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未寻练了一个小时，库洛洛就喊停了。练习太久容易造成肌肉损伤，以她的身体素质，练这么长时间已经是过量的了。要不是看她对滑雪难得地表现出很有兴趣，库洛洛早喊停了。

    舒展过身体、把滑雪装备卸下来后，库洛洛又拿出手机来看，大略翻了翻游乐场现在的项目，库洛洛问：“去吗？”

    点头。

    到了游乐场，游客还是不怎么多，许多游乐项目的人都很少。冰雪主题的游乐场的游乐项目都跟冰雪有关，冰滑梯、雪地转转、雪地香蕉船、冰面漂移车、悠波球、雪地陀螺……没有一个没有冰雪元素。

    库洛洛让未寻选项目，她第一个就选了冰雪滑梯。圣布约茨罗有世界最长的冰上滑梯，就在这个游乐场中。近一公里的冰滑梯，平均滑一趟差不多要花一百多秒，一秒就能飙出十来米。对普通人来说，刺激是真刺激，考验心脏也是真考验。

    见她第一时间就选了这个，库洛洛说：“刚才没有滑够？”

    点头。

    “滑雪一天不能滑太久。这个滑梯坡度大，长度也长，要多穿点，把头和脸都遮住再去。”

    点头。

    等未寻把库洛洛带来的防寒装备全戴上了，库洛洛才去仔细查看了一遍滑梯的情况。确定没问题后，他就从工作人员那里租来滑梯船。

    旁边不时有惊叫声传来，那是正在体验滑梯的人发出的声音。天寒地冻，又有这样的声音，格外冷飕飕，无形中就劝退了一拨又想尝试又害怕的人。

    听到那些声音，库洛洛有点烦，噪音此起彼伏，非常影响心情。未寻倒是没受什么影响，尽管她比谁都更能听清那些声音，比谁都更能感觉到那些人紧张害怕的情绪，她也没受什么影响，她把那些不必要的东西全都自动过滤删除了。

    做好准备工作后，两人就开始滑冰滑梯了。

    库洛洛以前也没玩过这种冰滑梯，只是看过别人玩。在他的印象中，这种东西并不太刺激，他跑起来比这快多了，这种项目就对他没什么吸引力。

    所以他不知道，滑滑梯追求的并不是单纯的速度，要追求速度去飙车、滑雪、跳伞更畅快。但冰滑梯和这些项目是不一样的，冰滑梯上有不一样的体验感。就像听歌，听碟是一种体验，听演唱会又是另一种体验，是相互替代不了的。

    坐上滑梯船后，船以在库洛洛看来很慢的速度启动了。快是不怎么快，颠倒是很颠。为了降速，滑梯上有很多类似减速带的凹凸不平处，船滑下去后，一直都在颠。速度是降下去了，乘坐的体验也降下去了。

    整个过程，库洛洛一直在看隔壁滑梯的未寻。她的脸被挡住了大半，只有一双眼睛露出来。她正看着滑梯的前方，眼也不眨。从她眼睛里，库洛洛看到了显而易见的开心，她正在为在他看来既不快速也不惊险刺激的滑梯开心。

    库洛洛一直看着她，从坡顶到最末端，她的眼睛里一直都带着他能轻易发现的开心。湖水般的颜色一直在流动，充满了生气。他很少见到她这么有生气的样子，轻盈明快，朝气和活力似乎也跟她有了关联。

    这种生气一直持续到滑梯最末端，滑梯船停在滑梯出口后，她转过头来看着库洛洛，眼睛里满是开心：“能再来一次吗？”

    库洛洛没回答，提着两人的滑梯船向滑梯入口走去。尖叫声呼啸而过，库洛洛也不再觉得吵了，如果这样的环境能给她带来快乐，噪音再大也无妨。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库洛洛已经记不清楚坐了多少次滑梯，他只知道滑滑梯的时间持续了多久，她就开心了多久。

    他不知道这是她人生第一次坐滑梯，还有第一次自己堆雪人，第一次滑雪，第一次吃欧包，第一次学做吐司……

    短短的一天里，就有了许多个第一次，从前从没体验过的第一次。从前想做却从没做过的、从前从没想过的，在这一天里做了许多。

    还有之前无数个日夜的陪伴，无数个第一次的体验。在无意间，库洛洛已经陪她体验过许多个第一次了。人生有多少个第一次，在体验的时候，身边是同一个人陪着呢？

    玩了很久的冰滑梯后，两人又去玩了雪地转转、冰面漂移车、雪橇……许多个项目，一个个玩过去。从天光大亮玩到夜色降临，四周一片五彩斑斓的灯光。

    圣布约茨罗的天黑得很早，刚到下午不久就黑了。夜色中，游乐场中绚烂的灯光就成了最吸引眼球的焦点。冰滑梯上亮了灯，缤纷的色彩让冰滑梯看起来和有自然光的时候很不一样。

    玩了一圈，把游乐场里面的许多项目体验了一遍，库洛洛问：“还想再玩什么？”

