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却比殷小小还要疑惑，唯有祭灵直直盯着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芒。
她的身体里有一只杂交的蛊，也吃过那个东西……
祭灵的眼神变了一瞬又恢复成冰冷，她的尘缘已尽，现在已是最好的结果。
于是她只安静地等待着这片土地上的生命再次消亡。
祭神，以天地血气为祭，以土地源气为祭，以生灵血肉灵魂为祭……
这片土地才在千百年前的浩劫中刚刚恢复了植被和土地的生机，连动物鸟兽等血肉还未演化，如今又强行被人开启了循环。
可这一次的祭祀却不会再有喘息的机会，神灵不会给予第二次回应，也不会允许有这么磕碜的祭品。
祭灵知道，现在整个瀛洲的血气和灵魂都不够祭神，就是连神叩的门槛都够不到。
这群人是一定会死的，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他们都会迎来千百年前瀛洲人民一样的结局。
还好，这一次就是终结。
她的眼中，无数庞杂的力量突然从穹顶倾斜而下，绿色与血色交织成的灵潮顷刻间将半空中的几人击落。
灵潮中是瀛洲中所有生灵和灵魂组成的漩涡。
祭灵感受到了其中有熟悉的灵魂气息，但她不打算做什么。
千百年的地宫禁制，几乎将菏泽郡主所有的人性与情感洗去。
她眼睁睁看着那些自己拯救过的故人被席卷，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灵潮撞进黑水之中，仿佛进入了一张深渊巨口，泛不起任何动静就被吞噬殆尽。
殷小小也看见了那些灵潮。
甚至，她因为黑水的进食还窥视到了阵法的一角。
符文上满是不祥的气息，看一眼便觉得心魂都被吸走。
突然，她的耳边传来沈娇的传音。
沈娇看出殷小小的不同，此时此刻，她也无心去深究为何如此。
筑基之人寿命可达两百岁有余，这片刻她已经被吸食了五十年寿命。
这还是她有阵法和法宝护体的结果，其他弟子已有白发与皱纹等衰老特征显现。
这祭祀之力实在霸道，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耗死在这里。
“大凰公主，你我合作破开禁制如何？”沈娇扬声问道。
这个时候朱颜也不敢小觑此地的凶险，只是她的目光在朱雀使二人身上游离。
可现在的形势容不得他们犹豫，阵法开启已是奢望，就此突围才是能活命的生路，没有人甘愿死在这里。
沈娇心中早已想好了说辞：“以你圣碗为护，我们撕裂空间逃出去！”
朱颜点头，收回白玉小碗。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冲向蛊皇。
众人只见那多红莲似得蛊皇被扔进了黑水之中，而扔它的人自然是此处唯一不受影响的殷小小。
刚才沈娇的传音就是为此，就算众人都折在这，也万不能将这祸害留下。
沈娇想得很简单，反正都要毁，谁毁不是毁。
只希望那个什么神不要再吐出来就行。
“你！”
朱颜眼神狠戾一瞬，但最终还是按耐住了脾气。
她没有再看殷小小，只催促沈娇：“赶紧的！”
沈娇才不管她怎么想的又憋了什么脾气，只凝神手中不断结印：“气神引匀，心剑亦台。”
只见她的灵台识海处慢慢窜出一柄小小的玉剑，玉剑食指大小，呈乳白色，但剑身上弥漫有血色裂纹。
这是一把心剑，唯有剑心通透的剑修至臻化境后才能以心血神魂凝结出一柄。
剑身上散发着无穷爆裂的剑意和灵压，无疑凝结出它的修者是极为强大的一方大能。
如果路无明还活着，定会更加嫉妒与痛恨五大宗的偏心。
即使他从未想过，地位殊荣与责任是五大宗弟子永远的束缚。
玉剑之威，足有化神期一击之力，而这柄玉剑还能使用两次。
再次召唤出心剑，沈娇脸色也苍白几分。
这柄封印在她灵台识海的底牌，每一次使用都会消耗她许多元气。
沈娇看向朱颜，眼神示意她的配合。
朱颜点头：“所有人离我近些，空间裂缝一开便跳进我的碗里。”
武无极在左临川的辅助下，将剩余弟子聚拢。
有几位弟子已经满头白发，皮肤皱巴巴的黏在四肢上，他们此刻已是行就将木。
