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结局

    在那属于贵族代代相传的古老宅邸中,昏暗的光线下,海茵茨严肃地听里希特说完了他的最终决定。他打量着表弟,身姿笔挺,略昂着头彰显倔强的表弟,他发现他比起肖像所绘,眼角已经有了淡淡的痕迹----岁月的力量就是如此,里希特早就是德意志最年轻的部长和将领。

    “你支持我吗?”斐迪南望着思考中的海因茨,迫切地问。

    海因茨终于点了点头,“我尊重并支持你的决定,希望你出面能尽快平定局面。”

    “军队在这个时间选择我就是因为我是各方都能接受的最佳人选。”斐迪南摘下了中将的大檐军帽,打量上面的刺绣金属线帝国鹰徽,很快自己会戴上一顶原野灰的元首规制檐帽吧。

    “但是之后的事----你有心理准备吗?我知道你不是甘受摆布的人。或许为了争夺权力你会面目全非。里希特,这些代价你都想好了吗?”

    “我当然不会当军队的傀儡,我也不会变成什么其他样子。”斐迪南坚定说,“你不必多想,我就是我。即使有了最高权力,那依旧是我。”

    海茵茨摇摇头,觉得里希特太过乐观。但目前局势危急,他确实是身份上最好的人选——曾一度是帝国推出的全民偶像,受到民众广泛认可支持,还深得元首生前信赖,是不贪腐名声好的军需部长。此刻陆军三大元帅是他的支持者,再加上曾经有的党卫军背景——没有人能胜过他。

    海茵茨不仅仅在柏林拥有近五千隶属于东方事务部的党卫军武装士兵。他还掌握着小姐留下的一份重要好资源:她经营多年的电台和新兴电视台。她“休假”前也没交给戈培尔。海因茨将其充分发挥了作用。

    斐迪南作为实权派部长,每晚定时出现在柏林电视台——忠于他的军队在电视台周边戒严。保障了宣传安全。他深谙该怎么做:不断呼吁双方停火,安排军队让交战区的柏林民众撤离,痛斥导致民众伤亡和财产损毁的任何一方。

    这个时候应该出来通过宣传稳定局面的元首戈培尔则缩在总理府固若金汤的地堡里,无奈地看电视听广播。

    在斗争激烈,柏林炮火不断的的8月,除了斐迪南外,先是著名空军战斗英雄汉斯马赛上校千里迢迢赶回德国,和哈特曼少将一起通过电台电视台发出呼吁停火的声音,光明正大以其影响力号召德意志空军绝不参与内战!

    随后海军元帅邓尼茨,陆军三大元帅全都站了出来,言辞激烈将所有在柏林动重型武器的人斥为叛国分子。为什么要摧毁元首生前营建的宏伟总理府!?这是他为德国人民服务的地点!

    不管撤离没撤离,柏林民众依旧还沉浸在失去元首的悲愤交加中。一听总理府已经炸垮了一部分,一个个组织起来手挽手挡在党卫军骷髅师的装甲车坦克车前。

    “这就是你们忠于元首的方式?为什么要内战!?”

    坦克车里的武装党卫军对于执行命令犹豫了。他们已经推进至总理府很近的街巷,前面的路障不堪一击——可德意志人民反对他们。

    躲在地下堡垒的戈培尔趁机要求几方和谈。希姆莱本来不愿意——柏林必定被武装党卫军精锐师控制!

    但他的心腹臂膀,舒伦堡在战斗中不幸受了伤,并带来了一个糟糕的消息:护送小姐离开柏林的那队党卫军一出总理府就被国防军袭击!死的死伤的伤。施季里茨旗队长和小姐都失去了踪迹!

    希姆莱有点慌。

    ###

    思嘉被伊萨耶夫用枪指着头时,肾上腺皮质激素飙升以至于她清晰记起,在躲避国防军炮火逃命的一路上,卧底先生几次把她护在身下。

    要杀她为什么还保护她?

    她强行镇定,“你恨我。但……但你想把我,带回你的祖国苏联是吗?我知道……你渴望回到故乡。”

    伊萨耶夫冷笑着说,“作为卧底,我必须杀了怀疑或泄漏我真实身份的人。”

    杀这词令思嘉头皮发麻,“我要泄漏早在1944年就泄漏了……”

    “你向纳粹德国泄漏了一切。”

    听着这愤怒的声音,思嘉努力辩白。“苏联少伤亡至少一千五百万人!”

    “纳粹德国也没有覆灭!肢解它的柏林墙居然不复存在!这个邪恶的第三帝国居然还成了政治文化经济中心!”伊萨耶夫质问,“那么已牺牲的一千五百万苏联军民!就换来了这个?!”

