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归家

    我希望她不会为别人喝醉。

    ——薛沛淇

    梦泽的名字取自梦泽湖,也取自云梦泽,云梦泽在有些古籍中代表着堪比大海的湖泊,而梦泽市靠海就有了这个名字并从古至今地流传下来。

    梦泽市是生性浪漫的,雨是温柔的,风也是温柔的,太阳是炙热和长久的。而他们,生活在梦泽的这一群人,也是浪漫和温柔的。薛苓璐闭着眼如是想。

    “哈哈哈哈,”

    她的肩膀被推动了下,她才慢慢抬起已经垂下的眼皮。

    “璐璐姐姐喝醉了。”

    她睁开眼,是表弟。

    他们家都没有喝酒的习惯,爸妈舅舅舅妈哥哥表姐表弟都没有人喝酒,往前追溯也只有外公喝点药酒。要从这方面论起来,她才是家里最叛逆爱玩的人,她不爱酒更不酗酒,但她不是滴酒不沾的人儿。

    第一次喝酒是宿友失恋,宿友在旁边哭,她在旁边听着、陪喝酒,也没喝多少,低度数的喝了两瓶,没醉,意识很清醒,但第二天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睡了个安稳觉。没有做梦,没有害怕,没有焦虑,安安稳稳地睡到了大天亮。大学的时候心中郁结太深,又没钱去看医生,整天整夜的睡不着觉,酒给了她一个处理办法,压抑到压不下去就喝一瓶两瓶睡一觉。

    后来出社会,烦心事有增无减,为了身体健康,她选择了郁结严重时去长时间的运动,酒是最最最后的选择,一年可能就一回。薛苓璐想到这,才反应过来今年的心情整体好了非常多。

    她醉了酒,两颊绯红,趴在桌子上,含糊着看着她哥哥:“哥,我有男朋友啦!我!薛苓璐,终于有男朋友了。”

    她哥哥环手抱胸,浅淡地笑眼看她:“那恭喜你了,母胎单身三十年,终于有男朋友啦。”

    “哎哟,薛苓璐你居然有男朋友了?!”不用看,都知道是表弟的声音。

    “哪里人?做什么工作?怎么都没和我们提过?”搬出来后,表姐就代替了妈妈的角色,他们都觉得没必要,但如果这是表姐的‘乐在其中’他们也愿意配合。

    薛苓璐单眯一只眼,慢慢抬起头,坐直来,耳根子变软边热:“高绥。高中同学——嗯,也算同事吧。”

    哥哥将一杯白开水放在她手前,帮她解释:“高绥,也叫高霁霖,也是梦泽人,娱乐圈的,很有名,是影帝。”

    “哇!”表姐惊讶调侃,“薛苓璐你静悄悄干大事啊!影帝,这么好的资源,你不早点下手?”

    “是咯,”哥哥也打趣接道,“还有没有,给你姐介绍一个,你姐四十了,不小了。”

    薛苓璐感觉自己有些上头,赶紧喝了一口白开水:“没有了没有了,谁知道他能这么厉害啊。而且我朋友圈好的不都介绍给你了,你不要啊。又是嫌别人工资高,又是嫌别人长得好看怕自己控制不住——要我说——”

    她站起来,正准备好好演讲一番,就被哥哥一把拉下。她又喝了口水:“就是、就是——要我说,不要自卑,只要他喜欢你觉得你好就行了,不用考虑这么多。哪怕,哪怕你说现在成年人相亲没有那么多喜欢,那他觉得你适合结婚、他想和你结婚,你也想结婚了,那就别计较这些外在的了嘛。你和我们不一样,”

    她拉住姐姐的手,鼓起腮帮子。表姐指着她大惊失色:“你不会是要吐吧!拿垃圾桶!拿垃圾桶!”

