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谭文心目露动容,犹豫道,“我能信你吗?”
“你为什么要帮我?”
陶妙意一五一十将她昨日从江寻策那听来的消息言简意赅向她复述,虽说私下打听旁人私事有些失礼,但如今她只有这么一个办法,能让谭文心相信她。
想要博取旁人信任,最好的办法便是坦诚相待。
话说完,谭文心只是轻轻皱了一下眉头,而她的贴身丫鬟好似如遭雷劈,险些腿软瘫倒在地上。
丫鬟好似还未缓过神来一般,目光呆滞,“陶大夫,这些事你既然知晓了,还望您不要声张。”
陶妙意目光坚定,不带半点迟疑,“姑娘放心,同为女子,我自当守口如瓶。”
谭文心垂眸凝思,苦笑一声,喃喃道:“若我能选,我也不愿遭此酷刑……”
陶妙意轻牵过她的手,感受到一丝凉意后又握紧一些,轻声问道:“谭姑娘,是因为你逃了这桩婚事,所以才逼的家中下此狠手吗?”
“我没有逃婚,”谭文心声音极轻极轻,听着有些许低落,“只不过是将婚事一拖再拖罢了,只要还未嫁入赵家,事情总会有转机。”
若仅仅只是拖延婚事,那谭家未必舍得对掌上明珠动家法鞭刑,女子皮囊何其珍贵,就算伤在后背,也于毁容无亦,所以谭文心定然隐瞒了许多难以言喻的秘事。
只可惜,看样子她未必肯言明。
陶妙意沉吟道:“你用了什么办法?”
静默片刻,谭文心淡淡开口,“就是一些小伎俩罢了。”
得到这个答案,陶妙意也不意外,自己与她非亲非故,怎么可能因为几句话就能让心细如发的谭文心放下戒心。
不过她这样随口搪塞,也好过给她一个真假参半、模棱两可的回答。
陶妙意淡淡嗯了一声,没再追问。
她口中的“小伎俩”必然是此事关键,陶妙意怀疑就是因为这些伎俩,才使得谭家被逼无奈用重刑惩戒亲生女儿,也是特意做给旁人看,给赵国公府一个交代。
可她一个教养颇高的大家闺秀,能想出什么狠毒的手段来逃避婚约呢?
陶妙意百思不得其解。
思虑许久后,陶妙意还是想再旁敲侧击问问她,寻些新的线索
“谭姑娘,你……”
“小姐!小姐你看,这居然飘进来一片花瓣!”
丫鬟兴高采烈的惊呼打断她的话,陶妙意循声而望,还真瞧见零零散散几片嫩粉的花瓣在风中慢慢飘摇。
丫鬟用双手接住其中还算完整的一朵粉花,小心翼翼捧到谭文心面前,唇角不自觉扬起,轻笑道:“小姐你看,好像是桃花哎!”
谭姑娘捏起粉花一角,放在手里,眉头舒展,好不容易露出一抹浅笑,也跟着道:“是桃花,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花开的时节。”
而后,她定定望着手心娇嫩的桃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暖黄日光透过窗缝稀稀疏疏透进屋内,正巧散落在谭文心身上,微光轻抚,美人看花,让人瞧着似画中仙般高洁静美。
这一幕恬淡清雅,令陶妙意不忍出声打破。
再一想她惨苦的经历,不由得叹息。
好好一位姑娘,生生被一纸婚约折磨成这个样子。
又过去许久,终于有人出声打破静默。
谭文心拨弄着花瓣,轻声道:“许久未出门,也不知道外面景致如何了?”
“可是小姐,咱们出不去啊……”
谭文心望向陶妙意,语中有几分肯求,“陶姑娘,你若有法子带我出门散心,我就将真相告诉你。”
陶妙意眸色微动,“此话当真。”
“当然,姑娘意下如何?”
虽然此处把守森严,但也不是全无办法,况且她好不容易等到谭文心松口,怎能轻易放弃。
陶妙意斟酌片刻,道:“我定会想法子带姑娘出去赏春日美景。”
丫鬟一听小姐终于能踏出这四方之地,曲膝行礼,感激涕零,“多谢陶大夫!”
*
次日,天还未亮,陶妙意翻墙进了谭府。
此刻谭文心门外的守卫正靠在墙边打盹,脑袋东倒西歪,睡得很沉。
陶妙意拿着一根特质的迷香,小心翼翼放在每个人的鼻下。
这迷香只有半个时辰的功效,天亮时效果刚除,到时候他们也只当是自己睡的太熟,大抵察觉不出有什么怪异之处。
待每个人都昏昏沉沉后,陶妙意轻轻推开门,又让谭文心换上丫鬟的衣裳,带上帷帽埋头紧跟着陶妙意走出门去。
因天色蒙蒙,人皆熟睡,府里一片寂静,毫无人声。
将要行至陶妙意翻进来的院墙时,忽而有人自她们身侧经过。
那人睡眼蒙胧,吞吐模糊似是还未睡醒,“你们几个大清早的,这是要上哪去?”