    “克里姆林宫都同意的和谈!你去质疑啊!”思嘉嚷道。

    伊萨耶夫砰地真开枪了。冷酷的间谍没有让她脑袋开花,而是一枪击中了她的膝盖。

    思嘉痛得跌倒在地,控制不住眼泪直流。但她豁出去了。她像个疯子似地呵呵笑起来。

    “你知道我在萨克森豪森集中营吃过多少颗子弹吗?没有用——我死不了。十二点后还很快就会完好无损再回来。”

    “对。我就想验证一番。”

    伊萨耶夫冷漠地看着她。对这个女人的种种,他要眼见为实。证实后,当然他绝不能把她再留德国,让她源源不断地帮助这个并没有为战争罪行付出代价的第三帝国!

    他确实想杀了她——假如带不回苏联。

    屋子里的落地钟指向午夜十二点,在伊萨耶夫眼里,这个女人忽然从狼狈忍痛的状态发生了变化,就像一颗枯萎的草忽然挺住了——思嘉抬起头瞪着他,恼火地伸出手掌,那颗子弹就握在她手心中。

    “很疼!不过难道你还想试试吗?”她质问,“随你!这样的子弹我在萨克森豪森积压了一手帕呢!”

    “你确实从未来而来。”伊萨耶夫盘问道,“但是你明明可以选择不再投身这条历史长河中,为什么又回来了?我可以再击中你的膝盖,或者是肩膀,甚至内脏——你痛得眼泪都出来了,就像在潘施道监狱里被扇耳光一样,你是浑然不在意这些伤害吗?”

    “时间可以治愈。我知道只要忍一忍就行。希望是最好的止疼药。”思嘉把子弹直接往桌上一搁,“我为什么来,你也知道答案。先生,我已经和亚历山大生了个孩子。在未来我或许拥有现在的人类所无法享受的一切,但是我,偏偏就想要和我的丈夫重聚。”

    “卧底先生,你是不是叫伊萨耶夫呢?鉴于你代表的苏式粗暴——我不想去苏维埃被你们的克格勃们用刑折磨,或者关在什么笼子里被抽血研究。看看你们怎么对待自己人的——还不够引以为戒?”

    “所以不如你送我回柏林。我一早知道你的身份但从没和任何人,包括我丈夫透露过!你保护下我,又是一桩大功劳,包你在新德国元首面前得到赞赏和升职。你都是苏联卧底了,当然能在更高的职位上报效你的祖国苏联。”

    “果然是和希特勒这种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三年的人。学习了他的煽动本领。”伊萨耶夫收了枪,“但是没用。我还得把你带回苏联。小姐,希望你配合一下。苏维埃不是恶魔,为国奋战的战斗英雄们都被好好对待了。我会为您争取和亚历山大上校在苏联团聚的机会——或者我可以试试不用枪,徒手将您勒死。您的尸体会在午夜十二点消失吗?”

    最后这句粗暴的话令思嘉放弃了抵抗。

    ——施季里茨的优雅气质是装的。苏联侦察兵伊萨耶夫才是本色。

    卧底之王伊萨耶夫就这么乘德国混乱,带着思嘉往东方行进——西华沙近在眼前,原本驻守在此地的武装党卫军都被希姆莱撤回了柏林搞争斗,而曾经元首最爱的第六集团军,他们已决定响应几大元帅号召不参与内战,继续担当苏德实际意义上的边防驻军。

    西华沙已经是一个看上去很正常的新城市。波兰人德国人法国人混居,许多前犹太人也不再被划分为犹太人,连聚居区也没了。三三两两的人路过报刊亭会驻足看一下里面小电视机播放的柏林新闻——“我们这可别乱起来。”有年轻人这么说。

    “你很得意吧?十年,这边的波兰复国运动就消失殆尽——全跑到了东边去!”

    “这你要问为什么东边如此有吸引力。”

    思嘉渐渐地也对着伊萨耶夫肆无忌惮。

    她被伊萨耶夫把头发剪短,被迫换上男装。戴上鸭舌帽——假护照上她成了个男人,身份是中国石油工人。

    可这样就能瞒过华沙墙的边防检查?

    “我跟着你只是很好奇你怎么过华沙墙。”思嘉继续劝说,“回头还来得及,伊萨耶夫。在这里被抓住我也没法自圆其说隐瞒你的身份了,你卧底了这么多年,现在暴露值得吗?”

    伊萨耶夫拉着她走进街边火爆的快餐店,点了一份德式烤猪肘和奶油薯条加芬达阿道夫快餐,“这也是你从未来弄来的经营方式是吗?”

