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浓浓,黑衣人骑着大马步步逼近。
陶妙意紧拽着缰绳,身前的马匹前行受阻迈不动步子,几乎是在向前一点一点挪移。
黑衣人见她放慢速度也不着急,下巴微抬,语气散漫道:“姑娘这是去哪?夜黑风高不如让我送你一程?”
这人的声音陶妙意从未听过,直觉告诉她这人没安好心。
陶妙意偏头,用极低的声音与素月说道:“再向前三步有个窄路,你跳车从那逃走,我骑马把他引开。”
素月直冒冷汗,手紧紧攥着陶妙意的衣摆,“我不能丢下……”
“你先走,听话!”陶妙意打断她的话,语气不容置喙。
再一抬眸,黑衣人面目逐渐清晰,离她们越来越近。
陶妙意悄悄将马匹与车架的勾连处解开一部分,只等素月跳下马车。
下一刻,马车与窄路齐平,陶妙意轻推她的后背。
素月不再犹豫,借力跳下马车,一头扎进乌黑的窄路。
于此同时,陶妙意彻底将马车勾连处解开,一跃骑上马背,猛往回拉缰绳逼迫马转过身来。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打了黑衣人一个措手不及。
纵使他再反应迅速,还是让陶妙意逃出几步。
见状他立马扬鞭追赶,骏马快捷如风几步便追到她身后。
陶妙意听着身后愈来愈近的马蹄声,根本不敢回头。
黑衣人这会儿完全失了耐心,骑马跃到她身前将她逼停。
“还想跑?”
这一句透着浓重的杀意,陶妙意登时寒毛直立
陶妙意强装镇定,“你想做什么?”
黑衣人冷笑一声并未回话,兀自从背后抽出一把长刀重重砍在陶妙意身下的马腿上。
马腿白骨外露,马叫声凄惨渗人。
还未等到她反应过来,又是一刀挥落。
她身下的马吃痛再也撑不住,陡然跪趴于地。
陶妙意被马带的身向前倾,一下滚落在地,狼狈不堪。
一只大手抓起她后衣领硬生生将她从地上拽起。
黑衣人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道:“跑啊?怎么不跑了?!”
陶妙意差点就被他提到空中,脖颈被衣领紧紧勒得喘不过气,脸涨得通红。
“要不是你还有点用处,我早将你一刀捅死去见阎王了!”那人一把撒开她的衣领,恶狠狠道。
陶妙意大口大口呼吸着,一双眼不动声色观察着黑衣人。
可无论她如何在脑中搜寻,都找不出半点这人的身影。
转而她又悄悄将目光移动到他的长刀上。
那刀柄上的花纹似曾相识,儿时周爷从外商那换来的货品中就有类似的纹样。
北兹……他是北兹人!
这个想法一出现,陶妙意顿时毛骨悚然。
所以北兹迟迟不肯退兵是在等内应?!
可是抓她能有什么用处?
她不会行军打仗,更妄论知晓那些军内机密。
“想什么呢?”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她的腰间。
陶妙意逼着自己冷静出声,“你抓错人了。”
那人绕到她耳边轻蔑道:“我没抓错,他镇北侯最在意的就是你了……”
*
自跳入窄路后,素月拼了命地向前跑,脚下一不留神被石头绊倒,摔了一跤。
手掌心被碎石擦破,血珠密密向外冒出。
这一跌坐,她才发觉身后一片空无,寂静无声。
那人并未向她追来,所以他的目标是小姐!
登时,素月撑起身来想要跑回去救她。
但下一刻她立即头脑清醒。
仅凭她一人之力,就是以卵击石,毫无胜算,甚至可能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现如今她要做的应该是搬救兵。
可去哪搬救兵?
女医学堂里那群人皆不会武,就算人全都赶来也未必能救下小姐。
可她初到宥宁,人生地不熟,还能去找谁?
素月急得快要哭出来,泪一滚落她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身影。
还有一个人——江寻策。
年少封侯,战无不胜的镇北侯。
素月此刻管不了什么前尘旧事,只一门心思想要救出小姐。
就算他当年对陶妙意冷淡至极,素月再如何讨厌他,可如今人命关天断不是她该计较这些的时候。
素月不再犹豫即刻去寻江寻策救命。
*
城墙之上,江寻策正带着一队人马巡逻。
北兹狡诈,徐老将军曾告知他北兹素爱在深夜发兵,曾多次趁人不备攻城略地。
因此江寻策更不敢松懈,身覆铁甲紧握鞘中长剑自城墙高处注视着远处的动向。
行到半路,他忽闻女子急切的吵闹声。
“人命关天,求大人让我进去见见侯爷!”
“战事紧张,侯爷岂是你想见便能见的,私闯此处也不怕侯爷问罪?”
