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亲

    “不是谁的,我只是觉着好看,就带着用而已。”严熹解释道。

    严秀夫笑了,反问道:“怎么我是养了个如此猥琐的儿子是吧?专爱用那女儿家的贴身物品?你小时候可没这癖好!”

    严熹自知他的解释站不住脚,只得安静不语站在那里。

    “你这孩子,也老大不小了,有喜欢的姑娘,大大方方讲出来便好,父亲一定替你风风光光娶她过门!说吧,是哪家的小姐?我认不认识?”严秀夫道。

    “多谢父亲好意,儿子没想过要娶亲!”严熹道。

    严秀夫顿时变了脸,大声道:“没有男子不娶亲,不娶亲的那不是太监就是穷疯子,你是我严秀夫的儿子,武都城哪家的小姐不想进我们严家的门?做我们严家的媳妇,不知道是多少姑娘梦寐以求的!”

    严熹面无表情,继续呆立在原地。

    “我真是搞不懂你这孩子究竟怎么回事?自从你母亲过世以后,你就整日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跟谁欠了你似的!你上辈子指定是与我有仇,这辈子才投胎做了我的儿。”严秀夫无奈又生气道。

    “你不要提我母亲!我也不是来找你还债的,我只是……”严熹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严秀夫问道。

    “没什么,我先回房休息了!”严熹说罢便转身离开,也不等严秀夫发话,严秀夫还是对着他的背影大声道了句:“为你娶亲之事,我前两日进宫跟你姐姐讲了,她这两日兴许就会找你,你好好听你姐姐的话,你向来跟她比较亲,我说话你反正是不会听的,罢了!”

    几日后,严熹进宫入值仁智殿,仁智殿是几个大殿里面最小的,且位置比较偏僻,因此在这里作画可以无所顾忌,因为几乎不会有人来打扰。

    严熹一直是以画山水花鸟画为主,前几日画了一副墨梅图还被东方苍风夸奖了。

    但不知怎的,他近来总是找范与学一些人物肖像画的技巧,范与是专画肖像图和人物画的宫廷画师,他曾经只凭皇上的口头描述,就复原了因为大火而焚毁的那副先皇唯一的肖像图,甚至比原作画得还惟妙惟肖,将先皇的样貌与气度传达地相当真切。

    皇帝为此重重奖赏了范与,甚至让他连升几级到了现在百户的位置,而这副先皇的肖像图现在挂在太庙里。

    范与道:“你真是奇怪,没事儿跟我学什么人物画,你不是想抢我饭碗吧?人啊,不能样样都精 ,总得给我们这些凡人留点出路,你说呢?严大人。”

    严熹被他的话逗笑了,道:“你又取笑我,我只是随便学学而已,你可是画过先皇肖像图的大画师,我怎能跟你比,我这人物画的功底连你一半也还没有,你大可放心,范大画师!”

    范与嘴上揶揄,但还是非常认真地在为严熹指点他最近画的这副人物画,他画的人正是自己。

    “原来我长这么丑啊?”范与道。

    “哪儿丑了,这不挺好看的嘛?”严熹道。

    “你这美男子当然不理解我们这些平凡男子的苦恼!不过,你这美貌也没什么用,你连娶妻都不愿意,我要是像你这么好的家世和样貌,我指定娶她个八房九房十房妻妾,哎,可惜,我只是白日做梦,想得美!”范与感叹道。

    严熹无奈笑了笑,心想这个家伙又开始胡说八道了,其实他对他夫人非常好,与夫人是青梅竹马,他夫人同他成亲后便身子不好,经常卧病在床,一直到现在也无子嗣,但他并未因此纳妾,而且还日日精心照顾夫人,是个十足的模范好夫君!

    “你这竹叶描的笔法有点问题,你看你这衣袖的褶皱……”范与正和严熹探讨着用笔技法的问题,门外一个太监突然急匆匆进来通传道:“严大人,淑贵妃娘娘有请,请您随我来!”

    严熹跟着这太监到了淑贵妃所住的承乾宫,发现这宫里的布置与装饰似又与上次来的时候不同了,他见了淑贵妃赶紧下跪道:“微臣拜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金安!”

    “起来吧!”淑贵妃道,接着又对身边的宫女太监道:“你们都退下吧,送点吃食进来!”

    太监宫女们纷纷退下,淑贵妃赶紧上前拉着严熹的手道:“快这边来坐下,让姐姐好好看看你!”

    严熹难掩喜悦之情,看着姐姐眼睛发亮。

    “你好像瘦了,怎么回事?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淑贵妃道。

    “多谢贵妃娘娘关心,我吃得好着呢,倒是没觉着自己哪里瘦了。”严熹道,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张开双臂低下头认真打量着自己,确认淑贵妃所言是否属实。

    淑贵妃笑着道:“现下这屋里只你我姐弟二人,不要再叫什么贵妃娘娘了,叫姐姐!”