    “苏联需要你脑子里的东西。苏联同样需要德国掌握的那些跨时代技术。”

    苏联卧底不可能放了思嘉。他带她东边的方法简单而粗暴:过地道。

    那些年,苏联禁止入境的德意志电影大片,一盘盘电影胶片是怎么从西华沙进入东部的呢?哪怕是现在,也有无数德意志的货物走私进入日用产品不足的苏联——德边防对此都睁一眼闭一眼不管。

    海外事务部掌握着某条秘密地道一点儿也不稀奇。毕竟他们还计划使用其传送军火给东波兰人……

    1956年11月,柏林第一场雪将城市温度降低至零下。武装党卫军精锐师与国防军诸部掀起的这场内战终于平定:骷髅师被撤除编制人员打散进入其他武装党卫军师,从今后党卫军不再扩充,国防军拿回海军空军绝对编制。

    戈培尔不再任职元首,他依旧作为政府宣传部长工作。而希姆莱,挑起这场叛乱的希姆莱,与他的心腹都被解除武装后关押。

    新元首年轻力壮仅三十七岁。这位容克贵族出身的斐迪南·冯·里希特在国会大厦举行简单的就职典礼。

    德国人接受了名声一直不错的新元首,盼望他能继续带领德意志完成元首未尽的伟大事业。

    这位新元首一上台便任命海茵茨部长接任希姆莱的党卫军工作——国防军没意见,因为海茵茨在此之前拥有第六集团军的华丽履历,他被看成是军人。党卫军也没话说,因为东方事务部本来就隶属党卫军还是已故伟大元首最看重的部门之一。

    海茵茨今天脸色凝重地来到元首办公室。他关上门,和里希特互相致礼——告诉了他最关心的那个答案。

    “小姐被,被人趁乱抓去了苏联。海外事务部第六处的旗队长施季里茨并不是德国人,他是潜伏多年的苏联间谍。”

    斐迪南脑子嗡嗡地。

    “我们的间谍知道的也是大概,说小姐到了苏联后,一口咬定施季里茨神经不正常忽然把她捉来苏联。她说他太想回苏联所以对自己滔滔不绝说了许多,不但坦诚自己是苏联人,还妄图把希特勒写的科幻小说当成事实——她说自己多年来一直和元首在总理府进行艺术创作工作。元首口叙科幻小说她记录。”

    “她招认美国联邦调查局局长胡佛就是二战中为德国提供消息的人物。苏联偏向相信她。”

    “你怎么在德国安排了如此高质量的间谍?”

    “你该知道小姐为她最关心的那件事准备了多久。还有,小姐母国的那位男士,率领代表团来德国参加葬礼的那位,非常精于情报工作。帮助我们打探了不少苏联那边的消息。中方也对于在德国工作的中方人员被绑架到苏联一事表示关注。中德外长已先后召见苏联大使,要求归还人员。”

    “苏联会释放她吗?”

    斐迪南紧张问,他只关心怎么把小姐换回来。

    “不能提出用贝利亚换。”海茵茨警告他,“太过重视她一定会让苏联人起疑心,只要有一点儿相信施季里茨那个故事,小姐就绝对会被终生囚困。”

    莫斯科。

    今天的思嘉依旧在绞尽脑汁地和审查人员对抗。伊萨耶夫是最优秀的苏联侦察兵,最成功的卧底,现在抛弃身份跑回苏联并带回来了一个说来自未来的女人,这事确实透着疯狂。

    思嘉作为心态彻底进化完毕的狠人,扛过了侦察兵又给了她一颗子弹的验证方式——十二点一过,回归的她咬着毛巾硬生生把子弹摁回了自己制造出的伤口中。

    所以再到苏联那边她因伤重而气息奄奄接受了紧急手术。

    随后她的待遇好了一点,但担任希特勒机要秘书心腹十年以上的女人,苏联不打算就这么放她走。

    实际上,思嘉认为回德国已经不是最优选,她像笼中之鸟一样在总理府绞尽脑汁侍奉了希特勒十三年,不想余生继续。新元首斐迪南手握大权后会不会逼迫她?她不想知道。她早就借着假设他是战俘的故事告诉过他,一旦发现他脱离了束缚,行为不再受控,她不会再和他接触。

    思嘉想了想,提及自己在1945年差点儿就变成苏维埃公民的事。“那时候被斯大林反对,我的结婚申请没能通过。”

    斯大林反对的是那就是正确的——目前苏联的政治气氛就是如此。

    “所以请把我丈夫,亚历山大伊万诺夫斯基上校从大连基地调回来吧?能和他一起生活在苏联,我没意见。”

