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紧张

    高绥,你在紧张什么。

    ——高绥

    没到九点,剧组就收工了。琉南璃特意没给他安排晚上的活动。本来是轻松的休息时间,高绥却心烦意乱。

    他知道自己是因为薛苓璐要回梦泽的事情烦躁。

    “小高,听说你对剧本有些意见,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喝个酒,聊聊?”

    “一些小意见,已经让南璃统计整理好了,”他礼貌微笑,“回酒店还有事。”

    琉南璃将文件交给了导演组,紧跟他离开了拍戏场地。回到酒店后,他强压着情绪约了徐老视频。

    今天的徐老面色红润,精神抖擞,说话始终带着笑意。询问之下才得知今日是二老的结婚纪念日。徐老坐在沙发上,拍着肚子,追忆往昔,感慨万分,从当年徐老夫人违反父母之命北上嫁给他到两人决定不要孩子相伴一生。

    高绥认真听着,仿佛在听一个童话故事。故事中的女主人公一腔孤勇、满腔爱意;男主人公忠贞不渝、上进奋斗;两人都为这段共同的感情付出了努力才最终谱成这旷世的情缘。

    当徐老讲到了末尾,头顶的灯暗了下来,他被困在沙发上不能动弹。

    徐老问:“你和小薛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呀?”

    “说好了这个春节回去见家长,”他悄悄地深深地呼吸了下,“我父母那边有些难。”

    徐老是过来人,点点头,鼓励他:“有时候父母说的不一定是对的嘛,特别是在感情里,要自己用心去感受、去做判断。”

    高绥抿唇,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才开口:“梦泽那地方,有太多的事情和熟人了。”他有些不自信。

    徐老笑,慈祥和善,白色的眉间已经有困意,拿近手机的手部动作有些僵硬:“我要睡了,你好好工作。你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好苗子。”

    刚收线,爸爸的信息像碎片一样飞快地迷了眼睛。

    他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嘟嘟两声后就传来妇人急切的声音:“阿绥?阿绥,是你吗?你现在怎么样,没有怎么样吧?”

    妇人太着急,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你爸前天已经将人处理好了,今天也开始慢慢处理网上那些脏话,再过几天就会没有了。小绥,回来吧,让妈妈看看,要不妈妈没办法安心。”

    “我会回去的。”

    “春节。”

    “高绥!”妈妈怒气冲冲,朝他吼道,“我不要你推推推,我要你现在就回来!你的工作真的不用做了,乱七八糟的,没有一点底线……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每天都看着网上那些人对你的评论,我、我都睡不着觉……高绥,真的接受家里的公司就这么不好吗?活在爸爸妈妈的羽翼之下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就这么让你抵触吗?还是说……爸爸妈妈一直让你很丢脸?”

    抽泣声起起伏伏,想要隐藏却隐藏不住。

    床头的木头灯滴答滴答传出清晰的响声,是奔流不复返的时间。

    高绥的眼睛被阴影遮挡,他低着脑袋,说:“我会回去的。但工作是之前说好的,不能毁约。妈妈。你在家等我。”

    家字触动了母亲的安全线,她的情绪平静下来,语气是生冷的柔和:“那你快点。”

    高绥站起,换了一身衣服,带了一件外套,熄灯离开了酒店。

    他没有叫司机,只是在下客区随便上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的驾驶员刚好是一位女性,驾驶盘上的双手带着白色手套,车上喷了香水或者是长期放了香薰,带着淡淡的香味,但保证安全他还是将一边的窗户开了半扇。

    岸芷的夜生活才刚刚开了个头,越往市区走越多成群结队的人,司机看着外面笑,皱纹堆在眼角,等绿灯一亮,车就如飞箭一样咻地行驶了出去。驾驶员驾驶技术很好,快但稳,很安全。

    车驾驶进酒店大门,停在大厅门口,他正准备下车,却看见了司机将一张收款单的纸连同笔递给他:“您好,您是高霁霖吧?能替我女儿向您要个签名吗?”

