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茶喝完，窗外风雪渐停，圣布约茨罗大街小巷的地面上已经积了非常深的雪。库洛洛出去看了看，圣布约茨罗天亮得很早，现在已经有些光亮了，再加上满地积雪映照的雪光，足够看清楚周围的事物了。

    回到房间里，库洛洛说：“现在去？”

    点头。

    带上一些东西后，两人就出门了。

    凌晨时分的圣布约茨罗异常安静，没有人，也没有车，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脚踩上去会留下很深的足印。雪很蓬松，像棉花糖一样，看起来软绵绵的。

    到处都是软绵绵的白色，就像是棉花糖的天地，把甜意铺满了整个世界。如果雪花有棉花糖的味道，那么下雪的时候，就是整个世界最幸福的时候。可惜，雪不是棉花糖，没有棉花糖的味道，雪只有自己的味道，冰凉且绝不甜的味道。

    未寻捧起一捧雪在那看着，有些雪还保留着原本的结构，能看见棱角分明的部分，没有被掩盖。

    见未寻在那看雪，库洛洛也捧起一堆雪来研究，看见了夹杂在一堆雪里面，还保留着原样的雪花。仔细观察过雪花的人，就会发现雪花虽小也有自己的结构，对称、晶莹、片片分明，每一片都不一样，每一片都有属于自己的形状，永远没有重复。

    “雪花和叶子一样，每一片都不一样。”

    “嗯。”

    “人的指纹也都不一样。”

    “嗯。”

    “人长得也不一样。”

    “嗯”

    “具现化系的念能力能复制出一模一样的复制品，库哔的能力就能复制各种东西的复制品。他也能复制和某个人完全一样的复制品，很难辨别真假。要是没有念能力，不可能复制一模一样的脸。”

    “嗯。”

    “有本小说，里面的人可以随意更换自己的脸，就像换衣服那样，但是一旦换了就没办法再换回自己本来的脸了。那里面有一个在全世界都很有名的影星，非常受欢迎，被称为球草。许多人都很喜欢他的脸，就把自己的脸换成了和那个影星一样的。

    那个影星的脸就到处都是，街上的人有一半都是影星的脸。那些人你看我、我看你，长得都一样，看来看去，也就不觉得那个影星的脸好看了，又去换别的脸，隔三差五就换。

    换到后面，每个人都换了很多次脸，换得周围的人都不认识自己了，也不再认识自己熟悉的人。最后，很多人想再换回自己本来的样子，却做不到了。那个世界变成了一个人们相互不认识的世界，每个人都孤独生活，孤独死去。”

    说完，库洛洛把手里的雪撒到地上。雪花混入积雪中，再也找不出他刚才仔细观察过的那些雪花了，就像再也换不回自己的脸的人那样，难以辨认。

    聊了一会儿，天光更亮了。

    未寻用手里那捧雪，开始堆雪人。之前她都是用空间移动能力堆的雪人，没有自己亲手堆过。今天，是她人生第一次自己亲手堆雪人。见未寻开始堆雪人了，库洛洛也过来帮着堆。他同样也没有亲手堆过雪人，今天是头一次。

    抓起一堆雪后，库洛洛才想起来问：“堆什么？”

    “不知道，随便堆。”

    库洛洛想了想，想起了小Z，那个情感丰富得不像机器人的机器人，就决定要堆一个那家伙。

    “堆小Z好了。”

    点头。

    小Z并不是一个很难堆的机器人，有经验的话堆起来很容易。两人都没有亲手堆雪人的经验，之前都是未寻用空间转移能力堆的，现在只能摸索着尝试堆。决定堆小Z后，库洛洛就开始团小Z的身体，未寻在堆小Z的脑袋和四肢。

    等未寻做好了四肢和脑袋，库洛洛把小Z的身体抱起来，让未寻把四肢一个个接上去，接上四肢后再接上脑袋。很快她就把四肢和脑袋都拼接上去了。等她拼好后，库洛洛轻轻地把小Z放到雪地上。

    然后，小Z啪地一下就断了，四肢支撑不了身体的重量断了，脑袋和四肢摔到雪地，四分五裂。

    两人又重新开始堆。这一次，两人先堆了一个很大的雪堆，再慢慢把雪堆的一些部分铲走，逐渐铲出小Z的轮廓。有了原本就连接在一起的身体和四肢的共同支撑，小Z就没有再倒了。

    为了尽量把小Z的面部还原，未寻用她画画用的刮刀刮，面部的轮廓被她一点点刮了出来。库洛洛在做眼睛，小Z的眼睛神气活现的，很像人类。他把未寻的彩墨倒在雪里，搅和均匀后，开始捏眼睛。