众人聚拢，唯有殷小小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快过来！”
有人催了她一声，殷小小这才大梦初醒般走了过去。
朱颜的玉碗已经变成小船大小挡在众人面前，这是防止空间被撕裂时破口的飓风。
筑基修士的肉身自然比不上圣器坚硬，众人需要在飓风消失的那一刻立马遁入碗中。
玉剑在众人的目光下，悬空一点。
强烈的灵气犹如刀割，众人缩在玉碗后，躲过了这一击的余波。
但没被玉碗顾及到的范围处，一位弟子只是露出了半只脚掌，便整只脚都化为齑粉。
残存的剑意在他身上肆意开拓，眨眼间便是膝盖以下尽毁，为保命他咬牙断了自己一条腿。
这让众人心有戚戚，仅是残存剑意便是如此威力，真人一击得有多么强悍。
一剑开天堑，可斩日月仙，莫不过如此。
玉剑一击已出，剑身上血色裂纹更加细碎。
可这惊天动地的一剑，并没有带来众人想要的结果。
空间并没有被这一剑撕裂。
祭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挣扎而后神色惊慌。
和祭灵同样心情的还有殷小小。
她心道，果然如此。
这是祭神的阵法，能在千百年前谓之神的存在，估摸不输化神期。
她一直以来的不安，就是如此。
相比于众人殷小小显得格外冷静，她直接抬头问道：“菏泽郡主，可否告知生路？”
自从见到菏泽郡主灵体的那一刻，殷小小就有强烈的感觉，菏泽众人能活下来应是与她有关！
祭灵浮在半空中，垂眼看她。
“没有。”
殷小小抿了抿唇：“千百年前郡主大善拯救菏泽众人，今日险情，望能指点一二……”
说着说着，殷小小觉得自己像是在道德绑架。
祭灵并没有被她的话所触动，千百年前的记忆她已经消磨太久，记不清了……
而且，她只是在陈述事实。
“不用问她，她只是个地宫束缚的生魂，早就失去人性和情绪。”武无极出声道。
武无极出身净土，对祭灵的灵体状态比在场众人看得更加透彻。
朱颜也适时开口：“此处空间封闭循环，自成一方天地，我们的攻击突破不了此处壁垒，会被其吞噬化为己用。”
殷小小了然，意思就是这里被封了，攻击也被吞了，突破不出去。
“所以，我们要死在这儿了……”
拖着断腿弟子的一人说道。
沈娇眉头紧皱，她还有一剑，却不能再这样随意使用。
“有什么办法能让此处符文紊乱？”沈娇问道。
此处封闭皆因阵法和祭神，只要有什么东西能打破僵局，玉剑便能从中撕破找到一丝生路。
朱颜想了想：“我是偷跑出来的……”
所以啥也没有，一个碗已是全部。
武无极也摇摇头：“净土只修己身。”
其他人更是低头不语，他们的身份更是难有神兵利器。
“我好像有办法……”
殷小小突然喃喃出声。
她身侧的左临川瞥了她一眼，却是出声道：“莫要强求自己。”
殷小小按紧了腰间的储物袋，短匕也插在那里，手掌摁下去还被刀鞘上的花纹和“凌”印出印子。
她抬起头：“我真的有办法！”
这个办法很冒险，在场也只有她能做到。
朱颜想说些什么，却被沈娇提前堵住：“那就试试吧。”
试了没用，反正也不过一个死字，总比什么不做等死好。
殷小小眨了眨眼，深呼出一口气，而后从储物袋里拿出一颗道泽果。
朱颜瞬间懂了她的意思，不可置信道：“你疯了！”
殷小小避开她拦过来的手，坚定说道：“只有我可以。”
她的眼神很冷静，里面没有一丝纠结和怨怼，看得出来不是冲动决定。
而此刻，就算是冲动决定也正常，朱颜收回的手紧握成拳。
道泽果，元婴期以下食之能增进一个大境界，但世间没有一颗果子就能堆砌修为境界的美梦，道泽果引发的雷劫会是双倍之威。
这是天地道法的恩赐，也是进阶捷径的代价。
殷小小无论是修为还是道心都未到晋级结丹的资格，更别说能硬扛双倍金丹四九雷劫。
但此刻只有她不受此处祭祀之力影响，也只有雷劫是无视所有禁制必降之物。
如此，双倍雷劫之威便能影响此处禁锢片刻。
受聂泽影响，殷小小也无心靠外物来增进修为。
她深知自己资质一般，更不敢对自己拔苗助长。
这道泽果本来是想拿出去拍卖换成灵石，然后给小满买灵药的……
时间不等人，殷小小没有过多犹豫。
她将自己的储物袋和短匕放到沈娇手中，嘱咐她交到内院谢小满。
远离众人的半空处，殷小小没有再看任何人。
她一口吞下了道泽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