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异动

    凌云宗,大殿之内。

    一室寂静,各峰派来的话事人看完手中玉简,面色各异。

    “如何?”高座之上,宗主云霄子闭着眼问道。

    底下几位长老执事面面相觑,皆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一丝不解。

    区区一个瀛洲秘境异动,竟也值得请动各峰大殿议事?

    最后,供奉堂座下的客卿齐执事率先站出来表忠心:“听凭宗主调遣。”

    这话一出,一剑锋的叶执事也有样学样地表态:“一剑峰弟子也听从调遣,指哪打哪!”

    座上的宗主闻言抬眼看他,随即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叶长老自知小心思被看破,又缩了回去。

    他本就是峰主从内门提上来的执事长老,要不是峰主答应他能看更多剑谱,这麻烦的身份他才不愿要!有这功夫来开会,回去练习剑法岂不美哉!

    一旁,被师傅强行赶来赴会的一器城二弟子忍不住皱眉,这些师伯师叔们,当真是……尽会说些场面话。

    “子恒,你有什么想法?”

    被座上宗主突然点名,易子恒迅速收回表情,拱手行礼,而后朗声道:“回宗主,子恒以为,瀛洲小国一事,派遣外门以及杂院弟子即可。”

    “就算有天机圣子占卜一言,这瀛洲秘境,”易子恒斟酌后,还是坚定自己的想法,“不配出动内门。”

    按理说,这等小小岛国秘境,若没有天机池圣子令卜言“异动既生,虫瘴不停”,五大宗连外门弟子都不会组织派遣,顶多出通知让有意向的弟子自行前去。

    其他几位执事长老事不关己地站在原地,只等宗主拍板决定,唯有邢长老脸上露出几分思索。

    “易子侄所言有理。”齐执事这时出来卖个好。

    一器城是凌云宗两座财神爷之一,他们供奉堂与其一向关系不错。

    说完,他朝易子恒讨好地笑了笑,易子恒也回以礼数一笑。

    齐长老这下舒坦了,刚才他这话其实也算是高攀。他是外聘客卿,虽在凌云宗已待了几十年,但算不得内职。

    而易子恒是一器城峰主的二弟子,即使只是内门级别,但其峰内真传大弟子沉迷炼器一道从不管事,未来接班城主的还得是易子恒。

    “不妥,”邢长老突然插话道,“能让天机池有感,不应小觑。引香阁派来小圣女,净土也遣动武僧,我们作为五大宗之首,不该目着秘境可取之利,更应行首宗之职。”

    其声朗朗,似其浩然正直之心。

    易子恒听了面上露出一丝惭愧,他刚才确实只顾秘境价值,没有考虑过异动和虫瘴的后果。

    齐长老只能僵笑一声,心下却抱怨这老头有话怎么早不说,非要接他的话头。

    “嗯。”宗主这下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

    一旁看热闹的书无明脑后突然发丝一动,他心下无奈,宗主又来这招让他打圆场。

    “邢长老普世之心,天地可鉴。”书无明长相温润,笑容温和,即使说着恭维的话也让人觉得情真意切。

    “可虫瘴之事,非蛮力能解,不然只需派剑锋弟子前去,一剑之芒有何惧之?”书无明三言两语就讲明局势,还换得叶执事认可的笑容。

    “众人皆知,瀛洲海岛古国,避世远海,善控虫瘴,一国之底蕴可堪十一天两分。

    几百年前突然封印销声匿迹一事,几方人马前去探查,用尽手段也只得出了举国皆灭的结论,而那封印海岛的阵法,据说应有八级。

    可自那最初一批探寻之士后,瀛洲再也寻不见声息。”

    “如今现世,百年沉寂销骨之地,其间积累的怨气与瘴气,莫说是你我等修为,就是宗主亲至也得棘手一番,何况是心智尚未长成的弟子。”书无明说道这,瞥了一眼座上宗主,只见他又闭上了眼。

    装模作样!书无明心中冷哼,继续说道:“我无甚大为,平日只翻阅古籍,消磨一身力气。

    曾偶然见得古书作者猜之,瀛洲灭国,是因举国之力祭祀邪神,只为求一得一物。”

    “那一物是?”齐长老连忙问道。

    书无明诧异一笑,摇摇头道:“只是书中猜测,我怎会知道?”

