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还愿

    我想和你岁岁年年常相见。

    ——薛苓璐

    薛苓璐起了个早床,窗外还弥漫着薄雾,有人说是雾霾有人说是纯粹的雾,工业时代这个已经属于非专业人士说不清的领域了。

    她拿着那张在手机下发现的便利贴,在冰箱里找到了两份蛋糕,一份红丝绒一份黑森林,她拿了红丝绒那一份做早餐,将黑森林留给了哥哥。

    她和哥哥很神奇,有着几乎相同的口味和品味。

    薛苓璐伸出头看了眼其他两间房门,都还紧锁着——这应该也属于过年不和家长一起住的好处之一吧?不用为了讨好彩头起早床。梦泽人讲究意头,公认新年这几天一定要精精神神的,因为是一年的开端,而你如果在一年的开端就浑浑噩噩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就是没有开好头,更是没有向神仙们展示自己对节日和他们的重视、讨个一年勤劳顺遂的好彩头。

    薛苓璐一叉子切开蛋糕的一角,笑了:她决定在初二去寺庙、去还愿不也是为了讨好彩头麽。

    时间还早,薛苓璐翘着腿在椅子上翻看了好一阵子的新闻,观摩了好几个地方不同的春节习俗,看得津津有味。时间被磨掉了四十分钟,她跳下座椅,穿上拖鞋,轻轻推开家门,对着家门口的对联横幅咔擦咔擦就是几张,然后转手发到了朋友圈。

    这一天朋友圈收到留言的速度要比往常快得多。

    “好巧!我家今年也用得这一对!”

    “春满人间逢花好,月圆天下合家欢。送给你(我家今年贴这个)”

    “这么早就起了?”

    她看着评论笑弯了眉眼,给高绥回了句:昨晚睡得早,所以醒得早。起来吃蛋糕,我哥给我买了蛋糕。

    他秒回:好吃吗?

    薛苓璐想了想,回答:还不错。不过没有高中学校对面那家甜品店做的好吃。

    高绥打来了电话:“今天带你去一家很有名的甜品店。”

    薛苓璐兴奋地应下,然后问他:“你吃完早餐了吗?要不现在我们就出发?”她话音刚落就听到高绥嗯了一声,含着浓烈的笑意和清晨特有的温润纯净,说:“给你带了礼物。”

    她惊讶地哑了声。

    表姐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她这么早起也很惊讶:“这么早起?”绕到她面前,嘴里含着一口水,一边的腮帮子鼓起来:“在干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和你男朋友打电话啊?”

    薛苓璐对着表姐眨了眨眼睛,努力表现得像只无辜小白兔。

    “真的在和你男朋友打电话!”表姐食指晃动,眼神打趣。

    薛苓璐咬着下唇压着笑容,眼睛盯着表姐,等她走进了厨房才放将大大的笑容放了出来。

    高绥还没挂电话。

    “不和你说啦,”薛苓璐的声音其实不大,但大概是因为心虚所以总觉得自己说话听起来很大声,她朝厨房探看,“你在小区门口等我。我也要给你去准备一份礼物。”

    “好。”男人的话语中只有简单的宠溺。

    薛苓璐站在路边等高绥,和保安大叔攀谈了一会儿。五分钟后,高绥就从一辆银白色的轿车下来,素颜、没戴口罩。薛苓璐有些紧张,不过所幸小区门口现在只有她和保安大叔,大叔一看就不是关注娱乐新闻的人,他笑着用小巴点点高绥,问:“你男朋友?”

    她点点头,坚定又害羞。

    “之前没见过他呀,”大叔往前走了几步,和高绥打了个招呼,又去看车牌,“这车也没见过呀。”

    薛苓璐上前解释:“之前没来过,以后估计不会经常来。”

    “噢?姑娘你,”大叔看着她的眼睛,“是打算搬走了?”

