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祁钰看到郦沁舒进来，先是惊讶，后是高兴，最后是慌张。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放下酒杯，做惯了戏，可微颤的睫毛还是暴露了自己，无人知晓的暴露，明目张胆的淡定。此刻阿圆心中可不能误会他是这样的一个人啊，不顾家室，随意作乐，不洁身自好，沾花惹草。酒杯落下，却迟迟未放下，紧紧握住，淡淡的开口，语气是一丝丝恳求，一点点理直气壮，一些些慌张。

    “夫人怎么来了，这么晚还未休息。”

    我听他未唤我阿圆，而是唤我夫人，应是提醒我演出些新婚夫妇的样子，妻子抓住夫君偷腥的样子。

    “夫君这么晚不是也还在外面吗？”带着怒气与嘲讽，脸色倒是未变，毕竟不能闹得太难看，不然谢府要成为京城的笑柄。

    “是为夫的不是，各位，那谢某先走一步。”谢祁钰起身，背影出尘，走到郦沁舒的身边，却没有挨着。

    他们要走，倒是无人出言去拦。

    没有刻意塑造宠溺，一切都听妻子的模样，也没有刻意塑造以夫为尊，妻子唯唯诺诺。只是让人觉着平淡，虽有些奇怪，但是细细想后却会更加相信眼前见到的是真的，更让人觉着谢大人就是骨子里有礼。再者，郦沁舒听起来貌似稍带威胁的话，加上谢祁钰稍显刻意的和她留出的空隙，更是让人难以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怎么样。

    马车达达的朝着谢府驶去。

    “阿圆，你听我解释，我不是刻意来此，也不是刻意不告知你的。我决没有碰女人。当然，男人也没有。”

    谢祁钰很紧张，连着说话都有些磕磕碰碰。我竟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明白，看刚刚的样子。我知你不是来寻欢作乐的。还是我要跟你说对不住，冒失的前来找你。主要是有些担心你。怕你出事。”

    “没事没事，阿圆肯定是判断过的。我刚刚没有挽上你，是因为我觉着自己很脏。我决没有没有碰别人。”谢祁钰觉着自己的话会引起误会，更是慌张，刚刚即使喝了酒，依旧是面色如玉，坐姿挺拔，一眼很难让人不倾心，现在面色潮红，多添了几分可爱。

    谢祁钰说脏，并非他瞧不起青楼女子，而是他看不上那些日日来青楼寻欢的有了家室的男子，想着和他们待在一处，同个楼宇，便觉着自己脏了。

    “阿圆，我真的没有碰其他女子。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从前几乎没有踏足青楼，除非重大消息，才会亲自来红招院。去的每一所青楼，都不是为了寻欢。”谢祁钰真的满眼焦急，连带着头发都有些散乱。

    我忍不住轻笑出来，又觉着自己这样不对，伸手轻轻把乱了的头发整理一番，翡翠镯子凉凉的贴在他的额头。“你不会真的有问题吧？伯父医术极高，你若不好意思，我写信给祖父问问。”郦沁舒丝毫没有注意到其他这两个字，更不明白这句话谢祁钰到底想表达什么。

    “不用，可以，不是，是我没有问题，可以人道，不用请大夫。”谢祁钰是真怕，既害怕他觉得自己不行，又害怕她认为自己花心，他实际只想告诉她，他是清白的，虽不是想要她多记挂，多在意，多感谢，但他不想她误会。眼泪不知为何快出来了，不过夜色太浓，前面的灯笼没有很亮，故而郦沁舒没有看清。

    “没事没事。回府早些洗漱吧。”郦沁舒倒是有些担心会伤害到他的心。改日要熬些补汤。过去时的担心，焦急以及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不高兴都烟消云散。天色太晚，一个在慌忙解释，一个在认真听解释，两人都是心中微甜。

    “阿圆，今日是受人之托，想要我拖住人，事情倒不危险，不过本该放的烟火没在时辰放，有些担心，看到你来，想着答应的事确实已经办到，还是和你一同回来。回来时，倒听到了烟火声。”

    “晚上，辛苦了。”

    “无碍，但是在那里觉着不是很舒服。我是不爱去那些地方的。”

    “委屈你了。”

    “阿圆来接我，我不委屈。下次先考虑自己的安危。”

    我想起自己与祁钰说的去找他的理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翌日，起身去处理府中杂事时，心中还在想慧宁的事，沈宗承是一个不错的人，品性端方，性格稳重，待人平和，家世清白，能力不凡，慧宁能避免许多寻常人家的麻烦事，已经很是不错了，可慧宁也有再选择的条件，她性格开朗，品性上佳，容貌秀丽，家世显赫，她为何要着急的嫁人，女子明明能够自己养活自己，若世道给女子与男子一样的机会的话。为何要嫁人，嫁给祁钰，是自己幸运，幸运的是祁钰做到了许多本就该做的，并且做的更多。可如今，遇到一个能做到一个本就该做的人，都是幸运的，那为何要嫁人呢！况且，同为女子，为何要如此为难女子，多见的是婆母为难媳妇，岳母为难女婿却少见。若是普通人家，还可道是长时间性子不同共处在小小的屋子里，可大户人家有大宅子却还是有不少事端。想着想着，想远了，也想深了。若要改，那必定要从思想上开始，再以实际。要潜移默化的改变思想，一些具体的做法却难以想到，毕竟方方面面需要考虑的多太多。我必定要让这世道变一变，让女子有更多的机会，自力更生，读书认字。

