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

    李游曳楞了一下,脸部表情有些许僵硬,缓缓惊讶道:“您认识我父亲?”

    沈百川一脸慈爱,双眼像是有点湿润,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看来我还没老眼昏花,从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像我一个故人,后来再三确认,心下便断定你一定是思远的孩子,你和他年轻时候那身板,那神情真是一模一样......”

    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沈百川自顾自说了好长一段话。“走!我们去那边没人的地方说说话。”

    两人沿着一条缓缓下行的坡道,来到一隐秘处,参天大树覆于头顶,底下有一石桌,围以几张石凳,两人相对而坐,时不时有清风吹来几片树叶,周围听不见一点人声。

    “我好像……没听父亲提起过您?”李游曳好奇道。

    沈百川把手放在石桌上,说道:“我与你父亲,大约有二十年未见了。那时候你还小,估计记不得,我还抱你去买过糖吃呢!后来......哎,总之是无缘再见,你父亲……他还好吗?”

    “我父亲他......六年前去世了。”李游曳回道。

    “什么?思远他......”沈百川猛地站起身来,衣袖带起石桌上的几片落叶。“他身体不是很好吗?怎么会?他是因何......”

    李游曳也站了起来,两人这时正站在靠近悬崖的地方,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对面的山峰,清翠一片林海,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生机。

    “家中走水,父亲和母亲皆不幸在火灾中遇难。”李游曳回道,胸口不禁揪了一下。

    沈百川没说话,只是轻轻在他背上拍了几下,像是为他鼓劲,也像是安慰,然后就盯着对面的山峰,不再说话。

    良久,沈百川才开口道:“之前,萍萍跟我讲了老周的事,我私下查过,盐上的账目都对得上,其它老周经手过的事务,也没找出任何纰漏之处。我想,老周对我肯定是一片真心,他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因此......”

    “因此,您不想再查下去?我本不该多言,但还是想再提一句,府上那个废弃的仓库,也许能查到点什么。”李游曳说道。

    沈百川没有答话,继续望着远方,陷入对往昔的回忆。

    思远竟死于火灾,他想起最初让他们相识的那场大火,那还是在前朝,武都那个时候还叫做长京,那是长京城一场烧了一天一夜的大火。他,思远,还有另外五人,都在那场大火中成了孤儿,接着被陈甫收养......

    “父亲,你们果然在这里,找你们好久!”沈萍萍的声音传来。她顺着坡道已下到两人身旁,周永仁也跟在她身后。

    沈百川这才回过神来,“我和游曳在这里说点事,诶,游曳,你刚才跟我说什么来着?”

    李游曳摇了摇头,回道:“没说什么。”

    沈萍萍好奇地打量着两人,惊讶道:“父亲,你怎么管他叫游曳,才一会儿,就这么亲密?”

    沈百川摸了摸她的头,微笑道:“萍萍,别瞎想,我只是和游曳聊得来。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一群人一直到下午时分才离开学海书院,下山的路途顺畅,大家都在马车里有说有笑,不觉已行到山脚。

    李游曳估摸着,大抵又要经过清江盐场,便一直探出脑袋向外面张望。天空中突然响起几声惊雷,吓得马车里的众人都一哆嗦,“哎哟,看样子是要下雨!”周永仁道了句,“老周,看能不能抄近路回城。”沈百川问他道。

    周永仁掀起前面的车帘,与外面道了几句,过了一会儿,李游曳估摸着在本该直行的地方转了弯,心想这是上了近路,紧接着便感到马车有些许颠簸。

    不久,马车的速度突然变得缓慢起来,驾车的仆从说是前面路上有人挡了去路,现下这条路窄,只能等前面的人到了路口,才能与他们错开。

    周永仁探出头去望了望前面,李游曳分明见到他回身时,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与担忧。

    他也探出身子去望了望,只见像是一行运送货物的队伍,正在缓慢行进。

    李游曳在马车上默默思索着这里面的蹊跷处,不觉马车又开始飞奔起来,想来,是已经和那送货的人马错开了道。

    进城以后,李游曳早早下了沈家的马车,一个人往城门口走去,他隐隐感到,也许那批运货的队伍会进城来。

    他在离城门不远处的茶铺,一边喝茶一边等待。此时的天空,已开始蒙上一层薄幕,快到城门关闭的时刻了。

    终于,他没有猜错,那支队伍出现了。打头的是一个一身短打、身材精瘦的高个男人,其后跟着几辆板车,每辆板车上都堆放着许多货物,虽辨不出装的到底是何物,但看起来很是沉重。

    待他们进了城门,又走过一段路以后,李游曳才小心跟了上去。

    路两旁已渐渐有灯笼挂出来,望向远处时,也有朦胧之感,黑夜已然笼罩了江州城。他们在夜色中行得慢了下来,李游曳也只得放慢脚步。

    最终,李游曳跟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昨晚那个仓库,见他们进去以后,李游曳便没再跟上去。

    “你来啦!”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李游曳转身看着陈不渝,道:“你一直在这儿?”

