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届大学生广告策划案总决赛的承办方在安大。
之前旁听广告专业摄影课的时候，加了一个妹子的微信，她主负责这场赛事的志愿者服务，不知道是不是真缺人，都招募到了我这。
我本着好奇的心态，问了些问题，知道入围总决赛的所有团队会在现场做提案，评委模式“3+1”：3位学界专家加1位业界大咖，命题的品牌方也会有代表来提问。
她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来嘛？
我：来。
对面估计没想到我如此轻易就答应了。
她：……确定哦，我报上去了？
我：嗯，确定
紧接着，她发了一个欢呼的表情，我莞尔。
其实，也不是一时冲动。
眼看大学生涯的进度条已经过半，逝去的时光里，我唯一确定以及肯定的是，自己对法语是真的没啥兴趣。
当然，学还是要好好学的，以后好歹能跟人吹吹牛逼，不算荒废了当初凑数选的专业。
但探寻新路，也刻不容缓。
我没怎么考虑过留学和考研，还是想走出校园这座象牙塔，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所以无论是视频号运营，还是小说收尾，是尝试，也是探索。但我也很清楚，这些当副业发展下还行，当主业……就算了。
容易饿死……
为五斗米折腰什么的，像是我能干出来的事。
等到了那时候，急于迎合大众口味的我，会渐渐失去对内容的话语权，这样的未来光是想想就脊背一凉。
于是，我清醒地意识到，自己需要一份工作来维持生计。
反正之前也想过投传媒行业，既然这比赛有点搭边，那就接触接触。
说不定会有收获呢。
*
“林双，设备都ok嘛？”
我停止调试，比了一个“ok”的手势：“投屏没问题，话筒也试过了，都有声。”
“好，人估计马上就来了。”那个妹子继续叮嘱现场拍摄的人，等她叮嘱完以后，走到我跟前，递给我一个小册子，封面花里胡哨的。
“上面有参赛作品的顺序，你看看，熟悉下流程。”
我接过：“好。”
简单翻了一下。
第一页是大赛简介，后面是命题的品牌方和合作的媒体平台。
第二页就是总决赛的入围名单，作品的名称、团队成员的姓名、所属院校，基本信息简洁明了。
逐个浏览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沈……略？
是我认识的那个沈略嘛？
所属院校是：师大。
他考的是师大嘛？
……不记得了。
但如果真是他，考上师大，倒也符合他的水平。
作为一线城市的苏安，大部分的当地考生会选择留在本市。其中身为NO.1的苏大，则成了学霸们趋之若鹜的院校，而安大和师大紧随其后，一所理科见长，一所文科见长，分数线不相上下。
不得不承认，这人当初的成绩确实不赖，再加上那样一张脸，欺骗性十足。
有些记忆，你以为淡忘了，但它们就潜藏在脑海深处，稍微勾一勾，全都原形毕露。
以至于在真真切切看到这个人走进来的时候，说不清楚哪种情绪更占上风。
……
总决赛共有15支参赛队伍，来自各地高校，每支队伍有10分钟提案时间和5-10分钟评委提问与解答时间，分为上下午两场。
有的队伍是一人提案，有的队伍是多人提案。
看过4支队伍的提案后，我由衷佩服起来，这些人能进总决赛是有点东西的。
面对几百号人，不怯场，声音洪亮，表情镇定，更何况，在此基础上，他们不仅能和台下创意互动，而且一个个的都是卡点狂魔，正正好好卡在快到10分钟那里讲完，每次都弄得我提心吊胆的。
这能说完吗？
哦，他们能……
也就在被评委提问的时候，才终于显露出一丝慌张，让我心里稍微平衡了点。
但刚刚第二队有个很伶俐的姑娘，在这个环节依旧稳如泰山，对答如流。
真厉害。
透过他们，我好像知道自己身上缺失了什么，是那股子不畏惧、不服输的劲。
明明是上台提案的是他们，却搞得台下的我热血沸腾。
第五队落幕，第六队上台。
……是沈略。
就他一个人。
最初他进门的时候，我简单看了一眼，确认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沈略后，目光就没再停留，完全当这个人不存在。
现在人上台了，不看也得看了。
一身纯黑西服，再加上他那张很有迷惑性的脸，只让我想到一个成语——人模狗样。
整场提案很顺利，评委的提问也没有之前犀利，也不知道是被他的皮囊所惑，还是因为到饭点了。
这让我很失望。
本来还想看他吃瘪呢。
刚刚他卡点讲完的时候，朝我这边看了过来，我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
时间超过了三秒。
我猜，他大概认出我了。
真倒霉。
祈祷他待会千万别过来跟我打招呼。
……
午饭是这样安排的：评委老师和品牌方嘉宾全部由云餐厅承包，学生们按队伍被分到三大食堂，由志愿者带队。
很不凑巧，6-10队，我带。
于是，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林双，好久不见啊。”沈略跟过来，热络地朝我打招呼。
