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与昨日差不多的时间，江晓晨送许念今回来了。
和昨天一样，许念今看起来很开心。
顾星赴掐灭了烟，走过去一把将许念今扯进屋，将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许念今被她推进房间，房门剧烈地被他甩上前，他严肃地说道：“明天，你不能再和他出去了！”
许念今依然用沉默对待他。
“听到没有，许念今。”
许念今不做任何反应。
“明天我带你见个人，保管你会开心。”
一如既往地沉默。
“说话，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我的耐心已经被你消耗完了，你知道你像什么吗？像个小丑，你在他面前是怎么笑的？”顾星赴近乎嘶吼道，“笑得多么甜啊，怎么一回来见到我就是这副鬼样子。”
“我没有。”她说。
“没有你倒是笑啊！”
许念今对着他扯了个笑容。
顾星赴掐住她的下颌，“你这是笑吗？”
“是。”
啪的一声。
很利索地一巴掌。
“许念今，你口是心非了你知道吗？”
许念今的头被打偏了过去，白皙的脸颊肉眼可见地肿胀起来，脸上火辣辣地疼。
第一次挨巴掌的时候，她从震惊，到痛苦，再到不可思议，消化了很久。
次数多了，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如今，更是眼泪也流不出来。
她抬头复杂地看着衣冠楚楚的顾星赴，脑海闪过一个画面。
他坐在床边，用毛巾小心翼翼擦着她鼻子上的血迹，美好的少年双眉紧拢，满目的疼惜怎么也掩饰不住。
许念今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动心的吗？
记不清楚了。
“你扔了我吧，把我扔掉，就当你厌弃我了，把我弃之敝履好不好？”
顾星赴摇头。
“顾哥，我们放过彼此好不好？”她走上前，双膝落地，跪在他面前，“我错了，顾哥，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你没错，你好的很。”顾星赴扬着下巴，紧咬着牙关，“你说爱就爱，说不爱就不爱，你潇洒的很。你怎么会错？”
“不，我错了，是我错了。”她不停认错，好像她认错了他就会原谅她了。
“好，那我问你，如果你知道笔盒是我拿的，那一年在二中，你还会不会和我走？”
许念今摇头，重复那句：“我错了。”
“呵呵，很好，许念今，你真棒，你把我耍得团团转，你让我不可理喻爱上你，你现在告诉我你选错了，你后悔了，很好，哈哈哈。”
顾星赴俯身一把拽住她的衣领，“我现在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你想和江晓晨在一起，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就这样拽着衣领把她拽到床上，然后暴力地撕扯开她的衣服，不顾她绝望地挣扎，然后在没有完全前戏地前提下，粗暴地要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都结束了。
许念今趴在床上，丝绸的被单从她光洁的后背滑到地上，顾星赴凝望着她的脸，用手指碰了碰。
许念今脸上的泪痕纵横交错，一侧脸颊红肿不堪，看起来楚楚可怜。
拨开乌黑的发丝，就能看到那双绝望的眼睛，很像破碎的洋娃娃。
“你知道吗，我现在只有你了。”顾星赴轻轻说道。
“就算恨我也没关系，恨就恨吧，呆在我身边就好。”
许念今翻了个身，用后背面对他。
“如果你明天还见他的话，我不能保证我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
威胁，如影随形。
“你如果不想放过我，就带我走吧，去一个没有回忆的地方，不要再回来了。”
“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顾星赴轻轻笑了，“不过，明天你需要见一个人。”
“谁？”
这次她倒是问了。
“赵彤。”
寂静，一片寂静。
第二天早上十点。
临出发之际，许念今坐在沙发上迟迟不肯起身。
她看起来很紧张。一早上问了李阿姨好几次时间。
顾星赴安慰她道：“见个面而已，不必紧张。”
“她生病了对吧？那我要不要带个果篮？或者其他东西？”
顾星赴道：“不需要，那边什么都有。”
“还是要的吧，去探望病人，总要带点儿什么表示下心意吧？”