    “对啊!总感觉这仓库有问题,我便在这里呆了一天。”陈不渝说道。

    “那你一定有所发现。”李游曳说着,给他递了个眼色。

    陈不渝说道,他今日一早便来到这里,绕着这个仓库查探了很多遍。他发现,仓库被人为地分割成了两部分,前面那部分供人居住,这点是江州城人尽皆知的,但后面那部分好像另作了他用,且不易被人察觉。他想,这大概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吧!

    前面那部分,他已经进去看过,并无什么蹊跷处。但后面那部分,他发现,里面有人看守,且墙被加高了许多,因着仓库被人为隔断,因此从前面无法走进后面,只有从后面那个唯一的门才能进入。

    陈不渝话毕,没等李游曳开口,他突然打了个响指,从旁走出一个少年,看样子约莫十二、三岁,小脏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身着一身不合体的衣裳,衣袖长过他双手许多。

    “小黑,我今天刚收的小弟。”陈不渝双手抱臂对他道。

    “大哥,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吧!”小黑说道,一脸好奇打量着眼前的李游曳。

    李游曳被他俩这出搞得有点疑惑,转身向陈不渝问道:“你都跟他说我什么了?”

    “秘密!我们快进去吧!”陈不渝回道。

    两人跟在小黑身后从前门进了仓库,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里面没有火光指引,还隐隐有一股霉味,李游曳只能大约推断经过了什么地方,大概是穿过了一片堆放杂物的空地和一间屋子。

    出了屋子后,终于有了火光,星星点点分布在眼前,忽明忽灭。眼前的每间屋子里都住了人,只是,他们的姓名早已被人遗忘,甚至他们根本不需要姓名,而只被人以“住废弃仓库里的人”称呼。

    小黑像是在黑暗中另长了一双眼睛一般,熟练地游走在这废弃的仓库中,没有让身后的两人碰到任何障碍物,顺利把人带进了他住的屋子里。

    两人进到屋里后,扑面而来,一股混合着各种说不清道不明气味的味道,也许有发霉的墙壁,腐烂的食物,被汗渍浸满的几个月未换洗过的衣裳,凡此种种,与贫穷和脏污联系在一起的生活,所散发出来的味道。

    “小黑哥,你去哪里了?”一个男孩问道,原本躺在床上的他突然侧过身来。

    还有一个坐在床上的男孩也站起身来,问道:“这就是下午跟我们说的那个大哥吗?不过,怎么来了两个人,谁是大哥啊?”

    “当然是我!”陈不渝抢先一步走上前去,大声说道。

    “对!他就是我新认的大哥,后面那个是大哥的朋友,也很厉害的!”小黑一本正经说道。陈不渝转身摸了摸小黑的头,小黑笑嘻嘻的模样,很是得意。

    “你还躺着呢!快起来让大哥和他的朋友坐啊!”小黑以命令似的语气对床上躺着那人说道。那男孩听后迅速从床上下来,还不忘用衣袖擦擦床边,一副讲究的客气模样,然后才邀请两人坐下。

    陈不渝立马坐了下来,李游曳没好意思坐,结果被陈不渝硬是拉了一把,一屁股坐了下去,床板顿时发出一声伤筋动骨似的吱呀声。两人肩并肩坐在床上,只要稍一挪动,床就会咯吱响一下,像是在艰难承受着两人的重量。

    三个男孩围在两人身前,仿佛在等待着陈不渝这位大哥开口训诫一般。

    “小黑,有办法没有?不行,我们可就上房了?”陈不渝问道。

    小黑自信满满道:“大哥吩咐的事,我肯定给你办到,我啊……”说到此处的小黑,特意停顿了下,然后压低声音,很是得意继续道:“你们跟我来吧!”

    两人起身,小黑让另外两个男孩不用跟去,然后拿起了房间里唯一半截蜡烛,此时正在为他们照亮的半截蜡烛,率先走出门去。

    两人一直跟着小黑走到了墙边,然后,顺着墙边一条狭小的排水道,艰难往前继续行走,时不时便会碰到旁边的墙壁,蹭得一身灰,还有蜘蛛网。

    “到了!”小黑突然停下道了句。

    前面就是一个死角,并没有路通向那一边,陈不渝道:“这儿能过去?”李游曳也在一旁很是不解。

    “二位别急,大哥,你帮我把蜡烛拿上!”小黑说道,陈不渝接过蜡烛,伸着手帮他照明。

    小黑赶紧把地上一堆杂乱的草垛扒开,墙角顿时漏出一个大洞。

    “你让我们钻这狗洞过去?”陈不渝道。

    “大丈夫能屈能伸嘛,再说这也不是狗洞。”小黑摸摸头解释道。一旁的李游曳忍不住笑了起来,拍了拍陈不渝道:“大哥,你先!”

    正当几人相互打趣时,忽然有一束熊熊火光直冲上天,好像是对面仓库着火了,接着便是隐隐传来的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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