陶妙意挡住身后的谭文心,波澜不惊道:“出门采买早膳用的新鲜时蔬。”
那人点点头,作势要走,刚一转身,陡然又转回来,盯着谭文心问道:“你为何要戴帷帽?”
谭文心身形一抖,紧拽陶妙意衣袖求援。
陶妙意一笑,淡然道:“她昨日被马蜂给蛰了,现下难看得狠,怕吓到贵人们。”
那人也没再问,打着哈气走了。
陶妙意深呼吸,还好她脑袋灵光,否则方才差一点就要露馅了。
再走几步后,陶妙意在院墙下站定,叉腰仰头,问道:“谭姑娘,你有没有把握自个儿从这里翻出去?”
谭文心望着将近两人高的红砖高墙,瞠目结舌,“你、你该不会想让我翻墙出去吧?”
陶妙意不假思索,“是啊,我瞧过了就墙外这条街的行人最少,最不易被发现。”
谭文心很是为难,翻墙这种野蛮的做派,哪是大家闺秀所为。
见她踌躇不前,陶妙意看着渐亮的天,有些着急,“现如今就这个好办法,若是再不走,怕是再也走不出去了,这就你我二人,只要我不说出去,无人会知晓你翻过墙。”
府里渐渐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自远处传来,有几个人影在不远处闪过,谭文心不再停留,硬着头皮在陶妙意的帮助下,艰难翻过院墙。
院墙外有一辆马车停在街边,素月站在马车旁,踮脚仰头,试图想越过高墙查探里面的情况。
见到二人终于出来,素月赶忙跑到墙下接应她们,“小姐你可算是出来了,我险些以为你被谭家给抓住了!”
陶妙意一边扶着谭文心上车,一边朝素月说道“咱们快走吧,免得再生出什么差错。”
等马车远离谭府后,她才松了口气。
“谭姑娘,你想好去……”陶妙意转头问询,却见到谭文心紧咬下唇,满头大汗,很是痛苦的样子。
陶妙意眉染急色,“怎么了?!是不是方才动作太大牵扯到背上的伤口了?”
谭文心强撑着挤出一个笑,“不妨事,咱们还是快去城郊那处的桃花林吧,我听说那处的桃花烂漫,最是好看。”
陶妙意还是放心不下她的伤势,欲要先带她去回春堂处理一番,但谭文心制止了她,直言无事。
思量几番,陶妙意终是拗不过她,吩咐马夫赶车去城郊桃花林。
“你背上的伤虽然好了大半,但今日扯到伤口恐会反复,耽搁不得,既然你执意要先去桃花林,那咱们至多在那待上半个时辰,不然你这伤算是白养了。”陶妙意神情严肃道。
谭文心沉思片刻,点头答应下来。
城郊桃花林不算太远,不多时后马车停下来。
“陶姑娘,到地方了。”
陶妙意扶着谭文心下车时,一掀开车帘便被眼前的景色给迷住了。
桃花灼灼,山色被粉红点染,飞花飘扬如蝴蝶翩舞,又如天降甘霖,令人不由得心生欢喜,此情此景,反似仙境不似人间。
陶妙意诧异道:“谭姑娘,你是怎么知道这处还有如此好看的桃林的?”
谭文心垂眸,脸颊染上一抹桃色,轻声道:“是书达在信中告诉我的。”
原来是心上人所言,怪不得能让她不顾自己伤势,非要来这桃花林。
想了想,陶妙意忽然觉得不对劲。
这么着急要出来,还异常执着,硬要来孔书达告诉她的桃花林,难不成是因为二人有些不足与外人道也的约定。
譬如,孔书达今日便在此处约她相见。
思及此,陶妙意疑惑地望着前方漫步在花林中的身影。
她该不会是要跟孔书达私奔吧?
这可不行,是她帮谭文心逃出的谭府,若是真要论罪处刑,谭家必然不可能放过她。
陶妙意赶忙追上去,紧跟着谭文心,时刻注意着她的动向,就怕一不留神她便不见了。
可跟了许久,谭文心再无旁的动作,看样子确实只是为散心而来。
陶妙意松口气,寻思着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忽的,一阵狂风袭来,卷起桃花飞旋上天,原本在枝头绽放的粉花也被狂风吹打得七零八落,一时间二人被大风吞噬,淹没在花海之中。
此刻的花瓣借着风力,怕打在脸上生疼。
陶妙意挽着谭文心,本想找一处地方暂且躲过狂风袭击,刚一抬腿却发现她们已被围困住。
周遭不知何时被一群家兵死死围住,人接着人,连风都难以冲破这堵人墙。
一道嫌恶嘲讽的男音陡然闯入她们的耳中。
“谭文心,谭二小姐,我可终于等到你露面了。”
人墙中走出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此人眉目间写满刻薄。
谭文心柳眉一拧,腿脚发颤,强撑镇定道:“世子,你找我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