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

    店家与随侍用小刀将肉切下,分给众人,又将黄酒热起。吃着香喷喷的羊肉,喝着黄酒,好不快哉。酒过三巡,比肉更下酒的是每个人的故事。

    “店家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可否说说是何方人士?”

    “能与你们相逢,算是缘分。也不算是自揭伤疤,分享一番也无妨。公子与夫人能知道此处,并且能安排此番行程,定然不简单,和这几个月的兰溪金氏案一定有关系。何出此言呢,因为我也姓金,不过很多年前便离开了,或是说被被逐出家族。一些事看不得,忍不下,但又无力改变,家族中的一位还算清白长辈救助我,给了我这方住处,我便一直在此,不过是非功过太难评,还是不评了。

    小人年少时也是非之周的茶不喝,鱼虾一定是要丘南运送而来,爱赏名画,约名妓,仗着父辈的宠爱,挥金如土罢了,后来发现对我优厚非常的人甚至整个家族都肮脏的彻底,疯了好些年,入寺庙,上道观,最后至此,处于这方天地间,人才平稳了许多。多亏发疯的那几年,才留下了一番罪证,那时候不知小人守下来的东西会不会有可见天日的那一天,便遁入此处,也是守护。

    这所院子在我那长辈名下,这并非小人与这位公子第一次见。前些时日小心翼翼的出这山门,走到兰溪,去给那些罪证时,便见过。之后我便回山中等消息,我希望会有人来,这里都能被知道,说明该是拔的干干净净,我又期待着是谁来,看看是不是会有另外一个兰溪金氏还是真的新象。看到是你们,忽觉天地公道还是在的。我是有罪的,哪怕我未亲自施过恶,也未指使过谁去做,但少年时能够挥金如土,不也是用了他们的吗,那便是我做的恶,哪怕我不知道。有没有恶不在于血缘,而在于有没有受过长久的恩惠。”

    店家说完有些恍惚,还是会哽咽。

    郦沁舒和谢祁钰听后,“您接下去有何打算?此处您可以继续住下去。”

    第一批处理的是金氏的钱款,一一核对清楚,然后开始清算房产,谢祁钰发现了这所宅子以及水边的那座,便出资买了下来。后来派人探路,探路时才发觉有人,但据派出的人来报,是给山中人一个落脚之地,是一家酒家,也便直接安排下去。

    “哪有什么打算,平生能知道,也算是了却夙愿,便足够了,但我还想继续赎罪,若是死,便真是无多少赎罪,这些年一直往返于村中,教村中的孩子一些简单的字,若是一代一代有所积累,若是有人想离开,也能容易些。再就是此地多雨,山路又漫长,若是下大雨时,也便此处落下脚,饿了,累了,有处地方罢了,再就是告知他们一些外面的规则,防止被人骗。我无多少银两,若此处不能住,便去村中建一陋屋,我从不信吃斋念佛能赎罪,赎罪便是要给世人带来益处,吃斋念佛对活着的人又有和益处。”

    “您若是愿意,可一直住在此处,如往常一般,这所宅子,我和夫人一同所购。”

    “多谢二位。”

    酒醉七分大家围着炉子,浅唱起来。店家或许这么多年也无人分享这些事,情绪到了,便唱了一曲词。

    郦沁舒平静的唱了一首诗经,忽然就泪流了满面。放下酒杯,一人擦着眼泪,两人哭着。

    下午店家本是打算带着他们一行坐着竹筏去村庄逛逛,不过大家都醉的不轻,只能搁置了。

    等到他们再醒来已是天黑了。

    “阿圆,还好吗?身体可有不适,醒酒汤准备好了。”谢祁钰轻轻的抚过她的脸蛋。

    郦沁舒轻声回答到,“头是有些疼,不过无碍,休息会便好。他们都还好吗?”

    谢祁钰侧着身子一直看着郦沁舒。

    “一切都好,刚刚店家派人来问了。”

    “那便好,真是有些喝大了。

    ”“无妨,阿圆是否饿了,梳洗一番,下楼用膳?”

