雄鹰。

    陆安敬并无反抗,扫了一眼朝堂上的人。

    陆安敬等人下狱的消息不胫而走,大理寺得了圣上亲令,游走于各户重臣家中。与年初相似的情形,少了遍地血流,只不过领头的换成了左成珺。

    朝中都在议论,这左成珺是如何就轻易得了圣上的信任呢?

    无人可知。

    只有左成珺知道,他不过是赶鸭子上架而已。

    大理寺近日忙得不可开交,人手不够还从殿前借了不少人。宋葭也连着几日都未曾见过左成珺了,倒也不无聊,身后跟了个小尾巴。

    宋葭在院子里绣着锦帕,一旁的连翘也跟着绣得起劲,南芸在一旁招呼着。唯独宋蘅一人站着不行,坐着不行。

    “好啦!”宋葭哭笑不得放下了手中的锦帕,“我知你这几日跟着我都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去趟大狱见见沈少师吗?”

    宋蘅嘴一抿,扯着嘴角笑了笑。

    “姐姐真聪明。”宋蘅拉开连翘,坐在宋葭身侧,“好姐姐,你都是要与左大人成亲之人了,便帮帮我吧。”

    宋葭眉头微微拧着,有些为难,可又想帮帮宋蘅,歪头想着。

    “有了!”

    宋葭笑着拍了拍腿,“后日左成珺要来府上提亲,到那时你便以妹妹的身份讨要份礼物。”

    “礼物便是进大狱?”

    这世界当真是个圆。年初宋葭使计进了左成珺的大狱,年末轮到她了。大理寺的大狱当真是好进,难怪漏得跟筛子似的。

    宋蘅有些想笑,她点了点头,这可能是唯一的办法了。

    “蘅儿,你找沈少师为了什么呢?”

    宋蘅被这话问住了。

    对啊,她找沈淮序想做些什么呢?

    商讨如何救他?沈淮序断然不会与自己说这些事情。

    那去了能说些什么呢?

    宋蘅脑海中忽然冒出一句话来,见一面就行,见一面。

    她被这无厘头的一句话给吓住了,惊慌地抬手,却把手边宋葭的绣盒打翻了。那红线滚得快,一直滚到了院子外那棵树下。

    “沈少师和王大人合起伙来将你从朝堂之上摘得干干净净,你可想好了,若是你去见了沈少师,往后再想往外退一步,便没那么容易了。”

    宋葭说这话时,语气平静而严肃。

    她低头垂眸,“我知道的。”

    宋蘅怎会不知。

    自沈淮序入狱后她去过好几次沈府,别说人了,连只鸟都未曾见过。偶遇几个上山砍柴的樵夫告诉她,沈府早就被大理寺的人查了数次了。

    “这沈少师不声不响竟收刮了那么多钱财,这下可算是倒霉了。”

    “是呀,都是年初时抄家拿的呗。”

    “好好的仕途,就这么没了,如今命都保不住。”

    宋蘅再度想起那日听见的这些闲言碎语,沈淮序当真是给自己安排了一个最好的结局。可为何事关沈淮序府中收缴的那些赃款,一点儿没有风声呢?

    日前在查的依旧是年初抄家案。

    大理寺狱中,沈淮序穿着一身白色的囚服席地而坐,闭着眼睛身子微微后仰靠着墙壁。

    耳边传来锁链开锁的声音。

    “沈少师果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左成珺打开锁链走了进来,一身藏青色飞鱼服蒙了尘,面上略显疲惫。他从怀兜里拿出一包吃食,甩给了沈淮序。

    沈淮序稳稳接住,揭开油纸,是一只烧鸡。他撕了点白肉,往嘴里塞。

    “城北良记的烧鸡,青唐买的。”左成珺踢了踢一旁的干草,盘腿坐在了沈淮序身侧,看着沈淮序吃得斯文,不觉翻了个白眼。

    沉默良久后,左成珺略闷的声音响起。

    “你打算怎么办?”

    左成珺明显停顿了一声,起初质问扳倒陆安敬这件事的胜算时,他并不知晓沈淮序自己也会深陷其中。而如今大理寺全权受理此案,若是办好了,日后必然有大好仕途。

    背后推动这一切的沈淮序,却身陷囹圄。

    左成珺不解,他到底是为何。

    沈淮序看着手中的烧鸡,用油纸又包了回去,“左大人放心,我自有打算。明日青唐便会带你去见一个人,此人身上握有陆安敬在江南贩私盐的证据。”

    “贩私盐?可这事儿并不大,如今就算是叠加在陆安敬手上,也是不痛不痒。”

    沈淮序轻笑了声,起先李朝让他差人去调查江南盐商时,他也以为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罪。可又觉得如果是宋蘅,断不会给出如此浅薄的建议。遂找人在京中和江南两线探查,这才发现这贩盐之事大有蹊跷。

    “可若是江南盐矿挖盐的都是陆安敬豢养的私兵呢?”

