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奔赴

    只要愿意,就能为一段很可能单项奔赴的感情找出奔赴的原因。

    ——薛苓璐

    薛苓璐陪高绥在清溪待了一个月,高绥很忙,而清溪又一直在下雨,她选了几天独自游玩就失了兴趣。

    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叫远欢的姑娘,只是偶尔在探班高绥的时候听到几句风言风语——“老板又跟着老板娘出国巡演了,听说这次去澳洲。”“那不是那家那个谁带着儿子在吗?老板顺道去看儿子?”“都有一个女儿了,老板和老板娘感情又好,要怀不是迟早的事。那小子啊,虽然是长孙,但摊上那样一个妈,没机会了。”“……”

    人们口口相传,怎知真与假。

    她只当一个热闹听,听过了就过去了,不放在心上。

    三月二十一日,许久和她没电话联系的蒋蜜来了电话,嘱咐她准时到镐京,先参加分享会,然后启程去她们本次的目的地。公司提供了几个地方,据说已经提前派人驻扎过确保安全性,但薛苓璐也没有完全放心,先查了查相关资料,对安全性有个大致估算——都差不多,才做了决定。

    高绥对她的这次行程很担心。

    他们窝在柔软的被子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小灯,小灯还是她新买的。他搂着她,她的右手臂竖起放在他胸膛前,左手指腹摩挲他的下巴,随着时间推移,她摩挲上了他起伏眉毛,轻笑出声。

    “还笑,我很担心的,”他使劲地搂了搂,“就算是在国内我也会很担心,何况现在我在国外,要是出了什么事还必须要等时间坐飞机。”

    她笑眯眯的,享受他的紧张。等他气息稍微安宁了一会儿,她终于半撑着他的胸膛挺起上半身,认认真真:“只是在乡下,很穷,不偏远,而且公司提前联系过那些地方的警察。没有想象中那么危险,住宿条件我也看过了,比不上我们一直幸运享受着的,但是也是能维持基本生存需要的。”

    “最重要的是,”她捧住他的脸,将自己装入他的眼眸,“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力。”

    他心思沉重地短吁了一口气,答应了她:“好,我再也不反对了。不过你一定要答应我,你每天早晚都要给我发一条信息,要语音、拍照,照片要两张,一张你和当地景色的,一张你的自拍,但凡漏了一条,我就会报警。”

    “诶,”她揪住他的衣领,借力翻身而上,“这是一条信息吗?”

    他大手擒住她的后颈,嘴噙住她的唇瓣,你侬我侬。他回答了她的问题,忘情又忘我:“还是不够周全,得让你拍指定主题和动作的。”她捂住他的嘴,然后又将手放下,自己吻了上去。

    薛苓璐要回国的消息很快就被高绥剧组的人知道了,濮阳颜是第一个上门道别的人,带了一大束鲜艳如血的红玫瑰,玫瑰中插了一个金色玫瑰小牌子,上面写着:帝都电影节金玫瑰奖。

    濮阳颜有颜值有实力有地位,但似乎天生没什么女生缘,再加上本剧组本来就没什么女演员,她又要和男演员们避嫌,和她能聊得来的薛苓璐的到来就像一个来得再及时不过的大晴天。

    和濮阳颜关系好起来之后薛苓璐就立刻查过濮阳颜的生平,她一路走过来不容易,但也算得上是幸运儿,出道的第一部剧就获得了帝都电影节的二等奖项金玫瑰奖。奖小,意义却不小。

    她拿出那块小牌子就要还回去,濮阳颜立刻出声制止了:“是很珍贵的东西,所以才一定要送给你。你们常说高山流水觅知音,我也常常听说,但真正让我理解了她的,是你。”

    她看着女孩子眼中出现淡淡的示意,她接着在说:“能和我相处得来的男男女女一直很少,我也一直没有你们说的闺蜜,所以从来没有想过有这一天,当然,和你认识的第一天也没有想过。”女孩眼中闪着粒粒微光:“希望还能和你见面。”

    薛苓璐听到最后才真的微微惊愕,她没想到濮阳颜在预算了她有自己很好的朋友之后还愿意将她归于闺蜜等级的朋友,她没想到濮阳颜愿意进行这么一段单向奔赴的友情。这个女孩子,很勇敢。她一瞬间明白了导演选中她的原因——