    表弟反应迅速起身,她赶紧摆摆手,继续说话证明自己并不是要吐:“姐姐,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想要结婚的人,你是一定要结婚的人,我们不是,所以你不要用我们这些人的要求去考虑结不结婚这件事儿。我们这些人不甘于平凡的婚姻,但你想要的就是平凡的婚姻,所以我们要求爱、要求长得好看、要求志同道合,可你不是,你从二十七岁开始要的就是平平凡凡的婚姻——”

    “乐乐姐姐,不要再奉献了,”她哭出了声,泪珠不停掉,很是凄惨,“你应该争取自己的幸福,你这么优秀,你应该像我一样,不要被任何东西绊住了脚步。”

    饭厅沉默。所有人都知道,是乐乐姐姐的家庭困住了她。

    哥哥鼻子也红了,清了清嗓:“喝醉了原来是这样。”

    “姐,她说的没错。”是表弟。

    薛苓璐抬眼望过去,少年原来早就成为了大人,是她们忽略了,是大家忽略了。

    她又朝姐姐看去,姐姐握着她的手,好久好久才说话。话是对哥哥说的:“你妈之前和我们说过你刚工作时的时候有一次也喝了很多,但你很厉害,那么多白酒下肚,你还自己回了家。”

    哥哥没有说话,薛苓璐疑惑地嗯了一声,看过去。

    薛沛淇将她的脑袋轻轻摁回饭桌上:“你啊,能不能喝啊。”

    “有基因的,”表姐笑了,“你们喝酒的基因好。”

    表弟发问:“你没吐吗?”

    哥哥弯着背坐在四脚椅上,不出一言地摇摇头。他的眼睛一直看着薛苓璐。薛苓璐想,原来哥哥有过这么艰辛的一段时间却从没和她提到过半个字。

    “吐了,你姑姑说吐了四十分钟。熬到了回家才吐的。”

    薛苓璐枕着一只手,脑袋清醒了,看着哥哥,道:“你应该告诉我的。”

    哥哥终于说话了:“告诉你有什么用。大家都喝,领导都喝了。”

    薛苓璐自然知道。

    她看向表弟,想了想,指向表弟:“你,以后领导喝酒你不想喝就拒绝,你哥哥姐姐现在都混得还行,给你找个工作还是容易的。我们不是叔伯,我们肯定是帮到实处,说找就找到,将你安排进去的。”

    表弟笑:“我都是拒绝的,而且我们这一批很多人都是拒绝的。”

    薛苓璐和哥哥对视一眼:“果然是年轻一代改变世界啊。真好。”哥哥也笑着身体前后轻微摇摆着点点头。

    吃完饭,在装了防盗网窗边吹着风,慢慢地,酒就彻底醒了。

    弟弟和哥哥在收拾残局、准备出门扔垃圾,姐姐在厨房洗碗,平静安宁的生活。这对于他们来说,都很珍贵。特别是对她和哥哥来说,小时候爸妈总是吵架还好产生过肢体冲突,初高中奶奶离世后好了一点儿,妈妈和爸爸也不怎么吵架了,但总是阴阳怪气和怀疑对方,劝他们离婚,他们又都舍不得,于是痛苦的就变成了他们兄妹。再大点,妈妈发现哥哥工作后有了经济能力就拼命想不能控制自己的掌控欲,对他的生活、学习指指点点,于是家里的吵架主体从妈妈爸爸变成妈妈哥哥,但到最后来哥哥也很疲倦,就只剩下了歇斯底里却仍不愿意放弃的妈妈。

    那个家,是个深潭。是她不想暴露的缺陷。是她不想高绥沾上的污糟邋遢。

    薛苓璐抱着娃娃,看着窗前一变不变的夜空,只给大家留下了发呆的背影。

    薛沛淇扔完垃圾回来就发现她靠着娃娃睡着了。他啧了一声:“十五分钟就睡着了,厉害啊。”,嘴上不饶人,却将人抱起放回了她的卧室。

    表姐陶乐跟进来,问要不要煮醒酒汤,他反问:“你会吗?”表姐摇头:“但我可以现学。”“那算了,”他把被子一扬,盖住薛苓璐:“应该不是醉酒,应该是最近太累了。先是跑泰国,又去江州参加婚礼,最后还遇上高霁霖的事。”

    谈到高霁霖,他的眼神晦暗了一下,然后看着床上可以说是和他相依为命十几年的妹妹担心地叹气:“我倒是希望她永远不会因为醉酒睡着,也希望她不会为别人喝醉。”

