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娃娃

    元旦假期一结束,考试周就来了。

    为了不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莘莘学子忙着将复习周囫囵吞枣的知识拿出来温习,以便记得更牢。

    各大教室都被征用作为考场,图书馆的座位更加难占,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在宿舍复习,一时之间,学习氛围空前高涨。

    比如此刻,过零点的宿舍大灯已关,但四个人仍然坚强地在各自的小帐篷里点灯看书。

    我望向对面敞着床帘,窝在床头,翻动纸张发出沙沙声的田然,困惑询问:“田然,probable后面是跟直陈式还是虚拟式啊?”

    她翻书的手顿住,微弱的光线下很难看清她脸上的神情,但我隐约觉得她又开始心不在焉了。

    最近这段时间,好像只要我一说话,她就呈现出一种很古怪的状态。

    “跟直陈式,possible后面才跟虚拟式。”何婷婷估计以为田然也不知道,声音听上去特别骄傲,“刚正好复习到这个。”

    我压下异样的情绪,苦恼道:“这俩我老容易记混。”

    “你就记拟(ni),和si,都是“意”的音,虚拟就是possible。”

    犹如醍醐灌顶,我由衷佩服:“哇,你这记法不错。”

    何婷婷不禁嘚瑟:“是吧,背书得讲究技巧。”

    我暗暗记下,这时微信弹出一条消息。

    阙·止·羽:410

    上一条还停留在昨天,我问他:你毛概考场在哪?我在四教302

    我抓紧时机,另起话头:你现在在干嘛?我还在复习基础法语,明天下午就要考了[裂开]

    等我把直陈式和虚拟式都复习完了,他还没回复。

    如果是头一回这样,我或许还会想他可能睡了,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好几次都是我说了一大堆,过了大半天他才回我一个干巴巴的“嗯”。

    元旦那晚下的初雪,就像一个删除键,在他见到田然的那一刻,删除键被按下,一下子清空我和他这段时间相处的点滴。

    我自然能推测出,他和田然之间一定有事,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去主动问,估计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再加上考试周的压力,这件事被我一再搁置,搁着搁着,便搁到了最后一门课考完。

    也就意味着:要放寒假了。

    宿舍里的何婷婷正在对照清单收拾行李,可脸上却看不出丝毫开心,通过一年多的相处,也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的家,她弟弟最宝贵,她不仅要不求回报为这个家付出,还要忍气吞声当个听话的乖女儿。如果我在这么一个压抑的环境长大,我可能也提不起兴致回家。

    何婷婷对面的金妍娜随意靠在桌沿,双腿交叉,没怎么刻意打扮都美到不行。她一边单手玩手机,一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拿起东西就往行李箱里塞,但情绪也不高,不知道是不是被何婷婷影响的。

    金妍娜旁边的田然一只手里扯着床帘坠子,另一只手里握着手机打电话,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她敷衍地用“嗯”应答。

    她走到阳台,把门合上,但因为我俩的床位靠近阳台,所以她的话我还是听得见:“他回不回去,我可管不了。”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难得听田然的语气带了点不耐烦:“你当初离婚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把我当家人?”

    我隐约看见她把手机收进口袋,应该是挂断了电话,阳台门被推开,她有条不紊地理着行李,但表情很冷。

    整个宿舍,貌似就我一个人在盼望着回家。

    我打开手机,问阙止羽:你寒假打算怎么过?

    信息发出去的那刻,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很不了解阙止羽,连他是不是留在本地过年都不知道。

    室友们陆续扶正行李箱,互相道别,随后就是一阵又一阵轮子和地板摩擦的声音响起,直至宿舍里只剩下了我。

    然而,阙止羽依旧没有回复。

    一种无力感席卷而来,我拖着早已整理好的行李箱,锁门,离开。

    在地铁上,行李箱被我靠在了扶手杆旁,我抓着吊环,看着车窗外忽明忽暗的灯光,想起去年寒假,我申请留校,那会整日忙着做家教,获得了一个非常深刻的感悟:赚钱是真累啊。

    而且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空荡荡的宿舍,我发现自己过得并不开心。

    一个人的宿舍,一个人的寒假,一个人的新年……

    果然自己还是很难适应孤独的滋味。

    所幸,今年我不再是一个人了。

    回到家的时候,天还很亮,裤兜里的手机微微震动,我终于等来了他的回复。

    阙·止·羽:留校吧

    盯着这条信息,我仿佛看到了去年的自己。

    我的记忆中关于他家人的记忆,只有那次海洋馆的零星碎片:

    “以前,妈妈总喜欢带我来这,她走了以后,就……”

    “是家里出了点事。”

    而这些,竟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了。

    看来,我是真的很不了解他啊。

    *

    日历一页页翻过,转眼到了1月24日。

    书桌上摆着我精心挑选的礼物,礼物上方是我的手机,屏幕亮着,页面停留在和阙止羽的聊天框,踌躇半天,想不出一个开场白。

    这段时间,我和他的联系屈指可数。

    上一次还是在一个礼拜前,我上网查自己期末考成绩,全部通过,尽管有几门考得一般,但靠考勤和平时成绩拉了一下,总评的分上去了,绩点虽然比大一低,但平均还是过了3.0。

    因为比预想中好,我激动地向阙止羽一连发了好几条信息,而他却是过了很久,才回我两个字:不错。

    ……

    但凡他能多说点,我们的对话也不至于就此戛然而止。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我决定不再犹豫,将改了删,删了又改的文字,点击发送:明天你生日,打算怎么过?想不想出来玩?