    除了流量、美貌,她和《世纪的美人》中的女主一样,拥有可摧毁一切的坚毅又善良的品格。

    她收下了金色玫瑰小牌子,将它妥善安放在了自己的钱包内侧。

    两人相视而笑。

    她无法保证能给予同等量的感情回应,但她愿意尝试,愿意牵起这段友谊中的另一角。

    第二位来拜访道别的人是久日未见的远欢。今天她穿了一身白色的运动服,身边跟着一个穿着亲子装的小女娃。小女娃眼睛大大的,就像饱满硕实的巨峰葡萄,双眼皮,偏瘦。

    小女娃不怯生,很机灵,想吃她放在桌子上的披萨,就故意用自己软嘟嘟的脸蛋蹭她的手,等到她视线落在她身上、回应她,她就露出一副期待满满的有星星眼的表情,软乎乎地撒娇:“阿姨,我可以吃一块披萨吗?它看上去好美味呀。你看上面的番茄在和我打招呼,在说你好。”

    “当然可以,”她让小女娃自己去拿,转身对着远欢惊讶道,“她这么小就会用这么多词汇了?她的量词也用得很准确呀。”

    远欢笑笑,蕴含着对女儿的爱和小骄傲,谦虚道:“也不小了,两岁多了。平时总和她爸爸吹牛。”

    远欢是来和薛苓璐见节目开始前的最后一面的,远欢有些紧张,说是第一次上这种恋综节目,想着在开始前和她稍微熟络一点儿,到时候上节目能自然点儿。

    薛苓璐其实也是,但她期待多过担忧,所以没像远欢一样采取一些解决的方法。

    两人再谈论了会,约定在不久后的综艺里见面时要为对方带一份特别的礼物。

    送走了远欢和她漂亮可爱的女儿,房车就从热闹回归了冷清,她有些难马上适应的落差感,于是收拾起了房车。

    天际的光芒一点点收敛到地平线下,黑色降临了人间。

    清溪的雨还在下,这将是一个漫长、漫长的雨季。

    她趴在小窗户往外看,不由自主想起梦泽,想起梦泽的雨。梦泽的雨陪伴了她二十六年,在她小小的静默世界里断断续续地下了二十六年。

    梦泽的雨和清溪不同,它会在一瞬间哗啦哗啦如泼水一样倾盆而下,也会在一片厚重的潮湿中淅淅沥沥地连绵不断。

    她泛起薄薄的思念,如树叶的侧面一般。

    晚上十一点,她已经熟睡,朦胧之中感到身边塌陷,迷迷糊糊地唤了一声高绥的名字,熟悉的声音婉转如情歌地嗯了一声,她便安心睡去。

    高绥本来排了早上五点的戏,但导演听闻薛苓璐要离开的消息就做主让人调了调时间,全了一个人情。

    他将她送到机场门口,清溪人少,早晨的机场门前不见一人。他与她相拥在机场前,毫不忌讳——这大概能算是疫情完全公开后的好处。他感受到怀中温软,鼻尖萦绕着和冷空气混合在一起的发间清香,淡雅舒适,她用的香水和她的外貌可谓是南辕北辙。

    时间终究还是会走动的,机场广播放出七点的准时人生播报,他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她的眼睛闪闪发光,这让他难以挪开视线,整个人都像被定格。她嬉笑地让他安心,然后任他弯腰在眉间落下深长的吻。

    她拉起行李箱,棕色风衣敞开,往南走;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棕色风衣敞开,也往南走。

    薛苓璐没有回梦泽过渡两天,直接去了镐京。

    镐京繁华富贵,但历史底蕴深厚,因此连路过的行人都散发着一种有钱且有文化但低调谦和的气质。

    蒋蜜来接她,坐在甜品店高高的椅子上,看着街景,感叹:“怪不得有人想抓住一切机会接近我妹妹。镐京太有吸引力了。”

    “你妹妹怎么样?”蒋蜜表妹的事情已经过了很久,听闻她抢救成功之后她们就再也没有提起过那个妹妹,毕竟她们的关系还没到关心对方家人细节的程度。

    蒋蜜摇摇头,无奈地说道:“当时还在医院就有小男生自觉来医院帮忙照顾了——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薛苓璐淡淡地笑笑,也无奈地摇摇头。

    “自从得知我妹妹前男友誓死不回头之后,攻势猛烈,哪怕我舅舅舅妈主动出击、难听话说了个明白,人家也不放弃。小男生你以为他年纪小不懂,实际上人家明白得很,知道只要掐住我妹,我们这些家人就无计可施。还偏偏我那智商不足的表妹还很享受,也不拒绝。”

    蒋蜜一谈起这个表妹就脑袋嗡嗡声,她揉着太阳穴,一脸急需拯救的表情:“她以为那个小男生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吗?那男生清楚得很,对我舅妈说‘我知道小鱼不喜欢我’。苓璐,你说他这样还不放弃,还让我妹一直吊着,真的一点儿面子尊严都不在乎吗?他们这个年纪的小孩不是很计较这些吗?”