    他接过,看了眼收款单,上面都是柴米油盐的价格。去的是城西的大商场,那儿是出了名便宜的批发市场。

    高霁霖三个字流畅地在黑色水笔下出现,潇洒艺术。

    “谢谢。谢谢。”

    他推门下车,冷风有些刺骨。

    现在这个时代他们的签名早就成为了交易合同的一部分,对于他这个级别的明星,很多品牌都要求艺人要配合控制亲签的数量。他在唐宋的劝说下也接过一次这样的合同,但后来他就不接了。

    控制亲签数量确实会让商品数据好看,但同时也哄抬了一个平平无期的签名的价格,本身就不符合明星这个职业的要求。明星这个职业天然就要求了从业人员对大众合照、签名等粉丝需求的配合。

    门童机灵,将他带着从特殊通道进入,搭乘专用电梯到达了二十八层。

    “谁?”声音还远远的。

    “是我。”

    她应该是跑过来的,中途似乎还撞到了什么东西,哎呀了一声,然后眉开眼笑地出现在他全部的视线中。

    “怎么回来了?”

    他边将外套脱掉,边停在了掉落一地的杂物前。

    薛苓璐看着它们嗯了一声,解释:“它自己没放好,我一跑就挎到了那个小勾勾上就把它们都带了下来……”

    高绥将外套一扔,将那些杂物盖了七七八八,他转身将她拦腰抱起,薛苓璐脸一下就全红了:“嗯……我可以自己走。”

    “我知道。”他没有放下她的意思,长腿一跨,轻轻松松带着她避过了那些障碍,走向沙发。

    抱着他脖子的手松了点:“腿长就是好啊,果然是你抱效率高一点。”

    不得不说,这套话术对他很有用。

    他将人放在沙发上,自己转身蹲在桌子旁收拾洒落一地的杂物:“明天几点的飞机?”“下午三点,六点到梦泽。”

    薛苓璐趴到最靠近他的沙发扶手上:“应该年前都不会回来岸芷了。”

    他也是这么想的。只有她刚写完的这部剧播出时效果好,才会有人继续找她进行合作,那时候才算正式迈上编剧的道路。

    “回梦泽好好休息,最近事情太多太杂了,你很辛苦,”他将木质仙鹤装饰放回桌面,“有什么计划吗?”

    薛苓璐沉默了。

    他将艾草棒握在手里,回头看她。

    她犹豫,眼神也有了些失意:“约了朋友们。好久没爬山了,还和我爸妈说好了带他们去北回归线附近玩一玩。还有——秦潋歌和赵雨清。”

    赵雨清他知道是谁,秦潋歌?从未听过。

    女人舔了舔嘴唇,道:“其实在泰国夜市,我看到你和张越在说话了。”

    他的脚开始像被困住一样,被迫停顿了,然后就是大腿、手。

    明明她已经说过了,张越是过去的事情,现在她最爱的是自己。他到底在紧张什么。他在心底不自主地一遍遍问自己:高绥啊,你到底在紧张什么?

    可惜问了很多遍,都没有答案。

    薛苓璐抱着抱枕向他走来,他从沙发边摞在一起的座垫中抽了一张垫在了旁边的地毯上。

    她坐到他身边,两条胳膊像蛇一样缠住了他的胳膊,有些讨好:“我以为我把话说明了,张越就永远不会再出现了,毕竟他以前也只是因为儿童情谊和他自己的妹妹对我多关照一些。但泰国看到他和你说话的时候,我就蒙了。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前两年他玩笑间提到过要不我和他结婚,但是我知道那也是因为我是个合适的,并不是因为喜欢我;可他追去泰国还找你,我……是真的不懂了。我是真的不喜欢他了,连服从现实和他结个婚我都不想。”

    他心疼,吻落在她两眉之间:“别这样。”

    她滚烫的泪落在他掌心,他看向她,是心疼也有散不去的忧郁。薛苓璐右手捧住他的脸:“高绥,你要知道我真的喜欢你,你一定要知道。”

    他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将她一把搂紧,扣在怀里:“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是我错了。是我有心想试探,对不起。”

    高绥和多少人真心说过对不起呢?太少了。少到他很多时候不得不糊弄,以避免被人称作冷血之人。

    “阿绥。”

    她的声音在耳后传来:“秦潋歌我不会去见的。她和张越的事情都与我没关系了。”