    齐长老这才反应过来,汗颜退下。

    但书无明这番话却是让众人对瀛洲秘境有更多的考量:引香阁为毒修与情修聚集,净土为佛家重地,两宗门下弟子即使修为浅薄,也比其他几宗通晓破障镇心之法,更适合作为主力探险。

    邢长老犹豫着开口:“可若是我们只派遣外门弟子……”

    他的未尽之言,齐长老这个人精一下就懂了。戒堂掌刑罚持公正,一旦认定的事哪能轻易松口。

    齐长老眼神一转,想了想,似是提议开口道:“破障一事,除了功法压制,也就只有天生灵根和血脉更为有利了。”

    谈到功法能力,一器城和丹阁的两人就不说话了,他们所修之道,只适合辅助,平日下秘境也是组队武修。

    瀛洲秘境里的怨瘴之气谁也说不准,要是一进去武修就被迷了心智或是激起杀伐之心,他们的弟子就是砧板鱼肉。

    可邢长老却被点醒想到一人,他惊喜道:“聂泽如何!他是雷灵根,又有灵目,天生就能荡尽邪恶之物!”

    这话正中齐长老心思,刀域内门弟子尚缺,他有一子在外门,几年后弟子选拔,他是想卖聂泽一个好的。

    因此,齐长老也接话道:“对啊,这样一来全了脸面,又能让此事尽快了结。聂师侄刀法精厚,瀛洲秘境有他在,定然不会出纰漏。”

    在他看来,聂泽虽平日里少有露面,但待人有礼。且其囊中羞涩,于公于私,这种事少又能扬名的好事应该也不会拒绝。

    瀛洲国内异宝灵植尚未外流,这一去,就算要上交部分给宗里,但仍有许多油水可捞啊……

    邢长老见齐长老附和,倒是高看他一眼。没想到他平日长袖善舞只知黄白之物,今日倒也能说出句人话来。

    “聂泽不行。”座上神情冷淡的宗主陡然出声表态。

    “怎么不行!他整日里就知道往外跑,之前还只在门内游荡,现在都跑到别的宗派门前了!凌云宗也没少他吃喝,怎就为了一柄不长进的短刀,成日眼里只知灵石,荒废武道!挂着刀域真传之名,可尽一分真传之职?”

    邢长老气不打一出来。聂泽师傅不在,若没有宗主默认,哪能这般逍遥自在。

    邢长老资历极深,早在宗主和各峰峰主还是弟子时便已坐镇一堂,可以说是看着宗主们纳徒升位,这些话在场也只有他说得。

    其余几位长老为之侧目,齐长老脑门都起汗了,这邢老头,又在瞎扯什么……

    “刑老,这话有些过了。”宗主淡淡道,掀起眼皮扫视众人,而后停在大殿门上:“聂泽,你怎么想?”

    门外的聂泽这才步入殿内,除了修为较浅的齐长老和易子恒,其余几人脸上并无惊异。

    聂泽刚才并未刻意收敛气息,行路门外之时,几人早已感应到了,邢长老那番话就是刻意说给他听的。

    聂泽一一行礼,这才对着邢长老拱手低头:“邢长老教训的是。”

    邢长老冷哼一声:“那你意下如何?”

    “但凭宗主吩咐。”聂泽脸上仍是那副挑不出错误的微笑,他没答应也没明摆着拒绝,尽挑宗主打掩护。

    邢长老自知说不动他,甩袖退至一侧,脸色有些难看,神情痛惜。

    “嗯,我看也是,此事宗主已有意,直接吩咐即可,何必大动干戈请人至此。”书无明脸上笑容未减,却是阴阳道。

    明明心里已下决定,非要众人商讨个定数,这凌云霄,哪学的作派,真是浪费我等时间!书无明暗暗瞪了座上之人一眼。

    云霄子浅吟片刻,思衬道:“瀛洲护岛阵法不可小觑,若合力开之,恐怕这缺口,只有结丹境方可入内。

    我与其他几位宗主商讨,虫瘴之事,有一定风险,便由引香阁和净土作主力,其余几宗派遣定数外门弟子即可。”

