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妙意夹在二人中间,犹豫不决。
若是跟江寻策走,反将自己如今的“夫君”晾在一旁,实在太超乎常理,容易引人遐想。
可若是不跟江寻策走,那自己岂不是不仁不义,他刚大费周折将自己救下,自己转手就把人抛弃了,这也太没良心了。更何况他不仅是位高权重的镇北侯,还是自己亲口认下的义兄,于情于理都得给他这个面子。
“我……”陶妙意目光闪躲。
正当她为难之时,飞鸿自远处赶回来。
他看着这堪称是气氛诡异的一幕,步伐慢下来,不知自己来的是不是时候,“侯爷,城外局势有变。”
“既然侯爷还有事,我们就不再叨扰了,”左清淮即刻见缝插针道,“侯爷放心我肯定会照顾好她。”
良久后,江寻策一言不发转身上马。
陶妙意回眸望着江寻策略显落寞孤寂的身影,心里有一种不可言喻的滋味。
“素月他们都很担心你,咱们快回去吧。”左清淮轻声道。
陶妙意点点头,“嗯,走吧。”
可刚迈出一步,陶妙意忽然两眼发黑,头脑一阵混沌,脚下一软差点栽在地上。
幸而左清淮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起,惊慌道:“这是怎么了?”
陶妙意揉着太阳穴,依旧觉着脑袋昏昏沉沉,甚至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她还想出声解释自己并无大碍,但一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视野中模糊一片越来越昏暗。
陶妙意身子一软彻底失去意识,昏倒在左清淮怀里。
左清淮一把搂住她,手贴在她额头上瞬间感受到那里热得烫人。
估计是陶妙意这几日忙着照顾伤员,不曾合眼休息,多日劳累又碰上今夜被歹人绑架,在寒风中冻了许久,这才忽发高热。
左清淮忙将她抱上马背,先行将她送回家中歇息,再去给素月他们报平安。
*
等陶妙意再一醒来已是次日黄昏。
她摸着身上盖着的柔软被子,又瞧了一眼熟悉的屋内摆设,撑起身来愣了一瞬。
她怎么回来了?
她努力回忆着发生的事,她记得她被人绑架后是江寻策救了他,然后飞鸿赶来说局势有变,再之后她就记不清了。
局势有变?
陶妙意不由得担心,是往好处变,还是……
她披上外衣,起身下床,准备出去找人问问。
刚站起身,房门就被推开了。
素月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中药走进来,瞧见她醒来,激动道:“小姐,你终于醒了,快坐下,左公子说你如今需要修养。”
素月将手中的瓷碗轻放在桌子上,然后转身又将陶妙意扶到床上躺着,还固执地替她掖了掖被角。
陶妙意躺在床上不自在,又从里面钻出来,“我没事了,已经退烧了,不用太担心我。”
白芷将瓷碗端到她面前,轻轻吹着,确保不再烫嘴后,舀起一小勺要往她嘴角喂。
陶妙意摁住她的胳膊,急着问另一件事,“我晕倒前记住当时飞鸿说局势有变,如今外面形势如何你可知道?”
白芷不假思索,“今早北兹退兵了。”
“怎么这么快就退兵了?”陶妙意追问道。
白芷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但我听说北兹连营地都拆的一干二净,短时间内不会再进犯了”
陶妙意不敢相信,“你没骗我吧?”
“我当然没骗你,我说的都是真话,不信小姐上街上去看看,听到风声的街坊邻居都出来走动了。”
陶妙意迟迟未反应过来,依旧黛眉微拧垂眸沉思。
“小姐,你就别想这些了,”白芷把吹凉的药推到她嘴边,“你现在养好身子才是重中之重,打仗这种事有镇北侯关着呢,你就别操心了。”
陶妙意接过她手中的瓷碗,示意她自己喝就好,不用她伺候。
陶妙意一小口一小口喝着药,脑子里想的还是这桩事。
就这么赢了?
她还是觉着心里不太安生,这仗打得太古怪了。
素月看她依旧对此忧心忡忡地样子,叹了一口气,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又提起另一桩事,“小姐,今日晌午孙夫人派人来递了帖子,说是三日后她女儿就要成婚了,想请你去吃席。”
陶妙意舀汤药的手顿了一下,“刚止战就成婚?有点太仓促了吧?”
“许是怕再出差错,这才着急。”
这倒也是,这婚礼已经因为战事耽搁多日,料想婚宴需要的物品估计早就备齐了,如今也算不上仓促。
陶妙意将药喝完后将空碗递给白芷。
素月一边将碗放在桌子上,一边道:“当时小姐还未醒来,我便没给他们准话,你这刚病好还去吗?要不托人将礼送去传达一下心意?”