    “但雨清,我想去见见。”

    他拉开两人的距离,又吻上她的唇,两人的鼻息交融为一体,一种发自本能的冲动正逐渐占据两人的思维高地。高绥却在此时将她从身前拉开,胸膛起伏:“我去洗澡。”

    刚站起来,她又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我不嫌弃你。”

    他按住放在自己腰间的柔荑嫩手,喉结动动,按捺住心中那窜还在蹭蹭往上冒的邪火:“我介意。”

    薛苓璐直到听到浴室急冲冲的水声,恍然大悟。

    高绥起床的时间是四点五十,她半梦半醒,问他:“到时间上班了吗?”他拿着她的手如羽毛轻抚一样亲了一下,回答:“要走了。你自己赶机、回梦泽都要小心,有事情给我打电话。”她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高绥到达剧组十五分钟后,琉南璃才拿着早餐打着哈欠姗姗来迟,状态比上几个月的要好很多。起码人看起来一身轻松了。

    “哥,今天有拍摄,中午午饭又得在车上吃了,我已经订了蔬菜沙拉,”琉南璃嘴巴里还含着鸡蛋,“没有沙拉酱的那种哦。”

    天边露出一点光亮。

    他们坐在小桌案旁边吃早餐,一个翻剧本,一个在回相亲短信。七点半,全体人员到齐。

    高绥突然想到之前在片场突发症状倒地不起的女演员,在江州的时候听说已经抢救回来了,但今日在片场还是见不到她的身影。职场,是残酷的。

    不过比起这个,他更担心她的家人。

    琉南璃见他眉头越皱越深,一页的剧本迟迟没有翻页,谨慎地出言叫醒他:“哥,你看这一页看很久了……”

    “说破不点破啊……”高绥将剧本合上,朝导演走去,准备开拍。

    薛苓璐是下午六点到达梦泽机场的,秦潋歌和何静思的短信是六点零五分准时发到她的短信收件箱的。

    秦潋歌的意思很简单明了:她想和张越结婚,希望她能成为那个助力的;何静思的意思则是有些模糊,简简单单三句话:我是何静思,想见见高绥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我明明陪他已经走了整整几十年。

    秦潋歌的邀请自然是要拒绝的,但何静思——

    她站在人潮汹涌的人群中央,给高绥留了语音:“何静思给我发信息想和我见一面,我可以答应吗?”

    将手机放回挎包里,抬眼望去,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

    薛苓璐搭乘地铁,扑面而来的久违的味道——在写作获得收益之前她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打工人。她家境普通,在梦泽这个大城市里做不到总是出行打车,她体验过所有时间段的地铁:高峰期时人挤人,春节时基本没人,最后一班地铁时沉默得像看不到生活希望的人们。

    但无论地铁怎样糟糕,上面都有工人、学生、白领、宝妈,有我们所有人。

    保安换了新的小哥,看年纪只有二十岁,开口一问才十八岁。她问不用参加高考吗,他答家里在山里没钱成绩也不好,出来打工。她说考虑读专科吗,他问什么是专科。

    她就是怀着这样微微酸楚的心情踏入所在楼栋,坐上电梯,电梯内是冬至的装扮,放了小盒子,盒子里是精致的各式各样的与冬至相关的贴纸。她叩响了家门,门口的对联还是他们兄弟姐妹四个一起贴上去的,上联是平安健康早富贵,下联是岁岁年年常相见。

    还没开门,她就听见了里面热闹的吵闹声。

    门被拉开,比她高出了差不多一半的表弟围着粉色围裙眯眯笑:“我还以为你被堵在路上了捏。”

    薛苓璐进门,坐在玄关脱鞋:“坐地铁回来的,打车估计九点钟你们才能见到我。”

    表弟将行李箱从门外拉进来,帮她放到睡房里。

    表姐正在布菜,她做了新的美甲,招呼哥哥:“薛沛淇,开饭!”

    薛苓璐已经脱完鞋子和外套,坐在玄关的小沙发上,看着手机阅读高绥的回信:你当然可以。不过我之前就和何静思说清楚了,话挺狠的,按照她个性她不会找你约吃饭,我估计是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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