“一句,我就说一句话,求大人通融通融!”
“不可喧闹,姑娘还是快走吧,不然休怪我无礼了!”
素月被士兵死死拦住,见他们丝毫不打算放她进去,干脆仰起头扯着嗓子喊,“江寻策!陶妙意性命垂危,求您救命!”
她还要再喊却被士兵一把捂住嘴。
“大胆!侯爷的姓名岂是你能直呼的?”他又吩咐身边的人,“还不快把她轰走!”
素月被捂着嘴,生生被架起肩膀快要被抬出去。
“等等。”
江寻策匆匆赶来,面色焦急。
他一发话,那些人这才把素月放下,恭恭敬敬站到两侧。
素月终于等到江寻策露面,双膝落下跪伏在地,恳求道:“求侯爷救救我家小姐!”
“你先起来,”江寻策让手下将人拉起来,又问道,“发生何事了?陶妙意现如今在哪?”
“方才我与小姐回去取东西,半路遇见歹人,情急之下小姐将我推了出去,她自己一个人把人引开了。”
“你们是从何处遇见的那歹人?她把人引到何处去了?”江寻策紧接着发问。
“是从……”素月跑来的时候头脑混沌,完全不记得经过何处,再加上她初来乍到根本不认得宥宁的街巷。
她能顺利跑到江寻策这来都是撞大运了。
“我、我人生地不熟……不记得了。”
闻此江寻策一颗心直接悬到嗓子眼。
既然她不记得,那他就带人一处一处地搜,他就不信将宥宁搜个底朝天还能找不到那歹人的身影。
一队精锐人马即刻列队整齐。
江寻策翻身上马正要前进,却被一束腾空升起的烟花闪到双眼。
烟花自空中炸开,这是他留给霜刀的求救信号。
能让她点燃烟花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陶妙意的性命受到威胁。
陶妙意如今所在就是那处了。
江寻策找准方向,策马向那处进发。
*
左清淮迟迟等不到陶妙意回来,心中愈感不妙,甚至于没有来的心慌。
他一次又一次路过门前,却还是没看见她的身影,更是万分忧心。
算着时间她都能回来两回了。
如今迟迟未归,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左清淮坐立不安,干脆走出门去回府寻她。
刚一出门,他就瞧见远处烟花炸开,随之而来的是激烈的马蹄声。
再一转身,一队人马在他身前奔驰而过。
最前方领头的人是江寻策。
此刻他神情严肃,双目似找准猎物的狼一般紧紧盯着前方。
最后头的马背上有一位女子。
那女子被人骑马带回,双手不停地抹着自眼眶滑落的泪水。
左清淮一眼认出她是陪陶妙意同去的小丫鬟,她此刻啼哭定是因为陶妙意出事了。
“素月!”左清淮扬声把她叫住。
素月听见声音劝她身前骑马的人停下,“大人,我到地方了,您将我放在此处便是,多谢大人。”
原本素月一百个不放心要跟江寻策他们一同前去,可江寻策怕再出差错便没再答应,又吩咐手下把她安安稳稳送回去。
此刻她瞧见左清淮还未来得及将事情告知,他就大步流星朝她走来问她发生了何事。
素月哽咽难言,字字句句混在呜咽声里让人听不清楚。
左清淮努力分辨她说的话,大概明白是陶妙意遇险了。
左清淮瞬间翻身上马,临走时问素月,“方才镇北侯可是要去救她的?”
素月点点头往前凑近几步,她不放心想要跟着他一起去。
左清淮明白她的意思,可多个人就会拖慢速度,他实在担心,急着去找陶妙意便没有答应。
左清淮头也不回,声音飘荡在空中,“素月姑娘放心,我肯定将她安安稳稳带回来。”
屋内白芷听见他喊的话,探出头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素月未回,转而问她,“阿霜姑娘回来了吗?”
她记着小姐说过阿霜会武,兴许她能骑马带自己过去。
“一柱香前她回来过,她得知师父不在后又慌里慌张骑马走了……”
霜刀被人下了迷药,等她再次醒过来时已是深夜。
她心道不好,恐怕要出事。
果不其然等她回去找陶妙意时,陶妙意真就不见踪迹。
好在前几日下过雨,门口一路泥泞坑洼,马车行过时粘上泥土,再向前走便会有车辙印。
霜刀顺着车辙印一路向前,到半路只见着车架未见到人影。
登时她心就凉了半截。
若是她再谨慎些定然不会让人用迷烟迷晕,更不会让陶妙意身处险境。
她围着车架试着搜寻劫走陶妙意的歹人的踪迹。
忽的,背后脚步声响起。
黑衣人将刀架在陶妙意脖子上,冷漠道:“是在找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