    薛苓璐摇头,嘴上说着他工作忙已经一个月没见了,神态中却又都是幸福和满足。

    大叔大手一挥:“好嘞好嘞,我认个人。您们慢走,好好玩。”

    上了车,高绥还和大叔挥手说再见,薛苓璐眉峰上带着小小的得意:“我们的保安大叔是不是很好?我可以千挑万选才选到这里的。”她两眼一翻,看向了车顶,仔细数当年买房时统计的优缺点:“这里虽然离市区有距离,但有地铁啊;虽然住的人不是很多,但物管好、保安也很负责;而且买房就送车位,如果是电动车和自行车还有专门的统一管理,如果丢失了物管会赔偿和负责。”

    数到最后,她骄傲地向驾驶位的人求夸奖:“我真的很聪明,对吧。”

    高绥目视前方,嘴角含笑,毫不吝啬他的夸奖:“不止聪明,还有能力又坚强,还漂亮。”

    薛苓璐脸微红,鼓起腮帮子将目光又挪回到车辆行驶的方向。他们已经上了环城高速。梦泽福利好,市虽大,但高速的整条路从头到尾也只需要五块钱。

    城南寺香火旺盛。有些人认出了高绥,但都只是小小的惊讶热闹一会儿就继续跟着父母朋友拜神上香了。梦泽是全国最早出现一大批明星的地方,最早的这一批梦泽明星在非工作时间也表现得和普通人一样,常出现在菜市场、公园、街上,和民众打成一片,故而梦泽人对待明星有着天性的不过分拥簇。

    薛苓璐在高绥车上拿了口罩,新年前她剪了个八字刘海,两者加起来已经能足够将她的五官遮挡得差不多,只有那些很熟悉她的人才会将她认出来。

    她想着想着拿着香火的手抖了一下,笑了出声。

    “严肃点儿。”高绥嘴角噙浅笑,似嗔骂。

    薛苓璐拿着香拜了拜三回,虔诚地插入灰炉里。她靠近了高绥一点儿,他右手臂弯搭着两人的外套,左手朝她伸了过来,然后交叉包裹上。

    暖实的宽厚感。

    殿外是低调的喧闹人间烟火气,殿内是庄重的通天跪拜求愿声。有僧人站在佛像下、蒲团前,双目纯净冷情,手上拿着念珠,一颗一颗转动;有礼佛的人站起朝他走过去,他便停下来,双手接过施主的纸条或者算签,解读解答。

    薛苓璐孤身一人的时候从未求过签,她尊重但不信。高绥也是一样。她想,像少年时高绥那样的情感障碍者,对于感情的接受付出都不灵敏,大概是无法理解人们将心愿和希望寄托在一个明知不存在的神明身上的行为的。

    还愿。

    她被当头一棒,疑问脱口而出:“你什么时候许的愿?许了什么愿?”

    高绥仍旧牵着她的手,两人离佛像还有些距离。

    他笑,忆往昔:“高三那一年的春节,我还记得那一年期末七区联考,你语文第一,综合排名全区前一百。成绩出来后,我就很担心,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一年春节初二上香拜神的时候就将庙里的神仙求了个遍。”

    薛苓璐使劲回想,却已经对这段辉煌的成绩经历印象模糊。

    高绥眼睛里闪着光亮,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少年:“真的要感谢当年的高绥。”无论是高中时的高绥,还是大学时的高绥,还是工作后的高绥,他都感谢。感谢每一个他促成了他和薛苓璐最后得以在娱乐圈相遇的姻缘。

    轮到了他们,跪拜,合掌谢愿,磕头。

    他们起身,僧人主动慢步上前,从他们身后上来的另一位僧人手里拿出了两根红绳:“这是本庙送给来两位施主的,已由方丈加持开光。”两人接过,薛苓璐感激道谢。

    薛苓璐为高绥戴上,又让高绥为自己戴上。高绥很配合,动作也熟练,薛苓璐看着他想找个没实际经验但又有操作经验的男朋友挺不错的。

    两人花了将近五个小时才将整个寺庙的神佛都拜了一遍,包括立在庭院里的土地公公。原是高绥提出来的还愿,最后是薛苓璐最紧张,生怕高绥记忆出错漏掉一个。

    在去吃饭的车上,高绥还提到了一些别的寺庙,薛苓璐啊了一声说不会都要去拜吧,高绥却摇摇头说他会抽时间挨个去一遍,毕竟神佛成的是他的愿。

    薛苓璐侧躺在放倒的座椅上,看高绥修长的手指牢扒着方向盘,太阳打进来,他洁净的手腕上的红绳就越发地鲜艳。薛苓璐捏住了自己戴着红绳的手腕,红绳的结结处紧靠她手腕那条最明显的血管,而这条血管连接着她的心跳声。