    捏好眼睛后，他把眼睛装到眼眶里去。茶褐色的眼睛一装上后，库洛洛仿佛看见了那个情感丰富的机器人站在了自己面前。他闭眼又睁眼，再去看，那个情感丰富的机器人还站在那里看着他。

    库洛洛有些恍惚，周围全是积雪，眼前是未寻和小Z，仿佛还在荒岛上。他看向未寻，她还在刮着小Z的面部，一下一下地刮，注意力全在上面，非常认真。似乎她无论做什么事的时候，都会非常认真。

    库洛洛拿起一个刮刀，也开始刮小Z的面部。

    两人谁也没说话，都在那认真地刮着，很久之后才完成。刮小Z的面部用的时间比堆出轮廓用的时间多得多。最后堆出来的小Z效果也比之前好得多，栩栩如生，仿佛那个情感丰富的机器人真的在这里。

    刮完之后，库洛洛在小Z的旁边写下了年月，又写下了堆雪人的两个人的名字。写完之后，他伸出一只手，未寻也伸出手，两只手掌击在一起，隔着手套发出闷闷的响声。

    堆了半天雪人，天已经完全亮了。库洛洛看了看周围，雪被天光照得很亮，到处都是一片雪白。库洛洛拿出手机把雪做的小Z拍下来，把照片发给她。拍完后，库洛洛往雪人小Z上注入了很多“气”，未寻把雪人小Z转移到了荒岛上。

    回到房间，库洛洛把火山石板放到烤箱里，开始预热烤箱。然后，他把已经完成二次发酵的面团放到桌子上，用刀子在面团的表面割出麦穗的花纹，又在面团上洒上一些面粉。等烤箱预热到位后，他把面团移动到火山石板上，开始烤面包。

    未寻一直在看他做面包的过程。她没有那么仔细地看过谁做面包，她出生的国家并不吃面包，她也不会到制作食物的地方去看。到了这个世界后，她也没特意去看过。做面包，实在是一个漫长又需要耐心的过程。

    很快，欧包的香气就从烤箱里传出来了。麦香、坚果香、焦糖洋葱香混合起来，闻起来特别吸引人。库洛洛已经盛了一些无花果酱放在未寻面前，大麦茶他也放在炉子上热着。他又煮了一些Minestrone soup，汤里没放鹰嘴豆，可以把面包泡在里面吃。

    窗外又开始飘雪，随着飘雪来临的是新的一天。雪开始飘的时候，面包也已经烤好了。库洛洛拿出香气四溢的欧包，切成片放在盘子里。

    切好面包后，库洛洛问：“要边上的，还是里面的？”

    “都可以。”

    听到这话，库洛洛切了一小块面包边缘的部分，又切了一小块面包中心的部分，把两块面包夹给她，说：“都尝尝好了，看喜欢哪种。甜口咸口也都试试，这种面包加果酱好吃，蘸在汤里吃也好吃。”

    未寻两种都尝了尝。

    等她尝完，库洛洛问：“喜欢哪种？”

    “都可以。”

    “是都一般？”

    “都喜欢。”

    听到这话，库洛洛笑了，笑得很开心，像是忽然得到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一样，脸上是没有掩饰的开心。他没再说什么，开始吃东西，折腾了一夜，他其实也饿了。刚才在外面待了那么久，也消耗了不少能量，也需要补充。

    库洛洛开始吃面包后，未寻就给他盛汤。他立刻停下来看着她盛，怕她被温度很高的铸铁锅烫到。未寻捏住勺子的最末端，离铸铁锅有一段距离，把汤舀了出来。

    库洛洛一直看着，等她把碗放到自己面前，才又去吃东西。

    从冰天雪地的环境里回到温暖的室内，喝上一碗暖呼呼的汤，大概是最有幸福感的事情之一。这样的温度，足够驱散所有的寒冷。

    库洛洛把面包撕成小块，泡在汤里面，汤的味道浸透面包，吃起来别有滋味。未寻又喝了些汤，也又尝了尝泡过汤的面包的味道，无花果果酱抹面包的味道她也认真尝过了，现炒制的大麦茶她也喝了一些。

    今天吃过的东西，是她到这个世界以来吃得最多的，比之前任何一天都要多。

    窗外大雪纷纷，已经到了雪下得最大的时刻。不时有一些雪花落到房间的窗子上，被玻璃的暖意融化，变成一滴滴细小晶莹的水珠，顺着玻璃落下去。屋内的暖气，让窗玻璃有了融化雪花的温度。

    能够融化冰雪的是温度，能够融化人心的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