“去,”陶妙意一口否决她的想法,“我只是劳累过度,又不是什么大病,不碍事的。”
素月犹犹豫豫道:“那……那小姐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
陶妙意不解地看向她,“为何?”
“因为……”素月艰难开口,“因为我听说孙府给镇北侯也递了帖子,我怕……”
“你怕什么?”陶妙意笑着打断她的话,“他又不是洪水猛兽,还能一口将你吞了?再说他若真是因为你当初那些话怀恨在心,就不会把我救回来了。”
素月背过身去,闷闷道:“反正我不想去,小姐你带别人去吧。”
陶妙意戳戳她的后背,忍笑道:“真不去啊?”
素月不回话。
“行吧,”陶妙意假装惋惜,长叹一口气,“那我就只能带着白芷去了。”
素月依旧无动于衷。
陶妙意继续自言自语,“我听说孙府的厨子是孙大人花高价请来的,烹调风味极佳,跟京城的鼎鲜楼不相上下。”
素月悄悄咽了咽口水,但依旧没回头,可见内心极其坚定。
见她这样,陶妙意才罢休,“你把帖子给我吧,我带着白芷去赴宴。”
素月这才从一动不动的木头人里出来,起身去给陶妙意拿帖子。
将帖子递给陶妙意时,她眼中全是期待。
“你别这么看我啊,”陶妙意立即明了她的小心思,“我总不能连吃带拿的吧,这也太让人笑话了。”
素月微扬起的嘴角立刻耷拉下去。
虽然陶妙意嘴上这么说,但真到赴宴那日她小口尝着席上的糕点,琢磨着要不要想法子给她弄一块回去。
可是这席间全是宥宁的官眷,她实在是有些下不去手。
况且她从前也未干过这种事。
思索片刻后,她终于放弃。
还是等回府的路上找个糕点铺子给她买点吧。
虽然风味比不太上,但也能凑活吃。
席上多是年纪偏大的妇人,聊的话题不是哪家的老爷又纳了美妾,就是谁家儿子又娶了新妇。
陶妙意对此不感兴趣,自然聊不到一处去。
她从席上坐着百无聊赖,便找了个还算合理的借口离席去了孙府的花园透风。
白芷跟在她后面问道:“小姐怎么出来了?”
陶妙意毫无目的地在后花园溜达,“我跟她们年纪差太多了,她们聊的那些我都不感兴趣,实在是太无聊了,与其从那干坐着陪笑,还还不如在这闲逛。”
白芷想了想,“差的也不多吧,我看你左手边那位夫人也就比你大了三四岁。”
“哎呀,你怎么不明白呢?”陶妙意靠着栏杆停下,“我是来躲清静的,你没听见她们一听说我是神医还专研妇人病症立刻两眼放光,都跟我求什么一举夺男的方子了,可这天下哪有这么神奇的方子,若是真有那宫里娘娘生的岂不全是皇子了?”
“哦,也是。”白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陶妙意看着天上的飞鸟,淡淡道:“你说如今打了胜仗,那江寻策是不是也快回京了?”
可她这句话,迟迟未得到回应。
陶妙意转过身去想看看白芷又在走神想什么,一回头便看见离她仅三步远的矜贵侯爷。
“江……江寻策?”陶妙意小声惊呼。
江寻策看向她的表情很是古怪,“义妹这是盼着我回去?”
陶妙意有种背后说人坏话却被本尊抓包的错觉。
她尴尬一笑,“当、当然不是。”
“那就是想让我留下了?”江寻策向她靠近一步。
不知怎的,陶妙意忽然很想往后躲,可刚想向后迈就撞上身后的栏杆,她只能紧贴着栏杆站着。好在今日出门时她披了件宽大的斗篷用来遮风,有斗篷挡着她的身形却让人瞧不出局促。
“义兄事务繁忙,又颇得圣上赏识,还是尽快回京复命比较好。”这话她说得极慢,就怕让他觉得自己是在赶他走。
江寻策听了,只淡淡“嗯”了一声,而后又向她靠近。
陶妙意避也不是,不避也不是,就直愣愣站在原地,盼望他赶紧停步。
在离她还有半个人距离时,江寻策终于停下脚步,抬起手伸向她脖颈上被绷带缠着的伤口,凝视着那处的目光中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情,“疼吗?”
就在他即将触碰上的前一刻,陶妙意慌张躲开他的手,“不疼……多谢义兄关心。”
江寻策看着忽然拉开的距离,心口就好似被一块大石头堵住。
为什么又躲开了?
“为什么他可以,我便不行。”
冷不防地听见他这一句,陶妙意心中一颤,“……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