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乘风不发一言地转身离开，这是一个十分失礼的行为，可没有人开口怪罪他。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的道心乱了。
事已至此，齐长老也无话可说，这是齐乘风自己承认的结果。
可他那恶狠狠的眼神告诉殷小小——这事没完！
还真是打了小的还有老的，可我也没赢啊。
原地，殷小小一身狼狈，还有些怀疑人生。
宗门大了什么麻烦都有，不过——
她抬头看向聂泽，露出一个朴实无华的微笑。
我也是有师门有靠山的人了！
聂泽捕捉到她的笑容，神识扫过她的身体，确定没有经脉与根骨上的大碍只是脏器皮肉之后伤，心中稍安。
“宗主，该行拜师礼了。” 聂泽提醒道。
凌云霄戏谑地看他一眼：“急什么，三千青石未扫，风雪茫茫，刀域尘封数载，可还能见客？”
凌云宗数峰中，唯属刀域最为荒凉萧索。常年风雪猎猎，放眼望去唯有茫茫苍天雪山与数百年难化的积雪。
早在聂泽还未成人时，凌云霄就劝他接管刀域事务、清扫山中积雪，好歹得以见客。
谁知他常年闭关修炼，除了一个真传的名头挂着其他什么也不管。
刀域传承至今只有一名真传、几位道童，这是甩手掌柜域主凌云客、修炼狂魔真传大弟子聂泽，以及一个舍不得真逼迫师侄的凌云霄三个人的努力成果。
“不用开山观礼，峰石刻名后供奉祖师清香一柱即可。”聂泽淡淡道。
闻言，凌云霄笑意渐淡，没有接话。
每一位真传弟子的拜师礼都需开山扫客、跪谢亲师，再由峰主引领刻石亲授令牌，才算礼成；而供奉祖师清香一柱是未来峰主才有的资格。
凌云宗开山祖师为上界因果所累未能合道，赴下十一天开宗立派，止道前曾留下一言：宗内弟子，未受我法，无需知我是谁，更无需供我香火。
因此箴言，至今凌云宗的弟子只知祖师却不知祖师名讳。
可话虽如此，各峰峰主还是在接任时供奉清香一柱以表敬意。
凌云客失踪后，唯有大弟子的聂泽才有资格供奉祖师。
见他神情冷淡，聂泽凑近低低喊了一声：
“师叔……”
“你也不想我师傅后继无人吧。”
聂泽出身上界聂家，以后终究是要回去的。
现在殷小小入门，凌云客才算是后继有人。
凌云霄瞥他一眼：“我向来是做不了你们刀域的主。”
他说完转身就走，外人眼里还当是宗主心有不悦。
聂泽无视众人眼光，飞身落在殷小小身侧，手掌一翻递给她一颗丹药。
殷小小虽不知道丹药的名字，但光是入口就瞬间浑身轻松活泛，阵痛的腹部也变得温热发痒。
此丹非凡品！
不愧是真传弟子，纵使平日传言穷困节俭，可一出手就是一颗高阶丹药，殷小小和众人心中如此感叹道。
唯有一人脸色陡然铁青问着身侧道童：
“我没眼花吧，松香！那是我刚前几日炼成的六转抚松丹是吧！”
“他哪儿来的！他又去翻我宝瓶了！我要下去砍了他！”
“不能啊公子！昨儿夜酒后是您自己高兴应的！而且，而且你和我加起来也打不过聂师兄啊！”
松香忙不迭扯住就要跳下场去干架的叶枕书。
但凡一个松手，指不定这厮还真敢跳下去和聂泽干一架。
到时候，凌云宗丹阁和刀域真传不和的传言流出去不打紧，主要是打输了丢得是丹阁和阁主的脸啊！
“公子！想想醉仙酿！这可是凌云客尊者私藏的醉仙酿，咱也不亏！”松香劝道。
前几日聂泽就时不时来丹阁晃悠，他明明已经提醒过公子要藏好炼出新药的消息了。
谁知道一句“醉仙酿可入药”就把药痴叶枕书迷得晕头转向，亲身试酒后更是什么都往外说。
叶枕书咬牙切齿：“混账！”
“算了算了，公子咱们不和他计较……”
“放开我！”
“算了算了……阁主还看着呢……”
松香还在拉着人劝，叶枕书嫌弃地用灵力将他震开。