他身边那些不曾上台的队友倒是很配合：“诶！你们认识啊？”
“嗯，高中同学。”
看到他脸上和煦的笑容，我只觉得，好假……
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老同学，怎么反应这么冷淡啊？”
谁跟你老同学啊，别搞得我俩很熟的样子好不好！
我将嘴角的弧度又往上扯了扯，努力装出友好的态度：“好久不见。”
沈略：“……”
后面无非就是问问读的什么专业，考不考研，出不出国，一些很常规又没营养的话题。
流程就是：他问一句，我答一句。我懒得反问，他自觉补充。
比如，他问：“你读的什么专业啊？”
我：“法语。”
见我没了下文，他回：“哦，二外好啊，我读的广告专业，你应该也能猜到。”
不好意思，我不感兴趣。
又比如，他问：“你打算考研吗？”
我：“不考。”
又见我没了下文，他回：“我也不打算考，而且我这个专业，老师说实践比学历更重要，所以我打算现在多参加些比赛，大四去实习，毕业就能就业。”
……
诸如此类。
许是我的不想搭理表现得过于礼貌，他并没有读懂我的消极应对，反而继续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一到食堂，我立即打断了他：“我去跟其他志愿者聊下下午的注意事项，就不跟你聊了哈，你先去排队吧。”
他露出很理解的表情：“哦好，你去吧。”
谢天谢地！
不然待会要是强行被留下来和他吃饭，那得更窒息。
和志愿者姐妹们会合的那刻，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跳跃。
打好饭菜，坐下来囫囵吞枣扒了两口，抬头的时候，猝不及防撞上对面姑娘放光的双眼。
“？”
“你和沈略熟嘛？他人怎么样？有没有女朋友？”
“……咳咳咳。”这一连三问，成功让我被那口将咽未咽的饭给呛到了。
坐我旁边的姑娘默默地拍了拍我的背，我这才发现咱这桌的姐妹们都用一种殷切又关怀的目光看着我。
……
这该死的沈略。
我就说他那张脸很有欺骗性！
其实真要算起来，我跟他谈不上有多大的仇，但这个仇要忽略不计吧，也很难。
我斟酌了一下该怎么形容：“他以前在我们高中是校草，挺受女生欢迎的，就是……女朋友换的比较勤。”
言下之意：玩玩可以，想认真别找他。
然后我就听对面的姑娘说：“啊，那是有点可惜。”
见她的星星眼灭了大半，我稍稍安心。
突然，某处响起一声惊呼。
食堂多半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我隐约好像听到了摔倒的声音，一根无形的导火索应声点燃，很多人围了过去，那处乍然变得聒噪。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心思继续吃饭了，我站起来，朝那处快步走去。
随着靠近，响动也愈发清晰，抡拳、闷哼、倒地……
我立刻就明白了。
有人在打架。
当我越过凑热闹的人群，看到一道熟悉的侧影时，终于知道自己为何预感不好了。
虽然只是个侧面，但我看清了高文辰眼里的狠戾，他喘着粗气，舔着后槽牙，嘴角……还渗血了！
我焦急地掰开人群，这才看到他旁边有个男生死死地扣住了他。
顾不上多想，我的手伸出来想去扶他，结果根本没地方给我扶，上移悬在嘴角附近，结果根本不敢碰，一是没立场，二是怕他疼……最后只好挫败地放下了手，在言语上表达了我的担心：“你没事儿吧？”
高文辰可能是被打蒙了，茫然地朝我看过来。
……咋的？没听清？
不过我这问题好像挺傻的，都这样了，能是没事嘛？
“……我比较有事。”
这谁？
我回头去看，才注意到趴在地上，捂着肚子，脸上也挂彩的……沈略？
他和高文辰打架？
简直不可思议。
也不知道他的这句话哪儿触到了高文辰的逆鳞，人都被扣住了，竟然还想打架。
我凑近他，低声威胁：“你想因为这种人背处分嘛？”
高文辰神色复杂地抬眼看我。
另一边的沈略被人掺了起来，旁边有女生关心地问他有没有事，要不要去医务室，他说不用。
随后，他皱着眉头打量我和高文辰，突然一声冷哼：“哟，现在转性了？喜欢女的了？”
无端刺耳。
吃瓜群众炸开了锅，议论纷纷，我已经没精力去分辨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高文辰才压下去的狠戾又冒了出来，我看他紧紧握着拳头，青筋暴起，但没有要再打人的意思。
嗯，不错，至少证明话听进去了。
别说高文辰了，就我听到沈略那语气恶劣的样，一股气都堵在胸口，搞得我现在还很烦躁。
我转过身，直视他的眼睛，很不爽：“他喜欢男的喜欢女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沈略一脸不可置信看着我：“你竟然……维护他，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货色？他爸又是什么货色？”
？
沈略搁这发什么疯呢？
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短？