    “好。”郦沁舒洗漱完后,随手挽起头发,比起在京城梳的一丝不苟的发冠,如此显得十分随意,却舒适的多。

    “好香,这是什么?”郦沁舒从楼上下来,便闻到了阵阵香气。

    “炖的排骨汤,无论夫人和公子早一些还是晚一些,排骨汤便都是无妨的,只不过肉是否软烂罢了。加了当归,枸杞,红枣,人参,虫草花。另准备了羊肉,腊肉,青菜,白菜,萝卜,蘑菇等,溪中的鱼多刺,不宜做成鱼脍,便没有准备。白日酒喝的有些多,晚上便煮了桃胶桂圆红枣核桃汤给大家。”

    “店家真的用心了。”郦沁舒和谢祁钰俱为眼前人行了礼。

    他们依旧这么叫着店家,他好不容易戴上了这个壳子或是变成了这个人,便不要去把它摘下,或是牵扯回以前那些事。他已经在有所为了。

    两个小孩从后厨跑了出来。店家见状,开口说到,“真是不好意思,这是陈家阿哥阿嫂的小孩,平日他们不会住在此处,其实也不多常来,这几日有些特殊,孩子便在家中无人相伴了。今日想父母的紧,小春小夏的大伯便撑着竹筏送他们来了。提前是嘱咐过来往的人,若是无事,这几日不要来打搅,不过我这地方,平日人不多,我去村中的多,让夫人和公子受惊了。”

    “这是我们的过错,来了这几日,给村民以及陈家阿哥阿嫂造成不便了。怎舍得让孩子和父母分离呢。”谢祁钰说到。

    郦沁舒问道“我们可否和孩子说说话?”

    “自然可以。”

    “谁是小春,谁是小夏呀。”

    “我是小春。”其中一个拿着一个小纸风筝的孩子回答到,腰间还携着一只竹编的蚂蚱。”穿着粗布衣裳,有几处补丁,头发有些乱了。但很是可爱与惹人喜欢。

    另一个孩子更加沉默些。

    “真好,你们玩的高兴吗?来的路上累吗?”

    “高兴,不累,我们都很喜欢认字叔叔。他会好多好多东西,并且会讲很多有意思的故事。”

    小春把店家换作认字叔叔。这番回答让在场的人都捧腹大笑。他们白日知道了他的姓,知道他的过往。忽然听到如此的称呼,有些难以联想。

    忽然,不知谁的肚子在咕噜咕噜的叫。

    “站着说了这么久,都饿了,不如先落座。小春小夏饿了吗。”

    “我们在竹筏上吃了饼,但是现在又饿了。”看到桌子上丰盛的菜,咽了咽口水。

    “那坐下来一起吃好吗?店家,孩子可有什么忌口,问问陈家阿哥阿嫂是否同意。”郦沁舒先带着孩子坐下,正巧,陈家阿姐从后厨端着菜出来,看到两个孩子坐在桌上变了神色,操着方言说着什么,语速很快。谢祁钰和郦沁舒都听不明白。小春小夏与他们说的一般那几句话,应该是店家所教。

    店家温声说了几句,陈家阿姐的脸色好了许多。转身与郦沁舒和谢祁钰说了几句话。约莫的意思是,小孩不懂事,衣衫破旧,怕扰了贵人。

    “无妨无妨,小春小夏都很可爱。”

    在店家劝说下,孩子们和他们一起坐着。陈家阿哥阿嫂却始终是不愿。其实并非是他们自卑而导致,恰恰是分的清,不喜占人便宜。

    在春寒料峭的夜里,一群人围着火炉,身边是爱人,朋友,可爱的孩子,友善的陌生人,置身山间小屋,风声进来,鸟鸣进来,溪声进来,山野进来。

    热腾腾的菜吃进胃里,满当当的情暖在心里。

    “年过去不久,我在年前买了一些小烟花,送给了村中的孩子们。不曾想,那时竟然还剩了一些,今日被两个孩子发现了。夫人和公子想去院中放吗?一些小烟花。”

    小春听到烟花二字后,原本埋头,忽的就抬起来,眼中更加有光。小脸上还粘着一根虫草花。郦沁舒便身手将小春脸上的东西拿走。小孩们人小,一是夹不到,二是郦沁舒和谢祁钰怕他们烫到,便都由谢祁钰和郦沁舒以及白芷夹给他们。

    不一会便发现,小春爱吃肉,小夏爱吃菜。谢祁钰给他们各自夹爱吃的,郦沁舒则相反。但他们都控制着量,怕把孩子们撑到了。

    “当然好呀,但让姐姐先给你洗一下你们的小花脸,好吗?”白芷拿了两条热毛巾,郦沁舒接过后,对着他们的小脸,清澈的眼睛,竟有些不敢下手。

    谢祁钰从郦沁舒接过,轻轻的给孩子们擦好。店家拿出十来个小烟花,孩子们便跑向他们的认字叔叔。郦沁舒和谢祁钰跟在他们后面。他们玩着,笑着,闹着,开怀着,这些时刻,时日,都会成为日后心中的支撑。谢祁钰紧紧牵着郦沁舒的手,从未放开。

    忽的说了一句。“阿圆,还有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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