    “长姐,你比上次我见你的时候气色还好,这发饰很配你,真好看!”严熹指着她头上那支金镶宝石发簪道,那发簪更衬得她雍容华贵,气质高雅。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油嘴滑舌,想逗姐姐开心是吧?这簪子是前几日皇上赏我的,这几日我便天天戴着。”淑贵妃说着还伸手摸了摸头上那支簪子,脸上难掩喜悦之情。

    承乾宫里四周都放着冰块,左右各摆一架七轮扇,两个宫女不停摇动送风,风里带着冰块的冷气和香料的香味,吹着让人倍感清凉,早已忘却了屋外的暑热。

    宫女送来了冰过的荔枝和凉茶,淑贵妃给严熹剥荔枝吃,但她自己却一颗也还没吃。

    “好了,长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不用总照顾我!”严熹道。

    “你要不是小孩子心气,怎会不愿意娶亲呢?”淑贵妃道,她用清水净了净手,把装着剥好荔枝的青花果盘往严熹那边推了推。

    “长姐是来帮父亲做说客的吧?”严熹嘟囔道,像个小孩一样噘着嘴。

    “跟我撒娇呢?也不怕被人取笑,你看看你都多高了,人高马大的,还像小时候一样。”淑贵妃笑道。

    “你跟姐姐讲讲那个罗帕究竟是哪个姑娘的?你会那么宝贝它,一定是因为你喜欢那个姑娘,是不是?”她继续问道。

    严熹并不想骗姐姐,但他又不想将这事原原本本讲与她知,便只害羞地傻笑着。

    他看着眼前的长姐,仿佛就像看到了去世的母亲一样,她的眉眼还有下巴简直和母亲一模一样,都生得那般好看。

    严熹小时候性格一直很活泼,是个好动的爱说话的小男孩,直到他发现了父亲和母亲的秘密,他就慢慢变得不再那么爱与别人交流和打闹了。

    一开始,家人以为这是小孩成长自然的变化,但随着母亲的去世,他就直接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沉默寡言,不愿与父兄说话,再往后还开始在外面拈花惹草,醉酒闹事。

    严熹永远忘不了母亲死之前对他讲的那番话,她那绝望又痛苦的眼神,她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的神情,还有嘴里不停念叨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可是自始至终,父亲都不知道母亲为何会变成那样,他一直以为母亲是一天到晚在家中胡思乱想,精神出了问题才会寻死的,只有严熹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父亲本人!

    他也永远忘不了母亲寻死那天,大哥严慎的所作所为,也许他是无意的,可能他早就忘了,但那一次的意外却改变了他这个男人的一生,他彻底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怎么又傻笑,跟个呆子一样,你这样被动,这样动不动就沉默不语,哪家小姐会喜欢你?姑娘家本就羞涩矜持,你要是不懂得适当的撩拨和献殷勤,怕是要孤独终老哟!”淑贵妃打趣道。

    “孤独终老也没什么不好!”严熹道。

    淑贵妃听了这话气得连贵妃仪态也不顾了,起来用她手里那把黑绸绣花蝶竹柄团扇恨恨打了他几下,嘴里不停念叨着:“让你胡说八道,让你胡说八道!”

    严熹被他姐姐的团扇打得疼了,便连连求饶。

    “长姐,你别打了,真的疼!”严熹扭着身子道。

    “长姐如母,我这是替过世的母亲教训你!”淑贵妃道。

    “我是有心仪的姑娘了,只是她不可能跟我在一起!”严熹突然道了句。

    淑贵妃听罢,立马停了下来,又坐了回去,拉着他的手道:“为什么?那姑娘是已经许了人家?还是,你不会喜欢上有夫之妇了吧?你应当不会这般离经叛道。总之,只要不是有婚约在身,我都可以替你想办法,你不需要有任何顾忌。”

    他想了想,道:“是我配不上那么好的姑娘!”

    “这到底是哪家的小姐啊,连你也配不上,那这世间就没几个男子能配得上这位姑娘了,所以,她到底是谁?”淑贵妃好奇道。

    “她不在武都,她已经离开了,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她,她对我印象应当不太好,也许早就把我这个惹人厌的人忘了吧,我就是自作自受,我活该!”他回道,话毕,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淑贵妃从来没见过严熹这副模样,他真的长大了,他为情所困了,有那么一刻,她恨不得马上见到那个让严熹心动至此的姑娘,想看看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伸手温柔地摸了摸严熹的脸道:“傻弟弟,喜欢就去追,天涯海角也把她找来!你之前跟这姑娘到……哪里了?”

    “什么到哪里了?她都不在武都。”严熹道。

    “傻孩子,我就直说吧,你是只跟她见过面说过话,还是有什么别样的接触?”淑贵妃问道。

    严熹这才反应过来,长姐原来在问这个,他又想到那天把她抱在怀里的感受,仿佛还能感觉到那时的心动和亲密。

    她的胸脯就紧紧贴在自己身上,用惊慌又害羞的眼神望着自己,她对自己说七尺男儿也可以流泪时的温柔与真挚,他的心在那一刻便被她捕获了!

    他脸红了,赶紧起身来背对着淑贵妃,嘴里瞎说一些有的没的,不想让姐姐发现真相。淑贵妃看着严熹的表现,大概也猜到了几分,他和那个姑娘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吧,你也该回去了,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何时,虽然我们是姐弟,但毕竟身份有别,这皇宫里的规矩,谁都得守!”淑贵妃道。

    严熹拜别淑贵妃后,便又回仁智殿作画。

    可能是终于对人道出了心底之事,他觉得心里好像轻松了一点,以及对顾探微的思念又多了一分,他终于明白,原来感情之事不是他想克制就能克制,他想忘记就能忘记的!

新书推荐: [JOJO]鸠占鹊巢 就当我日行一善 向晚行止 别误会 雪融夏至 绿玫瑰的盛开 纸窗户 钟情妤你 小狗和骨头 偷得侍卫半日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