    他起身,和表姐一起走出卧室,轻轻带上房门。

    薛沛淇整晚没睡,表弟睡在下铺,他睡在上铺,凌晨三点的时候能够看到照进室内清冷的月光。他十六岁半工半读,十八岁正式进入全职,他看透了自私的爸妈,耗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堪堪保护住了同年纪的妹妹。

    知道妹妹有了男朋友,他是高兴的也是担心的。这股担心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股担心让他心海翻涌、思绪杂乱又多。

    四点。

    他拿起手机,调低了亮度,把备忘录里记的电话号码复制粘贴到添加好友的框框里。神奇的是对方下一秒就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他还在犹豫怎么开口,高绥就先拉开了尬聊的帘幕。

    高绥:你好,我是高绥,薛苓璐的男朋友。我们是高中同学,上一年在工作的时候相遇了,彼此觉得合适所以在一起了。

    他挑眉,对开局他的自我介绍感到还算满意:薛苓璐今天在饭桌上和我们几个兄弟姐妹说了。我交待了,都不会和家里说。

    聊天框显示了很久“正在输入中”,大概过了五分钟,才收到新消息:是你们父母不同意苓璐现在谈恋爱吗?

    薛沛淇没有回答太多:不是。

    他转移话题:你现在还在工作?

    高绥:已经回到酒店了。苓璐晚上没回我消息,她没出去吧?

    薛沛淇:到家了,你不用担心,有什么事,我在。她晚上喝了酒,估计没看手机。

    最后的话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他存了试探的心。他想试探这个男人有没有俗世那种乱七八糟的男人思想,认为女人该有所谓的‘洁身自好’,能不能接受薛苓璐喝酒等类似的小‘毛病’。

    高绥的回答让他稍微安了些心。

    高绥:好的,哥哥,我就是问问。等春节回梦泽,我来拜访你们和伯父伯母。

    薛沛淇回了个嗯,又加了一句:春节我们一起喝个早茶就行了,我爸妈就不用见了。不用着急。

    很果断,很清晰地表明自己的观点,让对方明确知道他的意思。

    “好的。”高绥回。

    薛沛淇放下手机,闭上眼,还是没能睡着。

    月光冰冷,像绸带一样在身上流淌,让他觉得寒凉、不舒服。

    他一直说姐姐和妹妹不相信表弟、没把表弟当成大人,实际上真遇到这种事他也还把妹妹当成当年那个需要自己保护的妹妹,在他的心里妹妹也没有随着年龄、随着她的成就而长大。

    他自嘲笑笑。

    他可以一生孤苦,无人可爱,也无人爱他,但妹妹不行。世界不能对她这么不公平。如果有人爱了她又放弃她,让她因为爱情受伤了,也不行,这样也不公平。这就是他的自私。

    五点。

    他拿着手机给高绥留言:永远不要让我妹妹为你喝酒。有时间,我们单独见一面吧,不要告诉她。等到你听完所有你应该知道的故事,再决定要不要去看我父母。

    他从张越嘴中知道这件事后查过高绥的信息,虽然他知道张越打着鬼主意。

    高绥家境不仅是不错,还是常人难及的。祖辈积攒下来的家业,父辈一直在扩张,他们平时接触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些人,是政要,是名震商界的大商人,是可以名留青史的艺术家们。门第之见,门不当户不对。薛苓璐可以将他们抛开、冲动地只谈爱,他不能,他要悄悄地、理性地、保全她脸面地为她筹谋。

    七点半,天灰蒙蒙地亮起。

    八点二十,他从睡意中被门声叫醒,是妹妹的声音。

    “薛沛淇,陶梁,快点起床!上班别迟到!”

    他探出头,喊弟弟:“喂,陶梁,你还不起?”

    陶梁一只大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夹着被子一滚,又盖了个严实:“请假了。今天休息——”

    他穿衣起床,他可没请假。

    边刷牙边刷新闻,高绥的信息在八点半时弹出来。

    单字一个“好”。

    薛沛淇揉揉太阳穴,就算没有门第问题,高绥这生活作息他真的也很担心——他可不像自己的妹妹结了婚就要伺候一个病人,更不想自己的妹妹结婚没几年就变成一个寡妇。

    见面的时候也得谈谈他的工作问题。薛沛淇边想边将它记在手机的备忘录上,一看已经分条罗列整整一页。

    “哥,快点!要迟到啦!”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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