她又问李阿姨，“我穿这衣服合适吗？需不需要换一身？”
李阿姨说：“很合适，完全没有问题。”
她又去找水喝，李阿姨提醒道：“您已经喝了五六回水了…”
她仍不放心，反复问顾星赴，“你确定是她要见我？”
顾星赴道：“无比确定。”
她的样子既欣喜又焦灼，这还是顾星赴第一次从她脸上看到这么复杂的表情。
五个小时的车程，许念今焦灼的情绪达到了顶峰，直到她看到xxxx神经病院几个大字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不可思议地看向顾星赴。
顾星赴唇边挂着浅浅的笑，“进去吧，她已经在这边生活了好几年了，也念叨了你好几年。”
她像个木头人一般被顾星赴拉了进去，然后推进了一个狭小的房间内。
房间真的很小，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很小的衣柜，再无其他东西，饶是如此，剩余的空间也极其有限，除了一条逼仄的走路通道，再无其他多余的空间。
有个中年女人坐在桌子前画画，头发乱糟糟的，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她转过身来时，病号服上胸前两个红色的字很显眼，“赵彤”。
赵彤呆滞的目光在看到许念今后亮了亮。
许念今似乎看到了中年的自己，她们其实很像，轮廓，眼睛，特别像。
只不过一个比较年轻，一个比较老的区别。
许念今不敢上前，她躲在顾星赴身后，捂住眼睛。
她害怕见到发疯的她。
在她心里，赵彤虽然狼狈过，但她一直都是理智和冷静的，就算被父亲打，她也一声不吭，事后像没事人一样做着该做的事情。
抛下一切，去奔自己前程这事，也从来没有让许念今鄙视过她。
许念今有千万个理由恨她，却做不到鄙视她。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潇洒为自己而活的女人，为什么会疯掉呢？
顾星赴娓娓道来：“当年她离开你，一路南下，换了好几份工作，过的还不错，又嫁了人，还生了个女儿…”
顾星赴停顿了一会儿，“可惜，女儿满月那天，她精神病复发，女儿也被她摔死了，她丈夫和她离了婚，这些年，她辗转了好几所医院，直到两年前被我找到。”
顾星赴将许念今推向赵彤，说道：“这就是沈月，你的女儿，你日思夜想要见到的人。”
赵彤欣喜若狂，扑了过来，没有许念今想象的怀抱，而是劈头盖脸的巴掌砸了下来。
一时间，顾星赴也蒙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许念今的脸已经被她抓伤了。
工作人员赶紧上前把赵彤扼住，压在床上用床边的牵引带捆了起来。
赵彤破口大骂，“是你，是你和沈玉书毁了我一生，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那天就该连你也一起杀了，杀掉，通通杀掉…你们沈家没有一个好东西…沈月，我要杀了你…”
工作人员说道：“麻烦你们回避下，她犯病了，你们在这只会刺激到她。”
许念今坐在走廊的凳子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顾星赴说：“对不起，她跟我说是太想你，才想见你的，我不知道她会这样。”
许念今抬头，盯着他，“所以，你带我来见她的目的是什么？”
顾星赴没说话。
她接着问：“是为了告诉我，我的病是遗传她？还是为了让我不留一点儿念想？”
顾星赴解释：“不，我只想让你们见面而已…”
许念今轻笑出声，又从轻笑变成狂笑。
她脸上那条指甲抓痕的血迹已经凝固，从下颌到耳垂的位置，很长的一条。
但她似乎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
“现在你满意了吗？我的妈妈，杀了我的爸爸，现在，她也想杀了我。”
许念今大笑不止。
笑了很久才停下来。
停下来后，她似乎又变回了昔日那个冷静自持的美人，神情自若，面色如常，顾星赴看着她的脸，生平没有一刻这么害怕过。
但许念今已经开始讲自己的故事了。
“爸爸生意失败后，很喜欢喝酒，喝完酒他就打妈妈，后来，妈妈用枕头捂死了醉酒的爸爸，她抱着那个枕头看了我好久。我没哭，坐在地板上也看着她，她起身，拿着枕头走到我身边，那表情，像在看一只蝼蚁…”
“我没死，她最终没有下手。”
许念今抬头，笑着看着顾星赴，问他：“你说，那天，我到底死没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