    忐忑地盯了聊天页面很久,但对方毫无动静。

    我挫败地放下手机,没过一会儿又拿起来盯,盯了一会儿又挫败地放下手机……就这样来回多次。

    最终,手机被我随意地放在桌上,整个人心如死灰地躺在床上。

    眼前是粉白的天花板,我合上双眼,本意是想来个闭目养神,结果眯着眯着竟真睡过去了。

    等我醒过来,混混沌沌去拿手机,看到阙止羽的回复时,有种如置梦中的错觉。

    阙·止·羽:想,但我白天要实习,晚上才有空

    阙·止·羽:你想去哪儿?

    他这次终于多说了一些,而且,没!有!拒!绝!我!

    输入文字的时候,手指头都忍不住舞起来。

    我:电玩城怎么样?

    我:你实习地在哪?可以找个离你近的

    后面的对话有来有往,格外流畅。

    这是继元旦后,我第一次如此顺畅地和他在微信上聊天,有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喜悦的同时,又隐隐有些担忧。

    *

    走进电玩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新开,人不多。

    转悠片刻,很快找到了阙止羽:他的背影优越清朗,单手夹着一件黑色羽绒服,身上的米色卫衣袖口被挽到手肘处,双手接过一个又一个球,毫不费力地一个又一个投出去,投中率很高,几乎都进篮筐了。

    我没打扰他,默默走到旁边一格投起篮。

    ……10个球就进了1个。

    正当我为自己的“菜”自惭形秽时,明显感到旁边多了一道炙热的目光,导致我的投中率更低了……

    我草草结束这场打击人的游戏项目,和阙止羽对视。

    较暗的灯光,映衬他的眸光闪动,从那个小小的世界里,好像能看到自己对他的思念。

    都说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只可惜,我读不懂他的眼神。

    随后,我们在电玩城里走动,一会儿打打拳,一会儿跳跳舞,一会儿赛赛车……

    在经过一排排抓娃娃机时,我的视线被一堆雪白的兔子黏住,甚至脑海里都已经想象出它和家里的大玩偶兔凑一对的画面。

    身侧的阙止羽停了下来,径直走到一堆白兔前,投币,握住摇杆,左右操控,机器顶上的爪子离开原本的位置,直到对准一只躺着的兔子。

    他胸有成竹地一按,爪子朝下一伸,碰了个寂寞,重回原来的位置。

    “……”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抓娃娃机,趁热打铁朝里投了好几个币,看样子是准备来场持久战。

    爪子落下,碰到了兔子的耳朵;爪子又落下,碰到了兔子的脖子;爪子再一次落下,碰到了兔子的肚子……

    仅剩不多的币都用完了,就是没有一次抓起来。

    阙止羽尴尬地咳了一声,指向抓娃娃机控诉:“这爪子有问题。”

    我淡淡地瞥了眼他垂在裤边的手:“你确定不是你手有问题?”

    “……我再去买点币。”

    “算了,不早了。”我拉住他的袖口,晃了晃手机锁屏上的时间,“我们该走了。”

    他听话地跟着我离开,临了还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抓娃娃机。

    我不禁为他这孩子气的举动,无奈摇头。

    走出电玩城,进入地铁站。

    在等列车的时候,我终于舍得把礼物拿出来,递给他:“祝你20岁生日快乐!”

    他愣愣地看了两秒,就将它推给了我:“不行,这太贵重了。”

    “这哪儿贵重了?”我又把礼物推回去,“就一个颈部按摩仪,再说了,你都请过多少次客了,我也没嫌你贵重啊?”

    阙止羽像是被我说服了,一脸不情愿但还是接过了礼物,真诚道谢。

    塞进包里的时候,又嘀咕了一句:“就该给你抓个娃娃的。”

    我真没见过如此“礼尚往来”的人,忍不住调侃:“到底我过生日,还是你过生日啊?”

    他笑了笑,没再说话。

    那天是我们寒假期间的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这中间也只剩下过年时的简单问候。

    我自认为开学以后,一切都会回归正轨。

    却不曾想,有些东西,可能就像那个抓不到的娃娃,你以为吊起来了,但其实把它推得更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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