    克格勃将从前内务部关于这个女人的档案又翻了出来。这一查发现贝利亚认证她为了爱情极其疯狂,以及克格勃燕子们和乌鸦们的代号从何而来——贝利亚发现恋爱脑能被引诱着干任何事。

    于是,拍板。“把亚历山大同志召回来,让他们在苏联团聚生活——另外瓦西里的事,亚历山大同志必须认识到错误,回来接受批评教育。”

    远在柏林的海茵茨听到有关苏联人调令的情报时就决定,瞒着斐迪南。作为机敏的前狙击军官,他已经想到后续会怎样了——亲爱的小姐,祝你幸福……

    海茵茨摘下帽子,短促望着天空笑了下。

    12月,大连空军基地,萨沙接到了上级的调令。那封陈情信令克里姆林宫很生气——看在他是苏联英雄的份上,这次只需要回去做检讨便可以。

    萨沙默默收拾简单的行装。他的补贴捐给孤儿院的孩子们,军装,勋章,结婚证和妻子的信是他最重要的财产。

    “亚历山大同志。”派来的苏联安全委员会人员苦口婆心地说,“斯大林当初还反对您的婚姻,现在莫斯科中央的同志则愿意批准您的妻子成为堂堂正正苏联公民——她已经在莫斯科等候你。你只需要写个检讨,就能和她好好生活,建设伟大的事业。”

    萨沙就这么被带回了苏联。走的时候基地里的军官学员与他送别。

    “多保重啊!亚历山大同志。”穿着新中国空军制服的将官向他行礼。眼中泪花闪烁——怎么能忘记战场上缔结的生死情谊!

    “再见,我亲爱的同志们。”萨沙也回了个苏式军礼。大檐帽下灰蓝色瞳孔有不舍和泪意。

    莫斯科,萨沙与妻子在监视下,终于重逢。思嘉激动得哭了——她的萨沙啊!终于不是被一回来即被投入监狱!

    她伸手仔细抚摸着萨沙的脸。萨沙也把她死死抱在怀中,吻她。

    思嘉要求和丈夫共处几天,她表态一定会劝说丈夫认识到错误——“我会监督他写检讨。”

    “那好吧。”委员会干部很满意女方态度。

    屋子里必定有克格勃的窃听设备。所以思嘉只拉着她心爱萨沙的手,走向床。

    时钟距离午夜十二点只有半小时。

    思嘉扑向丈夫,“我爱你,萨沙。所以——”她脱下衣服,给他看装着婴儿胎发的小吊坠。“亲爱的,亲爱的。”

    萨沙的呼吸急促起来,喉结开始颤抖,思嘉轻轻咬了一下——她其实,很害怕。

    她不怕能不能把萨沙带过去,心底的声音告诉她,能。她一直保守的穿越最后秘密,终于能够在这个遍布监视的夜晚派上用途——逃吧。

    萨沙只要不肯检讨,不肯写一些根本没有的材料污蔑昔日的空军司令,他就会被投入监狱。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容身之处,逃吧!

    她害怕又激动得簌簌发抖。

    萨沙作为正常男人,抚慰她。他们是分开很久的夫妻——就像兵临城下那部倒霉电影里的经典情节一样,思嘉需要爱,需要压抑的狂欢---她一点儿也不扭捏,抱住了她的萨沙。

    她吻着他,确定会和萨沙逃走。可她隐瞒的苏联未来将会被萨沙第一时间发现——他为之奋斗的理想,流血的国家全都不复存在。他的故乡一带,正经历战火洗礼----俄罗斯和乌克兰从兄弟变成了仇敌。

    他会原谅自己的隐瞒吗?

    他会不顾一切回来要改变苏联结局吗?

    我有多少筹码?

    思嘉仅仅有一个孩子,她的爱情,富足安定的生活而已。

    思嘉眼中含泪,吻上了丈夫的唇。

    ———1956年12月13日,这夫妻两忽然从克格勃的严密看守下,离奇消失不见。苏联人这时候才回过味----被关在疗养院“疗养”的伊萨耶夫的话,或许是真的。

    但思嘉和萨沙已经无迹可寻。

    那一年,德意志第三帝国,被视为最佳同盟且有血缘纽带的海因茨与斐迪南决裂。

    到了1966年,面对曾经的集中营指控,独揽大权十年的元首斐迪南,公然在萨克森豪森纪念碑前惊天一跪,祈求宽恕。此举震惊世界,也为他再度赢得了尊重。由部长们及议会发起对他的弹劾,最终失败。

新书推荐: 王爷的小侧妃要飞升了 [全职高手]还是要相信爱情啊混蛋们 长* 初代灵媒 仙人望我来 叼起我的师兄就跑 阿月浑子 宿命 任意门《位面穿梭》 宋代第一红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