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妙意眉头一皱,急切道:“师姐,你说那个富商姓什么?”
玉芝被她这慌张的样子弄蒙圈了,“姓、姓江啊……”
“那他叫什么你可知晓?”陶妙意隐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姓江的富商,还是初到靖明……
她方才那句话实则是想问,那个人是不是叫江寻策。
可天下姓江之人多如牛毛,很可能只是她自己想多了,实则是个巧合。
万一恰巧那富商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又恰巧买了她师父回春堂对面的宅子,还恰巧姓江而已。
玉芝沉思一会儿,“这……这我就不清楚了,我知晓那户人家姓江还是因为他家大门的牌匾上写着‘江府’二字。”
“江府?”陶妙意又问。
玉芝语气肯定,“是啊,就是江府,我从前可从未听说过靖明有个姓江的富商,况且如今他家里只有小厮在,主子貌似还未搬来。”
“哦……这样啊。”陶妙意沉思许久。
若是挂的“江府”的牌匾,那多半不会是江寻策,若是他来那上面挂的肯定是镇北侯府的牌匾。再者,江寻策不是回京复命了吗?就算是再快,也不可能没几日工夫就从宥宁回到京城,再马不停蹄来到靖明,若真如此估计这马都要跑死好几匹了。
何况,她要来靖明的消息可是从未向他身边人透露过,他如何能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寻到她的去处。
一番思索后,陶妙意越来越觉着那人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富商,根本不可能是江寻策。
“小陶你想什么呢?”云霏坐着桌前高声唤她,“再不来,这饭可就要凉了。”
陶妙意回过神来,迈过门槛,往里走,“来了来了,师父莫急。”
自得知要一同用晚膳起,陶妙意便托人悄悄将买来的桃花酿运到此处。
她一进门不急着落座,而是转而走墙角处,从里面抱出一大坛桃花酿。
云霏看见她抱着的酒坛子,眼眸直放光,悄悄咽了咽口水,问道,“小陶,我的好徒儿,你这怀里抱着的是什么东西?”
云霏酒量极好,陶妙意怕她喝不尽兴,特意买了好大一坛,她差点就没搬起来,抬起来时还将腰晃了一下。
陶妙意呲牙咧嘴,晃晃悠悠朝云霏挪动步子,生怕一个撑不住将酒坛子打碎了。
见状,郁金赶忙将酒坛子从她手里接过,几步就送到云霏面前。
陶妙意看他健步如飞一身轻松的样子,不由得乍舌。
他俩搬的是同一个酒坛子吗,怎么到他手里竟然如羽毛一般轻。
云霏的目光一直紧紧追随着酒坛子,等酒坛子稳稳放到她面前,她立即打开闻了闻,当真是酒香扑鼻,沁人心脾。
“小陶不亏是我的好徒弟,既然还牢牢记着师父的喜好,也不枉我疼你一场!”云霏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夸赞道。
陶妙意捶着酸痛的肩膀,又捏了捏酸软的手臂,撇嘴埋怨道:“那师父还光惦记着那坛酒,也不来关心关心你这累得半死的好徒弟。”
看她这怨声载道的样子,云霏做贼般悄悄抿了一口酒,而后赶忙向她投来关切的目光,“快快快,坐下歇歇,可把小陶累坏了,要不要让为师给你捏捏肩?”
陶妙意怂了怂肩,“不用了,师父还是喝酒吧,您这余光都快黏到酒盏上去了。”
饭后,陶妙意带着白芷与素月入住晚香居。
因赶了将近一整天的车,路途劳顿,她们早早便歇了下了。
*
次日一早,陶妙意跟随他们去了回春堂。
回春堂每日来开药问诊的病人实在太多,尽凭他们几人根本忙不过来,于是云霏就将陶妙意一同拉过来坐诊。
陶妙意留在府中无聊,又素爱行医,自然一万个乐意。
原本她以为云霏实在夸大其词,因为她从未见过有哪个地方的医馆生意红火。
可正等她踏入那条街,才知道云霏非但没有夸大其词,反而还说得有些谦虚了,这天才刚亮,门外等着人就已经来来回回排了好几趟了。
云霏带着她们艰难挤到门前,打开门上挂着的锁。
前脚回春堂的门刚一打开,后脚门外等待许久的人立刻蜂拥而至将回春堂挤得水泄不通,要不是陶妙意面前还有个桌子挡着,估计此刻她都要被挤成肉饼了。
偶得喘息之机,陶妙意偏头问玉芝,“师姐,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玉芝叹口气,开口道:“这些人大部分都不是靖明本地人,许多都是被师父的名头吸引,千里迢迢来找她开一些补药的,或是调理身子,或是为了将养,实则没几个人是真来看病的。”
“补药?”