    未寻指了指冰滑梯。

    问这问题的时候，库洛洛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两人又去坐了冰滑梯，好多趟，连工作人员都已经认识他们俩了，对冰滑梯特别执着的一对游客。在工作人员的注视下，两人又玩了不知道多少趟的冰滑梯，直到冰滑梯检修时间到了才停。从冰滑梯上下来的时候，未寻一直在看滑梯，库洛洛没说什么，等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走。

    回到旅馆的时候，旅馆的客人依旧没多少。圣布约茨罗的交通故障问题处理效率很低，遇到大雪停摆几天是常有的事。

    回到房里，库洛洛把取暖设备都打开，又泡了热饮给她。在外面玩了很久，他怕未寻受不了。过了好一会儿，看着她喝了些热饮，确定她的身体没问题后，库洛洛开始继续做吐司。

    他把刚才从冰箱里拿出来回温的吐司面团排气、切分、团圆、松弛、擀卷后放到从超市新买来的吐司盒里，进行第二次发酵。未寻跟着他做，把她做的面团放到吐司盒里。

    发酵好了后，库洛洛把吐司盒放到烤箱里去烤。等待吐司烤制的时候，他又做了一锅浓汤来配吐司吃。吐司出烤箱的时候，橙子的味道和柠檬的味道混杂在麦香里，香气特别浓烈。

    库洛洛做的橙香吐司状态非常好，涨满了整个吐司盒。未寻做的柠檬吐司个头不是很大，离吐司盒顶部还有一小段距离。就吐司标准而言，这个吐司不算是很成功的吐司。就第一次学做吐司的人而言，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检查了一下柠檬吐司的整体状态，又撕下一片吐司检查了内部组织后，库洛洛把这个吐司没有膨胀到位的可能原因说了一下。他曾经失败过好几次，对吐司出问题的原因了解得很清楚，一条条说给未寻听。

    他在教这个的时候也很认真，各种面包制作的原理都认真讲了，没有因为未寻可能只是试一下，以后不会再做就教得马马虎虎，也没因为可能没有机会再教了就直接带过。

    他认真讲，未寻也认真听。她学东西的原因很多，因为被要求、被期待而学的很多，因为自己感兴趣而学的也有一些，因为教授的人的态度去学，也是原因之一。愿意认真教她某样东西的，她也愿意认真去学，不管喜不喜欢。

    吃吐司的时候，未寻在吃库洛洛做的橙香吐司，库洛洛吃的是未寻做的柠檬吐司。窗外又开始下雪，街上的节日氛围依旧，时不时有音乐传进来。圣布约茨罗的节日庆典很多，年末的几个节日是最重要的，节日氛围也是最浓的。

    接连不断的节日音乐声中，两人吃完了东西。

    库洛洛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套衣服，那是他买的，很轻很保暖的衣服，已经让小Z洗过烫好了。他把那套衣服递给未寻，未寻去洗了澡，换上了那套衣服。

    等她出来后，库洛洛把吹风机和毛巾拿出来，一点点擦着她的头发，一点点吹干头发上的水。吹干她的头发后，库洛洛拿起梳子，慢慢给她梳着头发，长长的头发被他梳理得很整齐。梳好之后，库洛洛替她编了个辫子，他还没完全学会各种编发教程教的技巧，挑了一种比较熟练的编。编完后，库洛洛把丹芝送给她的头绳扎上去。

    他把之前做的欧包、吐司、无花果果酱、大麦茶一个个打包封装起来，放在一个袋子里，装到行李箱里。他又把其他东西一样样收好，把她常用的东西、他带来的各种东西都放进去，把行李箱塞得满满的。

    装好东西后，他开始一句句嘱咐，把从前他说过很多次的嘱咐又挨个说了一遍，事无巨细，不厌其烦。

    他说一句，未寻就点一下头，把从前听过很多次的关心又从头到尾听了一遍。

    很久之后，库洛洛终于把自己要嘱咐的都说完了。

    窗外已经变得很安静了，各种声音都消失了。

    夜深人静，新的一天就快来临了，短暂的生日结束了。

    然后，库洛洛提起那个行李箱，两人走到旅馆外，寂静无人的大街上。路灯照在大街上，很亮，完全不用担心看不清前路。

    走到街上后，库洛洛把行李箱递给未寻，什么也没说。未寻接过行李箱，看着他。库洛洛没看她，他看着路旁的灯，眼睛一眨不眨。看了很久，库洛洛还在看路灯。

    未寻拉着行李箱，转身，往街的尽头走去，一步一步向前，没有回头。行李箱的轮子在寂静的街道上发出清晰可闻的声音，库洛洛看着路灯，听着那声音一点点离他远去。

    声音快消失的时候，库洛洛终于不再看路灯了。他拿出那个又回到他手里的月球模型，一直盯着它看。看了很久，耳旁的声音已经完全消失了，街道又恢复了寂静。

    声音消失的那一瞬，库洛洛拿着月球模型，朝声音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轻快迅捷的脚步发出的声音，即便在寂静的夜晚也很难捕捉到。没跑多久，库洛洛又听到了声音，行李箱的轮子发出的声音。

    他快速跑过去，跑到了拉着行李箱的人面前。

    行李箱停了下来，库洛洛停了下来，各种声音都停了下来。库洛洛打开月球模型，把那首他删掉的歌又放了进去。

    然后，他再一次把月球模型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