    “阿圆，在想什么？如此入神。”

    “在想怎么样城镇女子以及农村女子才会有更好的出路与生活。好难，但是我会做到，因为需要与值得。”

    “是啊，很难实属正常，几乎史无前例的事自然是难的。一如新政，想出来是十余位智囊一起思考的，反复推敲，看起来只商量了一年，其实是好几代人的成果，甚至有些是从前不同朝代的人的想法。然后一点点布局，推广，施行，处理了无数的变数。下次可以和先生们一起思考，我尽快试探试探他们对女子的看法与态度，否则怕他们知道后反而阻挠。那几位先生只管理新政，有几位在朝堂之上，有几位在府中，还有几位在各地。”

    “多谢，自己才疏学浅，若能得先生们助力，自然幸运，自己也要上进，开拓更多的路。”

    “阿圆，午后是要去赴宴吗？”

    “去肃王府赴晚宴，肃王妃邀人去府中赏绿莲，说起莲花就想起瑜珠，想起苏州，想起瑞儿，父亲，娘亲，哥哥。”

    “伯伯和瑞儿一切安好，上一次我们一起看的信中，伯父的字迹虽不一样但还是遒劲有力，看来身子骨依旧硬朗，瑞儿还是碎碎念，讲书院的趣事，也讲少年的烦闷，还是生龙活虎的。”

    “这样我确实心安许多，多谢你祁钰，但不知为何瑞儿这个年纪还未议亲，但从此好像也明白了父亲对瑞儿日后的安排。”

    “伯伯只想瑞儿平安快乐的活着，尽力培养成明事理，懂礼的人，如今瑞儿在书院，很是踏实认真的学，偶尔也会调皮，他说学院有一位夫子很厉害，他很喜欢，要跟着他多多学习，增强本领。我见过，这位夫子确实很厉害，懂的颇多，而且并非是坐而论道，只懂皮毛，而是无论是为人的道理还是为政的道理，他都讲的很好，讲的很深很透彻，最重要的是方向是对，让人收益颇大，不止会讲道理，是走过田间地头，烟火人间，以及灵阔自然的人，也会带着他的学生去经历。人也谦虚，不死板，教学相长，故而，伯伯与我都很放心。瑞儿和同窗相处的也很好，吴秋仁，还有齐嘉都是他的好友。瑞儿不想入京，他说若是学成，他想先去做官，地方官，然后也成为一个夫子，传道授业，以身作则。婚嫁之事，他倒是不那么在意，伯父与我倒是随意，但如此也有风险，到不是一定要在哪个时间成婚，而是错过了时间，可能选择会少许多。午后，写信给瑞儿问问，他还有与周家姑娘有联系否。”

    我听祁钰说着，先是宽心，后是惭愧，泪水不止，不知该怎样未报。他真的做了好多，自己却做的太少。

    “嗯，祁钰，多谢你，不知怎样言说，我对自己的家人不及你，惭愧。事情繁杂，你却顾上了，我只知心中记挂，却做的甚少。此刻，为你能做的也甚少。”

    “阿圆，事情繁杂是我带来的，才至于你无法分神，还有，我们是一家人，你，我，伯父，瑞儿，还有伯母，兄长，况且那时候，你还未回来，怎么能怪自己。”

    我听到那几个字，一家人，他，我，父亲，母亲，瑞儿，哥哥，眼睛霎时变红，哭声难抑。谢祁钰轻轻的抱住郦沁舒。

    没什么胃口用膳，谢祁钰拉着郦沁舒下五子棋，他觉着平日布局就如同下围棋，此时他只想让她放松放松，五子棋更好。

    “阿圆，我的五子棋还是你教的呢？鲜少赢你，那时候很是着急。”

    “是啊，你知道吗，我肯定是未和你讲过的。那时候觉着你很奇怪或者说有些傻，有时候觉着自己有些欺负你，比如将吃剩的吃食给你却说是给你尝尝，可下棋倒是认认真真的赢了你，有时候还让让你，你倒是着急的快哭了。我一直记得，我看你快哭了，让你又不行，玩别的又不行，一定要拉着我一直下。祁钰，你还记得吗，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谢祁钰心中一动，压不住的高兴，她也记得很清。

    “自然记得，但为什么，好像忘了。”

    谢祁钰怎么会不记得缘由，他不是不高兴郦沁舒一直赢，那时青州郦家也来了一个小孩，故而怕郦沁舒觉着他太弱，不愿意找他玩，而去找那个小孩了，这才一根筋的下了将近一天，后来自己又找人下，到了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