    一连串的问号。

    薛苓璐将自己的草莓蛋糕推到她面前,拍拍她的肩头,笑:“你妹已经是大学生了,成年人啦。习惯习惯吧。她能对自己的行事负责的。至于”她长长地嗯了一声,“那个小男生,人嘛,只要愿意,就能够为自己的奔赴找出理由,哪怕即将奔赴的是段单向奔赴的感情。”

    她脑海里想起了濮阳颜比怒放的玫瑰还要耀眼的容貌,然后后知后觉地想起高绥。

    不是现在这个高绥,而是那个被淹没在时间荒流中的那个高绥。

    那时候年少、年轻的高绥对她又何尝不是一次单向奔赴。

    她却一直忘了要去问他,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她潜意识里知道答案,只是她难以想象当年的自己辜负了一段深沉的沉默的爱。

    分享会上,她一个字都没听见去,幸好大神很多、会上还轮不到她发言。她满脑子都是少年的高绥和重逢后在《贵儒少年录》片场的高绥。

    高中时忽略的很多细节突然在十二年后的今天变得格外清晰醒目。传试卷时永远先拍拍她的肩膀等她扭过头再递过来,而其他人他向来都是直接递过去;拍合照的时候他总会在熙熙攘攘中最终站定在她身后;她和同桌说了一次自己喜欢喝酸奶后,他连续一个月清晨的桌面上就是那款从食堂带过来的酸奶……

    似乎这些记忆早就被当年的某个有心人存放在了她记忆中一个角落,并且那个人还没忘了在角落里放一把放大镜。

    原来,真正的爱是无法被真正压制和忽略的,只是当时不留意罢了。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它就会扑面而来、裹挟全身,不让人有反应时间提前做好准备。

    散会蒋蜜邀请她去吃饭,她答应。

    蒋蜜开着一辆她叫不出品牌名字的城市越野车行驶在镐京川流不息、交相辉映的灯光带中,遇到塞车就不断吸气。而她坐在副驾驶座,眼睛跟着前车旁车的尾灯动。

    蒋蜜问她在想什么,她没有如实相告,只是笑笑说了个半真半假的谎:“在考虑男主的情节。”

    她最终还是在下车前做好了决定,从包包里翻出手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编辑信息:阿绥,这么多年,你没想过放弃吗?

    蒋蜜的车一停稳,她就用手机紧紧捂着胸口,逃下了车,吐了个干净。

    高绥下戏已经是凌晨三点,他下午补了三个小时的觉,一晚上也喝了两杯黑咖啡,为拍夜戏做了充足准备,故而下了戏还精神抖擞。

    但她估计已经睡着了。

    他发了条信息试探,洗完澡出来,果然还没回复。

    不过这正好。这给了他很多时间回答她的问题。

    这么多年,你没想过放弃吗?

    这个问题,从他告白的第一天,他就在脑海里回答了很多遍,就等着她来问他。

    他打开备忘录,坐在还残留着她气息的棉被上,一字一句:

    见信安。你问我有没有想过放弃,我很爱你,所以不想骗你,想过。在新学校没看到你的时候,很难过;知道你根本没来,去了另一所你提都没提过的学校的时候,我跟自己说过放弃吧。所以,我不联系你,我跟所有人说我不想你,我跟他们说我们学校追我的那个女神很好很好,我给他们塑造我会和别人相爱的假象。但这是我做过最后悔的事。没有之一。

    可是,不爱是很难的。比学习难,比弯腰打听你的近况难,总之,太难了。我放弃不了,所有人、所有事再好都无法撼动当年我对你产生的所有感受,美好的、热烈的、又让人忧伤的。后来大二的一天,我去看运动会,碧空如洗、有个长得很像你的女孩子拿着接力棒冲过了重点,我一下就哭了。那时候我就再也没劝过自己,迷失在天空里的人是永远走不出天空的。

    少年以后,我见过比你惊艳的人,却再没见过惊艳我生命的人。所以,我已经完全找不到放弃的理由。那时候的我想:如果你已决定不来,那比起其他的所有我更愿意沉溺在与你有关的过去的那片海里。

    我的时间是围着你的,它是从认识你的那一刻开始流动的,也应当在彻底失去你的那一刻静止。注意安全,到了要记得我们的约定,要拍照、要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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