    十一点的阳光很好,热烈但不灼人,透过玻璃照进来有点烫烫的。她窝在绝对的安全感里看着心爱之人就像走到了日子的尽头。

    她想说,要不就停在这里吧,然后等时光变老。

    十二点钟,他们到达了吃饭的餐厅,是一家很出名的做正宗梦泽菜的老牌餐馆,施行私人预约制,每年固定只接待十几位顾客及其家人朋友,所以在饭点人却不多。

    黑灰色的石砌外墙,门栏由岭南风格的屏风门、趟栊门和硬木门共同组成,屏风门被外推打开,趟栊门被右移,只留下了五分之一。墙的两侧贴了崭新的春联:平安健康早富贵,岁岁年年常相见。

    她和高绥牵着手走过木门,落在眼前的是一池置于石砖上的碧水,碧水之下是灵动活泼的锦鲤。在水池边站在一位身着西关旗袍的服务员,她笑着迎接他们,准确无误叫出高绥的名字,在引路之前率先问了薛苓璐的姓。

    往前走是檐廊,青瓦飞檐,右为水池,水池高低有致,流水平静又潺潺有声,比上好的铃铛声都要清脆。水池结束是一段本植有大量常绿阔叶的大树的广阔地带,如今到了深冬,绿叶还在,但地面上凋零的全黄或者半黄半绿的落叶也不少。

    在众树中还有一些梅花和桃花树。

    梅花已经开了很多,红色的、粉白色的,星星点点散落在不远处的林间,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他们已经走到了檐廊上的第一栋楼宇。她往里匆匆看了一眼,又仔细看了外侧敞开的窗户,总体以蚝壳窗为主,样式有六角金盘、八角金盘套古钱、十字菱花套古钱灯笼等,巧华精美,古朴清幽。梦泽旧时依海吃海,于是就将海洋融入了自己的整个生命。

    他们走到了前庭的尽头,也到达了他们吃饭的楼宇。楼宇低矮是岭南风格,背对整个湖面,湖边种植有高大的竹子,风一吹就带来了水上清润的水汽和凉意。他们这座楼宇窗户以满洲窗为主,满洲窗本就精美、色彩丰富,又因为采光被精心算计过,经由阳光照射这一扇扇满洲窗就创造出了真正流光溢彩、如梦似幻的五彩光影。

    光影流淌在地上、墙上,偶尔还落在客人们的身上给予人们如玉般的触感。

    高绥提前预定好了菜,等薛苓璐烫完杯盏就踩点送了上来。

    古人有句话说的对,暖饱思欲。

    明明没喝酒,她却有些迷离。

    高绥喜欢盯她好好吃饭,今天桌上饭菜大概是很合她胃口故而被消灭了七七八八,于是他见她趴在桌子上,满意地什么话也不说,眉眼下垂温和,只是深情地看着她,长久地,似也迷离。

    薛苓璐悄悄在桌底拉过了他垂低于桌面的手,压着自己的右手臂看着男人痴笑,嘤嘤呀呀:“高绥你真好看,以前读书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好看呢。”

    她见他笑意达了眼底,低声哄她:“因为那时候还没长开。”

    十八岁还没长开,太扯了。

    但她咧嘴,十分认同地边点头边嗯了一声。

    “高绥,你看到门口的春联了吗?好大一张。”

    男人心软到一塌糊涂:“看到了,你也想要吗?我们等会去买。”

    薛苓璐否定地长嗯了一声:“才不是呢,我就一个小房子,要那么大的做什么——我是想说,我家去年也挂的是这个——”她怕高绥没看清楚春联上的字,抬起了头认真地点着字数道:“平安健康早富贵,岁岁年年常相见。”

    他仍然任由她以不舒服的姿势牵着手:“嗯?”又回答:“老板人是很好。”

    “不是啦,高绥。”她皱着眉,强调,“我的意思是我想要和你以后岁岁年年常相见。”

    高绥笑,想大概就是导演们说的爱犯文人的毛病。他松开她的手,她的眼睛里透露出意外和疑惑,他站起身,隔着大半个桌子,大手扼住她的下颌将人拉近,亲了下去。

    许久,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看着面前绯红的脸蛋,道:“好。我说好。”他不止想岁岁年年常相见,他还想月月日日常相见。这是他最大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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