“我又不是三岁幼子，自是知道场面！”
松香无言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您心里有数就好了……
两人一番动作就此作罢，台下殷小小已然身上疲惫一扫而空。
“师兄，我好了！”
少女的笑颜充斥着耀眼的生命力，虽刚挨完打身上衣物污秽残破，但此刻又精气神十足。
聂泽受其感染，忍不住嘴角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
终于还是走到这里，终于走到了这里……
“好。”
聂泽温声应和，俯身时，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中带了一丝暖意。
高台上，凌云霄威严的声音在这处空间回荡：
“开阵法，入石刻。”
这么快节奏的拜师礼令众人惊讶不已：
“看样子也没有多重视她啊，刀域连山门都不开，这么草率……”
“那位刀域长老不是不知所踪吗？岂不是聂师兄送她进阵法？”
“哎，此次代师收徒，这杂院弟子可谓是一步登天啊！”
诸如此类的言论众多，殷小小不甚在意，神识强大的聂泽却是听了个清。
“师兄，接下来我要怎么做？”
殷小小有些紧张地小声发问。
“别怕，跟我走。”
他朝殷小小伸出手，殷小小便毫不犹豫地将手叠上去。
宽厚，温热，拢着殷小小的力度也是分寸的刚好。
感受到包裹着自己手掌的温度，殷小小突然就不紧张了。
他们在万人各异的眼神和质疑中，一步一步走上三千阶梯以上的高台。
“师兄，我们要去哪儿？”
聂泽领着她缩地成寸，周遭的场景不断向后跳跃，殷小小站的越来越高。
高台上，由宗主印记亲启的阵法大开，波光粼粼的流光流向阵法深处的遮天巨石。
外界的人只窥得巨石一角，殷小小也只在宗门手册上见过：
阵法深处的巨石篆刻着历代真传弟子的姓名，这是他们与凌云宗最根本的链接。
刻下自己的名字，身家性命与宗门相结。
从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是我们，只有你。”
话落，聂泽停住了脚步，此时还剩百节阶梯未走。
殷小小诧异看他：“那你呢？”
“我只送你——”
殷小小直觉背后一股推力，她陡然升空，破开层层阻碍落地站在凌云霄面前。
“——一步登天”
聂泽的余音还在耳侧。
殷小小喃喃：“还真是一步登天……”
凌云霄看着这傻乎乎的小女娃，一时有些没眼看。
这么呆的娃娃哪儿像是他兄长会收入门下的人选，哎……
“傻愣着做什么！去找有你师傅名字的石刻，底下加上你的名字就是。”凌云霄道。
殷小小回神一笑，甜甜喊了声：“谢谢师叔。”
这是上阶梯时聂泽传音教的，宗主师叔吃软不吃硬！
果不其然，凌云霄脸色肉眼可见的和缓几分。
“你倒是嘴甜，快进去吧。”
殷小小背着重刀好奇地踏进了阵法深处。
刻名不过一刻钟，她便出来了。
只是，脸上的茫然和疑惑也做不了假。
对比，凌云霄还关心的问了一句：“可是累了？”
殷小小勉强笑了笑：“是有些累了。”
凌云霄大方地扔了一个储物袋过去，至于里面有什么，也只有他和打开后的殷小小知道了。
“好了，速速去大殿为祖师奉香，长老们都等着呢。”
“是。”
殷小小乖乖应是，却还是忍不住回头寻找聂泽。
她直愣愣地撞进那一双深邃又晦暗不明的眼眸深处。
为什么……殷小小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转过了身。
为什么……
为什么师尊“凌云客”名字之下，没有聂师兄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