    昏暗的大狱内,沈淮序短短一句话让左成珺如置冰窖般,“此消息可当真?”

    “自是当真。蒋陆二人对于朝堂之事向来泾渭分明,蒋程若是发现陆安敬豢养私兵,必剿之。而你将贩私盐一事再呈圣上,此事便可了了。”

    “这计划既然如此周密,你为何还会让自己这般陷进来?”左成珺终究是问了出来。

    “因为陆安敬身上还有我想知道的东西。”

    “什么东西?”

    左成珺下意识地反问,可沈淮序却摇了摇头,并未回答。

    左成珺见状也并未追问,起身准备离开之时站定了身子,侧目道,“宋蘅想见你。”

    沈淮序拿着烧鸡的手一抖,转头看向了那忽然忽明,即将燃尽的红烛,“还是不见的好。”

    大理寺狱外,宋蘅不时掀开帘子查探,终于见到了左成珺迈着步子朝外走来。她迫不及待地探出头,等着人走近。

    “蘅儿。”

    宋葭拉了拉宋蘅,瞪了她一眼。

    宋蘅立马乖巧的坐直了身子,不再往外探头。

    左成珺走近后,先是看了一眼宋葭,然后对着二人摇了摇头。

    “话是带到了,可人不想见,我也没辙。”左成珺无奈地摊了摊手,叹了口气。

    宋蘅早料到了,沈淮序大概率是不会见她的。可心中仍是不舒服,连带着看这左成珺也带了几分气。一想到貌美的宋葭不日便要嫁给他,更是不悦。

    “都说左大人无所不能,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宋蘅冷哼了一声,转头就把帘子拉下。

    宋葭在一旁哭笑不得,慌忙把帘子拉起,“你别搭理她。”

    左成珺笑着点头,看着宋葭,朝着宋葭伸手。宋葭面颊闪过一朵红晕,伸出手,握住了那双手心粗糙的大手。

    宋蘅双手环胸,有些生气。

    那种独特的占有感,让她看左成珺格外不顺眼。

    眉目传情差不多的时候,宋葭恋恋不舍的阖上了帘子,用锦帕擦了擦手。

    哟,都冒油了。

    宋蘅想到了现代的一个热梗,心里偷笑了几声。

    “这左成珺还有闲情逸致去买烧鸡呢!”宋葭边擦手,边笑着打趣。

    “烧鸡?”

    “对啊,这味道一闻便是城北良记家的。”

    城北?烧鸡?

    宋蘅醍醐灌顶,立马起身叫停了马车。“姐姐先行回去,我还有点儿事。”

    说完跳下了马车,往大理寺外飞奔。

    这个时辰还未到午饭,左成珺哪里需要去买烧鸡,还去城北?城北是沈府那个方向,定是青唐给沈淮序买的吃食让左成珺捎带一手。

    “见不到人是吧,我把你的人拐走也一样!”

    宋蘅跑得呼哧带喘,片刻都不敢停,果然在大理寺外看见了青唐和左成珺一道走出来的场景。青唐眼尖,见着了宋蘅,马上想溜。

    “青唐!”

    宋蘅一声呵斥,一个健步冲上前拉住了青唐。

    她转头瞪着左成珺,左成珺立马识相地躲回了大理寺。

    青唐不得已转过身,看着一脸怒意的宋蘅,咧嘴笑道,“宋蘅姑娘,可是有事?”

    “装,你再装。”

    望月楼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宋蘅拉着青唐就往院内走去,将人牢牢拉住,一刻不松手。进了门,就将门严严实实堵住了。

    “老实交代,沈淮序下一步要干什么!”

    宋蘅叉着腰,一双好看的杏眸瞪得圆圆的。

    “宋蘅姑娘,您可饶了我吧。少师哪里会允我将这些事说给你听。”青唐有些头疼地扶额,心中暗骂自己大意了。

    躲了宋蘅数日,没成想还是被她抓到了。

    “青唐,他们都要保我。可人人都说我天赋异禀知晓人的前世今生,我总不能一个都保不住吧。”宋蘅垂眸,懊恼地低下头,略带沮丧。

    “我是真的想救他。”

    宋蘅抬头,眼神坚定。

    青唐有些撑不住了,支支吾吾开了口。

    “少师下一步我倒是不清楚,可救他的法子倒是真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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