    其余几宗的态度说白了就是,我承担更多风险,可以,那你们进入的名额就得少点。再怎么友好,各自宗派的繁衍生息,从不是靠交情来壮大的。

    一个秘境的资源怎么分配,早在敲定人数之时,各方便已谈判分明。

    几方确定下来的结丹之下方可进入,也划定了资源的价值等级。

    秘境本就是历练之地,瀛洲属于是危险也有,机遇也有,但各方内门和真传大多数都已结丹,这一去所能获得的提升不如待在宗内修炼。

    “瀛洲不小,光是五宗外门弟子难以除尽虫瘴。天机圣子的意思是若不根除,法阵大开那天,周围海域与凡地,难以抵挡。”说着,云霄子感叹道。

    “是以,便由杂院练气七层以上弟子随之,也算是他们的历练和造化。“

    有几人心下了然,这是要让新人去探路了。

    却听宗主又轻飘飘道:“你们莫传错了话,杂院弟子只在瀛洲岛外围作历练和接应。”

    负责外门的长老神色一凛,明白宗主这话是告诫也是警示,当即站出来应道:“属下明白。”

    云霄子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其余几人见状,也都出来表态配合。

    丹阁和器城的执事更是熟练地表明会准备好丹药与武器。

    商讨完成,除了面色不虞的邢长老,其余执事长老皆自在退下。

    书无明特意留到最后才走,他手中折扇直点云霄子门面,咬牙笑道:“再有下次,我可不会再来,哪儿学来的作派!”

    他是藏书阁阁主的书童,自小一起长大,和他们这一群师兄弟们都熟络得很。如今大家都已各成一峰支柱,凌云霄更是成了宗主,怎得还是这般顽劣扯他头绳。

    说完,他步带清风地走了。

    云霄子摇摇头,撤下脸上装模作样的冷淡姿态,朝聂泽控诉道:“你看他,一把年纪了,还是如此不沉稳。”

    聂泽好笑道:“怕不是二师叔又惹小师叔生气了。”

    云霄子被他堵地轻咳两声,有些感叹道:“若是兄长还在,我也不用在这里对着几张陌生老脸装模作样了。”

    越说他越起劲:“他们倒是聪明,跑得快去做峰主,尽留我一人收拾这大摊子。你看到没,刚才这一个个——”

    云霄子一一点到刚才众人站的位置,评价道:“谄媚小人、无用幼子、中正迂腐,剩下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身占管控之职还想一心求道,痴人说梦!”

    聂泽没有说话,他知道师叔坐这个位子心里不爽,次次都要拉着他控诉一番。只因若不是师傅关键时候不见,宗主之职应是他的。

    “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天,聂家便不能要你回去送死,你就待在凌云宗做刀域真传。”云霄子看他面色沉静,已经看不到小时候摸鱼爬树的模样。

    “倒是学学你师傅,虽作天灭地逍遥法外,但人有朝气。”

    聂泽奇怪地看他一眼,还是规矩应声:“弟子明白。”

    云霄子满意点头,他没有亲徒,唯有兄长留下的这一个徒弟看着长大最为亲近。

    如今更是直接端起了长辈姿态,闻询聂泽最近的功课和修为进展。

    聂泽一一回答,顺势将人丹与魔修之事告知,云霄子表明会彻查门内是否有勾结,硬是拉着他聊了好一会才放人。

    聂泽走出大殿,门外叶枕书早已跑路不见踪影。

    想到刚才殿内场景,聂泽面色有些沉重。

    他让叶枕书留意宗内,是唯恐上一世的灵界秘境异动错过消息,怎么这一世变成瀛洲。

    上一世的瀛洲从未出现过,更别谈五宗审议出手探索。

    如今已有定论,正好又能将殷小小框了去……天机圣子令,天机池又在这场博弈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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