好不容易消散一点的烦躁成倍增长，堵着的这股气看来是下不去了。
“那你想让这里的人知道你是什么货色嘛？”
话音刚落，沈略的脸垮了。
“作为老同学，看来有必要让大家了解一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吧？”
吃瓜群众再次炸开了锅，他们哪管什么正义不正义，估计巴不得我俩互撕起来，能吃到多少瓜算多少快乐。
沈略的脸更垮了。
然后，我被他拉走了。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穿过清透的云，铺上金色的图层。
沈略把我拉到了一处僻静的树影下。
我突然就怂了。
他该不会是要……灭口吧？
“你……都知道些什么？”好声好气，甚至还有点小心翼翼。
我松了一口气。
不灭口就行。
怂？不存在的，我甚至还能很拽地摆出一副“你明知顾问”的神情。
但其实吧，我也不知道什么……
要说他干的“好事”，除了高中那会谈女朋友跟集邮似的，也就剩下跟我的仇了，因为他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恶劣行径，间接导致我受了不少罪。
可这些都不足以让他表现成眼前这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难道是无意间炸出了把柄？
我礼尚往来，也好声好气：“你别惹事，我不会说。”
“我也没惹事，都怪那个高文辰。”
嗬，还会恶人先告状了。
眼神带上警告：“难道不是你先挑的事？”
见沈略气焰退了大半，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好歹跟高文辰也相处了一段时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有点数的。
他就像是一个筑巢师，给自己打造了一副生人勿近的壳子，能跟人打起来本就反常。
再加上沈略那欠扁又让人烦躁的话，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是他先挑的事。
沈略探究地看了我一会，问：“你和他……不会真的在一起了吧？”
我又开始烦躁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那他就是双性恋啊，太恶心了。”脸上是毫无掩饰的厌恶。
我更烦躁了：“请注意一下你的言辞。”
他会不会说话啊？
为人最起码的礼貌和尊重呢？
沈略噤声了，又犹犹豫豫半天，说：“……他初中的时候跟我表过白。”
？
他在说什么东西？
我去。
这高文辰什么破眼光？
“所以呢？这是你可以侮辱他的理由嘛？”
烦躁到达峰值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像个傻子，跟他废什么话啊？道理要是能讲进这种人的心里那才是见鬼了。
我决定直接进入正题。
“还有，你别忘了，你来安大，是为了总决赛，为了能拿奖，难道你想现在出岔子，让煮熟的鸭子飞了？”我循循善诱，“食堂发生的一切，咱们就当翻篇了，我不会说你任何坏话，你也安分一点，这样对大家都好。”
沈略怔怔地看着我，好像有点……被吓到了？
我刚刚很凶吗？
在我不解的目光下，他乖乖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
这个“谢谢”成功让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但所幸，打架这事算解决了。
回到食堂，我搬着自己凉透了的饭，坐到高文辰对面，哀怨地看着他。
高文辰已经吃完了，见我坐下，他也不动了，垂着的双眼弱弱抬起看了我一眼，又垂下，好像还挺……委屈的。
凉透了的饭还是难逃被倒掉的宿命。
本来想再打一份，但周末食堂都是提早打烊的，而且下午的比赛也快开始了。
我只好压下饥饿感。
在看向高文辰的时候，被他嘴角的伤口牵动神经，我嘱咐了一句“记得去医务室看下”，才离开食堂。
顺路在便利店买了个面包，一边啃，一边往回走。
……
等7-15队的提案结束，就是颁奖环节。
总决赛设置了1个一等奖，2个二等奖，3个三等奖，1个最佳表现个人奖和1个最佳表现团队奖。
也就是说，近半数的队伍能拿到奖。
公布三等奖的时候，我听到了沈略的名字。
看着他走到台子，站定，微笑，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没来由的感觉不太爽。
评委老师递上获奖证书和奖品的时候，指了一下他的脸，很关心地问：“这是怎么搞的？”
他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
“哦……”他干巴巴地解释，“……不小心摔的。”
嗯……
怎么形容呢？
我突然觉得自己一点都没有不爽了。
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