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暗，风渐起，云汇聚。到了另外一个渡口，换了一艘小船。

    天色已完全暗下，换的小船有蓬。郦沁舒和谢祁钰和船夫打过招呼，船夫说的是方言，虽然语言不通，但人与人之间的善意可以传递与体会。

    进入船中，两边的小窗打开了一些。风声，水流声，鸟声，虫声，都能进入船中。郦沁舒和谢祁钰没有相对而坐，靠在一起，牵在一起。船中是不大的一方天地，准备的却很齐全，有一方小桌，桌上摆了小炭火，热着茶水，以及一些当地特有的瓜果和糕点。桌旁的地上放着碳盆。船夫划着船，船尾挂着一盏灯笼，灯光照亮前行的路。在船舱中也能依稀有些光。在昏暗的光下，他们靠的近，能看清对方的脸，与深情，他们的爱意诉说后，无论是在眼中，还是心中，都更清晰。坐在船中，置身于如此的环境，他们忍不住深吻在一起。

    船行水上，路途不远却还有些距离。两岸是青山，在微光下，还能看清溪水的波澜。在这里，人难体会到时间的流逝，唯有去看清绿的秧苗变成金色的稻浪，看晒出的金色的玉米，或是一树一树的梨花，桃花，漫山遍野的不知名灿烂的花，才明四季，知变迁。

    已近他们今日要到的酒家了。

    “祁钰，看下雪了，已是人间三月，竟然下雪了，还是在如诗如画的地方。”

    郦沁舒很激动，推开船门，一些飞雪飞进船中。她半个身子探出去，不一会黑飞发上俱是飞雪。酒家就在不远处，因他们要来，挂上了许多灯笼，以照明之用，未曾想今日会落雪，明黄色的光下，漫天的雪更清晰，更美，更有情韵。纷飞的模样，下落的白，与不远处明亮的酒家，郦沁舒被所见美到。

    到了岸边，郦沁舒情难自抑，在纷飞的落雪下高兴的转圈。伸出手，雪落在手掌心，笑的灿烂。她并非是未见过雪，哪怕在兰溪都下了好几场，只不过心境全然不同罢了。

    到酒家仍需向上爬一段山路，雪刚落下，并未积起，走的还算轻易。

    到了酒家，屋里生着炭火，十分温暖，店家已经在等候，酒菜也早已备好。“见过夫人，公子。”

    “店家好，无需多礼。”

    “山中到了晚上会比外面冷些，故而屋内炉火烧的会旺些。热菜已在灶上，冷盘小人准备了四样，猪头肉，咸鸡，腌萝卜，和水煮花生，有些粗鄙简陋，还请担待。”

    “都是地方特色，怎会简陋。多谢您准备了，很是周到。”

    屋里很暖，郦沁舒和谢祁钰头上的积雪有些化掉。

    “多谢夫人，茶已泡好，今日准备的是本地特产的杨梅酒，味道很是不错，美中不足的是不宜热着喝。”

    “无妨，店家既然说是特色，那定要尝尝。”

    他们先喝茶暖了暖身子，再尝了桌上摆的冷菜，一群人闲聊几句后，热菜便上桌了。

    “还请夫人和公子允许我介绍一番。”

    “当然可以，多谢。”

    “这第一道热菜是羊肉煲，本地的羊肉，和别处稍有不同，有一股独特的羊膻味，不知您们是否吃的惯，加了刚从泥里拔出来的萝卜，炖的软烂，只加了两颗干辣椒，辣味很淡。当地人不善吃不了辣。第二道是土鸡煲汤，院子中的走地鸡，加上党参以及本地的一些药材，熬了三个时辰，鸡汤鲜美，鸡肉软烂。第三道是红烧溪鱼，便是您们刚刚所经过的那条奚中所钓，溪水流动，故而土腥味淡，但多刺，主要是别具风味。以及咸菜土猪肉炒青笋，在这个时节不失美味。蒜煎排骨，野菜鸡蛋，以及卤水豆腐。不算很丰盛，还请担待。”

    “多谢您安排，听您的介绍，很难不口水直流，费心了。”

