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是个丰饶的大州府,徐州城自也气派非凡,高耸的城墙,城墙上下列队端站着的威严守卫,宽大的红色城门,以及络绎不绝的进进出出的车马,无一不彰显着这座城市的热闹。
一辆小马车停在不远处,避开拥挤的人群,悄悄观察着情况。
魏仪将车帘拉开一条小缝,往外飞快瞄了几眼,又快速盖上,缩回车厢内。小小的车厢挤着四个人,空间太小大家只能抱着腿挤成一团。
坐在门口的魏仪问一旁的叶知秋:“直接进去?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叶知秋看向李承佑:“他们肯定比守卫快,我觉得我们撑不到守卫来。”
堂而皇之进城确实危险,李承佑从怀里掏出一块铁牌,看着普普通通的,交给魏仪:“叶少侠,你身体已全然恢复,劳烦你进城,将这牌子送到萧府,到时候自有人来接我。”
魏仪按下叶知秋的手,拒绝这个提议:“不行,叶知秋武功虽高,但是真要是那帮人他自己肯定对付不了。”
虽然叶知秋身份特殊,那帮人不一定会下死手,徐州城内也有很多他们山庄的人,但让他前去并非完全之策,魏仪指着叶知秋的脸:“就他这张脸,一进城全都知道我们来了。”
叶知秋推开魏仪的手,不满道:“太出名是我的错吗?”
李承佑思索片刻,又陷入为难,这时魏仪自告奋勇:“我去。”
“不行。”李承佑和叶知秋异口同声拒绝她。
魏仪指着自己:“怎么不行,我才是最佳人选。”
那夜雨大天黑,后面又沾了一脸血,就是死在她扇下的亡魂复生也认不出现在的魏仪,再说她此前都是束发男装,和眼前这个粗布麻裙披散头发的少女还是有几分区别。
李承佑不得不承认魏仪确实是最佳人选,他由着魏仪拿过铁牌,只能再三叮嘱她:“一切当心,我等你回来。”
“你就这么让她去了啊。”叶知秋不乐意,但是抗议无效,只能眼睁睁看着魏仪把铁牌揣进怀里,顺便把她别在腰间的扇子也揣进怀里。
他又低声喊道:“你不怕割着你。”
魏仪一把推开他,跳下车去,叶知秋还在身后喊“早点回来”。
魏仪拍了拍身上的灰,理了理头发,回了句“知道了”,就留三个人在车厢里大眼瞪小眼。
进城的人很多,但是徐州城显然完全能够应对,魏仪排在队伍里跟着进了城。
徐州城果然很大,魏仪站在城门口跟个乡巴佬一样,眼睛滴溜溜四处扫着,没见有鬼鬼祟祟的人。
很快又收回视线,帮身侧拉了一车蔬菜进城卖的大爷推车,就跟是一家人似的,这招还是从叶知秋身上学来的。
那大爷扭头看了她一眼,刚要说话,就被魏仪脆生生打断:“爷爷,快走吧,一会儿就迟了。”
大爷乐呵呵笑着,夸了她一句“好姑娘”,带着她把菜给城里饭庄送去。
到了地方,没等大爷跟她道谢,她已经跑开了。
没跑多远看见一个书生,魏仪拦住他,向他打听道:“先生,请问萧府怎么走,我们要去萧府送菜。”
边说边指了指不远处饭庄前的菜车和老大爷,书生慢条斯理给她指了路。
魏仪得了路线,也不敢耽搁,一路向萧府跑去。
徐州萧氏是老定国公萧靖的本家,由他从一个落魄的家族打拼成一代名门望族,他亲生子女只一儿一女,都在京城,一个是已故的孝贤皇后,一个是如今的定国公。
徐州这边守着根基的是同胞兄弟和子侄,如今的徐州刺史萧晔,正是萧靖之侄,李承佑之叔。
虽然把控整个徐州,但是魏仪想不出有什么值得李承佑来的,手里权力再大也能大得过握有掌管京畿十万守军的萧崇文?
魏仪站在萧府门前,看着御赐的鎏金牌匾,十分想不通。
她才刚走到看门的两尊大石狮子那儿,就被侍卫拦了下来:“小乞丐,这不是你来的地方。”
生平头一次,魏仪被当成了一个乞丐,这身衣服是破旧了点,但她这个样子怎么就是乞丐了。
她现在这样,真没比乞丐好到哪里。一头长发松松垮垮披散着,鬼门关踏了两次瘦了很多,脸色也是透着病态的白,不是乞丐都是个逃难的。
眼下也不是摆谱的时候,魏仪不知道门口有没有人监视,只能苦着一张脸拉出个笑:“我是来府上送菜的,第一次来找不到路,爷爷让我先来。”
侍卫收回刀,指了后门的方向:“后门在那边。”
魏仪道了谢,直直往后门去,没有回头,自然也没看到萧府大门外不远处的茶摊上,有个戴斗笠的看了她一眼,又埋头喝着茶。
后门关着,魏仪扣着门环,喊着:“开门,送菜的!”
门开了,一个婆子走了出来,看着两手空空的魏仪,呵斥道:“哪里来的小乞丐,惯会说瞎话,今日的菜早送过了。”
魏仪赔着礼道着歉:“婶子,今日的菜是送过了,但是回去才发现有筐送错了,不是新鲜的,庄子上赶紧打发我过来,免得贵人误食,大家都遭难。”
长安城里的达官显贵家中果蔬都是由自家田庄摘送的,魏仪料想其他地方应该也差不多相同。
果然那婆子骂骂咧咧让魏仪进门:“还不快进来,耽搁了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门一关,魏仪跟在婆子身后往后厨匆匆忙忙赶,那婆子人不高,但声音十分洪亮,还没踏进厨房就喊开了:“今早送来的菜在哪儿,有坏的。”
震得厨房里忙活的人都停了手,一个更洪亮的声音回她:“什么!”
魏仪从婆子身后探出头,笑眯眯安抚着众人:“不要惊慌,开个玩笑罢了。”
不待他们发作,从腰间掏出金牌,朝众人一亮,变成了长安城的魏仪:“速去通报,长安魏仪来访。”
那金灿灿的腰牌,雕刻着一个大大的魏,普天之下只此一块,见此牌者,如朕亲临。
魏仪坐在厨房门口的台阶上,等来了徐州刺史萧晔,高高瘦瘦的一个中年男子,长得挺严肃的,魏仪站起来行了礼:“见过萧大人。”
客套的话也没让萧晔多说,摊开掌心露出手中的铁牌:“太子殿下让我来了。”
“殿下?”萧晔拧着一双剑眉,目光如炬,“殿下已遇刺身死。”
这次轮到魏仪惊讶:“什么?谁说李承佑死了,我和他分开才多会儿。”
萧晔拿起那铁牌细看,确实是真的,沉声答着魏仪:“前几日朝堂上已传出消息,太子遗体从幽州运回,你爹也做了确认。”
这怎么可能,李承佑的尸体在长安,那这段时间和她在一起的是谁?魏仪从出生起就认识李承佑,相处十六年,怎么可能会弄错人。
魏仪和萧晔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彼此眼中都是探究、怀疑和疑虑,但是信物不可能作伪,当年高祖秘招萧晔入宫,就连魏昭都知情。
“太子殿下身在何处?”
“就在城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