“是啊,补身子,比如让孩童更加健壮,女子面色更加红润,男子更有精气神,诸如此类。”
经她这么一解释,陶妙意大致明白了。
这么一来,回春堂的生意自然比往常更加红火,可医者仁心,也无几人日日盼望着医馆的生意好。
既然都是来拿一些无关性命之忧的补药,那自然也没必要耗费这么多人力,耽误问诊的时间。若是真遇上病患得了恶疾,岂不白白被这拥挤的长队耽误了救治时间。
来者皆上宾,既不能怠慢了千里迢迢来此求补药的人,亦不能错过真患病的最佳诊治时间。
或许应该找个两全的法子,解开如今两难的困局。
陶妙意苦思许久,终于想出来个像样的办法。
若是师父能将相似的补药融合归类,变成统一的药方,再提前几日包好后几日大概所需的药量,到时候来求药的人一上门,他们只需根据需求拿相应的配好的药带走。这样一来,省时省力,也不用让他们排队苦等许久。
几番思索后,陶妙意觉着这个办法或许可行,等到闭门歇客时她就去与师父商量商量。
日渐落,回春堂终于送走最后一波客人。
陶妙意无力地瘫在椅背上,仰面长叹,“唉,这是我第一回累得想逃走。”
歇了片刻后,她被一只手拉起来。
玉芝晃了晃她胳膊,“走啦,快起身,若真要歇,还是回府歇着更痛快。”
陶妙意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又浑浑噩噩跟在玉芝后面往外走。
天色渐暗,周围邻里都点起灯来。
陶妙意一出门,望着对面宅子里透出明黄的灯火,愣了一瞬。
她站在原地,叫住玉芝,手指着那处宅子开口问道:“师姐,从前这座宅子住人吗?”
玉芝回过身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思索一阵,“没有,今日是我第一次见里面有人点灯,许是这户人家已经搬进来了。”
“搬进来了……会是他吗?”陶妙意喃喃道。
“是谁?”虽然她方才的声音极小,但玉芝还是听见了,好奇问道:“你为何一直这么在意这处宅子?难不成里面住着的人你认识?”
陶妙意也拿不准,茫然摇摇头,“不认识,但有觉得像是熟人。”
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熟人。
玉芝想了想,提议道:“既然觉着是熟人,不如咱们明日登门拜访,一来是问候一下新邻居,二来你也能确认一番是否是你心中念着的那个人。”
去江府?
陶妙意立即摆了摆手,“不了不了,肯定是我想错了,就不贸然上门拜访了。”
她确实心中好奇,可比起那一分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思还是抗拒更占上分,万一那人真是江寻策,到时候她又该做何反应。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谨慎为妙。
“行吧,既然你不想去那咱就不去了,反正是对门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终归有见着他真人的那一天。”
抬头不见低头见……
陶妙意琢磨着玉芝这句话,总觉得似曾相似,好似从前就经历过这么一件事。
对了,她想起来了。
当初在宥宁的时候,她与江寻策不就是这般吗?住对门,每日她都能瞧见江寻策的马车从她府门前经过,叫她想不在意都难。
这般相同的经历,又让她怀疑起江府主人的真实身份。
“别想了,”玉芝看她忧心忡忡的样子,提起另一件事转移她注意,“我听说东边新开了间点心铺子,他家祖上曾是御厨,手艺极好,咱去买点尝尝吧。”
陶妙意舒展眉头,淡淡一笑,“好,都听师姐的。”
一炷香后,二人走进点心铺子。
内里芳香扑鼻,糕点甜腻的香气顿时裹挟满身,许久都未曾散去。
因是第一回来,她们也不知道哪个好吃,哪个不好吃,索性每式每样都买了点。
玉芝在前头付钱,陶妙意在后面百无聊赖地等着。
一边等一边张望着四周,忽的一个熟悉的人影冷不丁闯入她的视线。
陶妙意都以为自己用眼过度,眼花了,遂揉了揉双眼,复又睁开。
她眼底一片清明,再次望向方才的方向。
这次她看的清清楚楚,此等身形就是飞鸿。
她诧异地向他走近几步,站在他身后,试探着开口:“飞鸿?”
下一刻,那人利落转身,也向她看去。
这次陶妙意仔仔细细看清他的正脸。
毫无疑问,这人真就是飞鸿本人。
飞鸿手中提着一大摞糕点,也是一阵错愕,“陶姑娘,你怎么会在这?”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陶妙意还有些不能接受,“你为何会在这?你不应该跟着江寻策待在京城吗?”
难不成江寻策也来这了?
陶妙意手心直冒汗,就怕他说出那个最差的结果。
飞鸿嘴一张一闭,轻飘飘说出一句令她顿时无措的话语。
“我是同侯爷一起来的靖明,侯爷人如今就住在回春堂对面,姑娘要不要跟我去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