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你等等我。”素月气喘吁吁,在后面追赶陶妙意。
陶妙意脚步未停,只回头说道:“你快跟我绕进那个巷子里去。”
等拐进巷子,陶妙意终于停下脚步,累得差点瘫倒在地上。
她这一天的经历可谓是比旁人一辈子的都精彩。
现在想想,她还好似在梦中一般。
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跟江寻策扯上了一个未婚夫妻的名头。
陶妙意悔恨不已。
素月倚靠着墙,上气不接下气,不明所以地问道:“小姐,你是何时与镇北侯定下的婚事,我怎么全然不知晓?”
听她这么问,陶妙意更是绝望,望天长叹道:“唉,我那都是情急之下瞎编的谎话!”
素月眉毛皱起,又问:“可是为什么镇北侯会接着你的谎话说下去呢?”
陶妙意苦涩一笑,“呵呵……你小姐我也不明白他这么做是何用意。”
“哦……”素月此刻好奇心上涌,装了一肚子问题,“那你今日偏偏搬出江寻策来,是不是因为你早就知道他就在屏风后面,能与你打配合呢?”
提起这,陶妙意有一肚子苦水想往外倒,“我若是真知道他在屏风后面,我就是选城东的刘屠夫,也绝不会拿他当幌子。”
这是她自落地以来,做过的最后悔的一桩事了。
她深知一个谎需用千万个谎来圆,若是江寻策对此毫不知情,凭借她这张巧嘴,她有的是办法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现如今他知道了,还亲眼目睹这一幕,甚至还主动加入她的“骗局”,那这个谎话便成了两个人的事。
这也就意味着,自此以后,她不仅要应对顽固执拗的郁金,还得应付一个心思深沉让人摸不透的江寻策。
想到这,陶妙意突然向街外探出头去,来来回回望了好几遍后,她才安心将头转回去。
还好他没再跟上来。
“小姐,我瞧着今日郁公子不像是已经死心的样子,临走前你是没看见他的样子,他那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镇北侯,我看他绝不会就此罢休。”
陶妙意叹口气,“我也这么觉着,所以在他还未彻底死心之前,我还是要继续演下去。”
郁金自小金尊玉贵,一路活得顺风顺水,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此事恐怕是他这一生遇见的第一个大坎坷。
再加上他性子执拗,一旦认定了,怕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他,所以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她瞧着郁老爷遇见江寻策即刻大转弯的态度,估计郁老爷应当是歇了这份心思,没准还能规劝一番儿子。
没了郁老爷的助力,郁金多半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今后她要做的就是一点一点磨没他的耐心,叫他知难而退,彻底死心。
只不过,想让他死心可没这么容易,她与江寻策的未婚夫妻关系必不能露出一丝马脚,须演得滴水不漏才行。
“小姐,你要是想将此事继续瞒下去,是不是得让江寻策与你一起演一对恩爱眷侣?”
“自然是这样……”陶妙意心如死灰,“他若是不从屏风后面出来,那就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可他这一出来,就是我们两个人合唱一台戏了。”
素月似懂非懂点点头。
在此处藏了许久,陶妙意估摸着江寻策的马车应该已经走远了。
陶妙意试探性地探出半边身子,再三确认他早已驶离后,这才急匆匆回了同福客栈。
进了同福客栈的门,她几乎是飞一般地跑进了房间。
白芷瞧见人回来,搁下笔,笑着欢迎,“师父你回来了!”
陶妙意闷闷“嗯”了一声,然后头也不回朝着床走去,直接扑倒在床上,如死尸一般一动不动。
白芷茫然起身,走近时连脚步都不自觉变轻,“师父,你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生病了?”
陶妙意把头埋进被子里,说话的声音模糊不清,“是……是生病了。”
“师父,我替你瞧瞧。”白芷一听,走在床边上,作势要给她把脉。
没等她碰到陶妙意的手,陶妙意一翻身坐了起来,发丝胡乱贴在她的脸上,“无药可救,是心病。”
“啊???”白芷大惊失色。
素月见她当真了,立马解释道:“你别听小姐胡说,她这是脑子一片浆糊,乱说的。”
白芷紧抓着素月的胳膊,将她拉到房间另一头,用只有她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今日发生什么事了?难不成师父她受刺激了?”
素月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是什么事啊?”