    饱餐一顿后，简单的洗漱，心中依旧十分激动，但今日确实是累了，加之贪杯，多喝了几杯杨梅酒，便昏昏睡去。

    第二日一早，郦沁舒醒来，先在谢祁钰的唇上浅尝辄止，再披上外袍，望去窗外，青山已白头。流水不歇，但并非流水无情，昨日的溪水早已变更了颜色，溪流两旁也早已覆盖上了白雪。

    酒家建造的并非规整，每一间都可见溪水，开窗便是一幅画。此处并非是酒家，而是兰溪金氏所建，在查探兰溪金氏家产时所发现，后来金氏宅子拍卖时，这所宅子位置不好，很是不起眼，便也算后面，他们在安排出行时，机缘巧合下发现，郦沁舒和谢祁钰便买下，不过安排时并无说明。

    郦沁舒住在酒家的最上面一间，青山白头，雪已经停，今日日头很好，天干净的蓝，还有片片悠悠的白云。绿叶依旧，但粗壮的枝丫上却附着许多的白雪。满眼的白与深绿，白是昨晚的落雪，深绿是四季常青的树。天色寒冷，路上又都是积雪，溪水也十分冰冷。谢祁钰也醒来，和郦沁舒搬了椅子，生着炉火，坐在大大的窗前，对着白首的青山，相护依偎着，说着笑着，也拿起画笔，画下眼前景，眼中人。

    午膳时分，郦沁舒和谢祁钰携手下楼。

    “夫人，今日有烤全羊，从前我只在书上听说过。”

    她兴奋的说着，脸上是灿烂的笑。白芷此行后，变得更稳重与跳脱。这两个词看起来有些背离，在机缘下，也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郦沁舒很是欣慰，她还是觉得或许白芷本就是要高高兴兴的，活泼些，但事情太多太多，压着人。

    郦沁舒也很高兴这几日，也收货了更多的平和，内心更加厚实，平静，稳定，身边的爱人让她温暖与更有底气，看到的景色能修复了这将近一年所经历的事，刺杀，看着亲近的人受伤，各种的担惊受怕与思虑。

    “夫人，公子。早膳可好可口，不知您们的酒量，怕饮酒第二日会有些不适，便自作主张将早餐做的清淡了。”早上送来的白粥，八宝甜粥，本地的土鸡蛋，一些咸菜，红糖以及半只熏鸡。

    “红糖的香气十分浓厚，是我所尝过的最美味的红糖。店家可还有，想买些带回去。”

    “夫人喜欢便好，但可惜，红糖小人有些无能为力，并非本地所产，也是派人去采买，村中百姓家中所存也少，但是红糖是在兰溪所买，一处叫甘山的地方所产，那地方大量种植甘蔗，制糖技术又成熟，所制出糖产量大，品质又上乘。无需专挑一家，每一户人家的质量都很是不错。夫人和公子若是喜爱，可派人去采买。”

    “多谢店家告知。家里人约莫会很喜欢。”这一年里，柳父柳母，一直支持着她也一直支撑着她，在她心里他们早已成为了家里人。其实更早，她是柳韵倚身份的这一刻，他们就是她的家里人。

    “夫人，这是烤全羊，羊处理干净，架在铜炉上，撒上调味。羊剩下的一些东西，熬了羊杂汤，边上烤了饼，还有烤鱼，大鱼大肉会有些腻，便也做了小菜，准备了干果鲜果。”

    “店家考虑的很周到。多谢，真是费心了。出乎意料的好。”

    “都是小人该做的。”在一方没有围墙的院子里，不远处便是覆着积雪的青山，望下去便是积雪覆盖住的的小路以及不停歇的溪水，依旧清澈依旧奔流，但颜色更深，若是青山因深情白头，那绿水的变色只因倒映着积了雪的山，青山白头，绿水何尝没有回应，情意不负。视野十分开阔，环境优美。

    店家与随侍用小刀将肉切下，分给众人，今日将黄酒热起，在此番情境下喝了个痛快。一顿酒肉后，大家都醉的不清。比肉更下酒的是每个人的故事。“大家一起坐下共享吧，如此一整只羊，又有菜还有酒，围着炉子，人多吗反而有意思。”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