事情太过复杂,素月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沉思后,她的脑袋里突然蹦出一句话。
她凑到白芷耳边,用气声说道:“大概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们两个是不是说我坏话呢?”陶妙意阴森森开口。
原本背着身窃窃私语的两人,立马转过身去面向她,脸上撑起一个生硬的笑,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不敢不敢。”
陶妙意站起身来,眯着眼睛审视似地扫了一眼书案,而后转头问白芷,“你,药方抄完了?”
“没抄完,”白芷笑容瞬间收起,几步跨到书案处坐下来,拿起笔,飞速誊写,“我这就抄,这就抄……”
把白芷嘴堵住后,陶妙意又看向素月,想了想道:“我想吃西边王大娘铺子里的荷花酥了……”
“小姐,我这就去给你买!”没等陶妙意把话说完,素月拿上荷包“嗖”地一下出了门。
屋内终于静下来,陶妙意又重新趴在床上,思考着今后应该如何与江寻策伴一对未婚夫妻,既不能让人瞧出猫腻,又不能失了分寸,着实有些难办。
直到素月拿着大包小包回来,她还是毫无头绪。
连原本香甜的荷花酥吃进嘴里都变了味道。
陶妙意泄气般把手里那块塞进嘴里,狠狠嚼着。
算了,想不出那就不想了。
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大不了走一步算一步。
*
次日清晨,陶妙意眼下一片青黑,一脸憔悴。
素月用脂粉在她脸上扑了许久,才堪堪恢复往常的好颜色。
推开房门,陶妙意慢悠悠地下楼梯,无意中扫了一眼客栈内部,觉着有点不对劲。
怎么今日这么冷清?
她住的这一层甚至连个人影都没有。
陶妙意一边看着周遭紧闭的房门,一边疑惑道:“这些人是都退房了吗?”
素月也觉着奇怪,一夜之间怎么少了这么多人,可她也找不到其他的理由,只能迟疑道:“……或许吧”
虽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陶妙意心中还是隐隐有一丝不安。
临出门前,她转了个弯,走到赵掌柜身前,问道:“请问上面住着的那一群人是都退房走了吗?”
赵掌柜面泛红光,笑道:“今日清早来了个富商,一口气将您那一层全包了,出手那是相当阔气。”
陶妙意不可置信,诧异道:“富商?!”
不会又是他吧?
“是啊,听说是前些日子从京城来的大人物,”顿了顿,赵掌柜若有所思道,“姑娘你这么问,是不是认识他?”
说完,赵掌柜一边拨着算盘,一边悄悄打量着陶妙意。
那富商二话不说就将那一层的房间全包下来,独独剩下陶妙意这一间。仔细想想,多半是冲她来的。
“不认识。”陶妙意回得干脆利落,转身往客栈外走去。
富商?她不用想便知道这人八成就是江寻策。
他还真是阴魂不散。
陶妙意低垂着头向前走,正想着要不要现在就上楼收拾行李,赶紧逃离此处。
忽然,一声低沉略带磁性的男音,打断她思绪。
“去哪?”
陶妙意顿住脚步,抬眸正巧看见江寻策站在门外,笑盈盈望着她。
随即,她眉头一皱,迟疑片刻。
他这是来这堵她的?
江寻策缓步向前,垂眸柔声问道:“需不需要我送你一程?”
见他靠近,陶妙意刚踏出门去,紧接着贴着墙边转了个弯,往街上走,全当做没听见。
她不理,江寻策倒也不急,漫不经心道:“郁金的眼线可是在对面铺子里,你若是如今走了……”
听他如此说,陶妙意恍然大悟,登时转过身来,迟疑一会儿终是走回到他身边,气愤又惊异,“你威胁我?”
江寻策唇角微勾,“我是好心提醒,切莫露出马脚,让人瞧出破绽。”
陶妙意冷道:“你会这么好心?”
“当然,我可是处处为你着想……”
不等他说完,陶妙意自顾自上了马车,留他在原地孤零零站着。
江寻策看着重重落下的车帘,愣了一会儿。
不是,怎么不听他把话说完,他好不容易找着机会表露心迹,向她示好,谁成想话连一半都没说完,她先跑了。
真是不按常理出牌,他还以为她还会如往常一般在马车外与他拉扯许久。
罢了,反正他这目的也算是达成了一半。
想了想,他忽而又笑了。
见他迟迟没上来,陶妙意掀开车帘想要催他,正巧撞见这一幕。
陶妙意直纳闷,他笑什么呢?
“不是说要送我吗?怎么不走了?”
江寻策回过神来,假装无事发生,正色道:“你还没说要去哪?怎么走?”
陶妙意毫无语调开口,“回春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