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个问题，她的手停滞了，快削好的苹果一下子从手中溜走，掉落下去，它顺着地面一直，最终停在一只鞋头前。
祝泽弯腰去捡苹果，却听头顶传来一个名字，是她极轻的呢喃——姜明朗。
她心里、嘴里是别的男人的名字。
祝泽脸色暗淡下去，雾沉沉的，“你似乎，并不欢迎我。”
谭恩回过神来，一把夺走他手里的苹果，“祝总，我已经拒绝你很多次了。”
祝泽双手垂放在膝盖处，头埋的很低，看不到脸，没说话。
谭恩一刀划开苹果：“这个苹果刚刚没削皮的时候，红的特别好看，可是祝总你看，它里面全烂了，根本吃不了。”
祝泽侧头，看着她手里的两瓣苹果，愣了两秒，夺回苹果，“谁说的，我就喜欢吃烂的。”说完两大口囫囵吞完两瓣苹果。
谭恩错愕地看了他一会儿，笑了，“烂了就是烂了，很难吃吧？”
祝泽突然起身，“医院门口的商贩坑人，我现在去买好再来。”
谭恩着急地拉住他，低声急道：“这么晚你要到哪里去买？”
“总会找到的。”
“你别想一出是一出好不好？你……你跟我出来说。”
说完，谭恩便拉着祝泽走出病房，“祝总，既然你有喜欢的人，何必还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你故意让整个病房的人误会我们的关系，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
是想让我难堪吗？很好，他已经做到了。
祝泽回想着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
突然停顿后，欲言又止，他最后说一句：“她不见了。”
谭恩反应半天后无语扶额，“她？哦，所以我是那个代替品？活泼可爱，聪明霸道？不好意思，我完全不是这个类型，你找错人了。”
谭恩一直抓着他的手臂没放，却突然觉得触感不对，她鬼使神差地掀开他的袖子，她惊住了，瞳孔放大。
一条狰狞的疤痕像大蜈蚣般爬在他的小臂上方，一直蔓延进大臂没被撩起的衣袖里。
突然的动作让祝泽根本来不及遮，巨大的恐惧感涌上心头，他大力甩开她的手，留下一句“对不起”仓皇逃走。
徒留谭恩留在原地，她还在惊愕中没回过神来，那疤痕……
事后谭恩越想越觉得是自己太唐突，犹豫半天给他发了条消息过去，“你手的事，不好意思，是我太不礼貌了，我向你道歉。”
但消息发出去后一直没等来任何回音。
第二天上午，谭恩接到指令，10点半松泽医疗会来公司签正式合同，祝泽说过他不会再来公司了，应该不会再见尴尬。
时间到了，果然，祝泽没出现，但闵松在。
随着双方签字结束，褚总和闵松相互握手，合同正式生效。
闵松在谭恩出会议室前叫住她，“本来这个签约是祝泽在管的，可是他今天突然给我发消息说他不来上班让我代劳，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谭秘书。”
谭恩：“您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
闵松：“是吗？祝泽可是个1年365天都在工作的工作狂，怎么会这么重要的签约不到场呢？会不会是生病了？”
谭恩想，可昨晚才见过面，应该不是生病，“祝总也有自己的私生活，可能是什么的其他事绊住了吧，闵总也不要太担心。”
闵松看了一眼她的表情：“谁知道呢，我给他打电话也不接。”
谭恩没有接他的话，“闵总，您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出去忙了。”
“哦，去吧，去吧。”
不知怎么的谭恩今天一整天脑子里都会时不时浮现祝泽仓皇而逃的样子，工作效率变慢，不是很在状态，连褚总都发现了，叫她今天早点下班休息。
褚总在办公室打完电话叫谭恩进去，“小恩呐，帮我订一束花吧，我老婆带孩子最近心情不好，你觉得送她什么花比较好？”
谭恩想了想：“橙花吧，橙花总是让人心情愉悦，嫂子会高兴的。”
褚总：“只要她高兴就好，她高兴我就少受罪，也顺便给你一份吧，你今天看起来……有些走神。”
谭恩：“抱歉褚总，我不该把情绪带到工作上。”
褚总：“哟，原来是感情生活，也是，年轻人嘛。”
谭恩连连否认，“您误会了。”
褚总摆摆手：“我能误会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自己注意就行，行了，去忙吧。”
谭恩想辩解什么，磨蹭半天还是退了出去。
真是……奇怪的一天。
当她回神时，已经站在自家门口了，看了眼时间，19点10分，今晚煮水饺吧。
盖好锅盖接下来等水沸就行了，谭恩坐在沙发上发呆，忽而听到一声猫叫，她先是以为幻听，过了一会儿猫叫声又传了过来。
她想了一会儿，想到祝泽那只白色小奶猫，它为什么叫得那么可怜？主人没在家肚子太饿了？
想着想着，猫叫声连绵不断。
谭恩还是起身向隔壁走去，右手拿起又放下，最终还是敲了门。
可是等了好久，也没反应，无人应答，就连猫叫声也没有了。
只好返回家中，吃起来水饺来，刚吃完第一个，猫咪又叫起来，这下叫得更凄惨了。
饺子都不香了，明明很饿。
谭恩拿起电话打了过去，电话响了多久，她的拳头就捏了多久，“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
猫咪还在叫，她吃完第三个饺子，又拿起手机拨了过去，嘟嘟嘟声持续且匀速，就当她以为机械女声又要响起时，电话通了。
一个沙哑的男声：“谭恩？”
谭恩呼出一大口气，紧握的手松开了：“你真的生病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沉默，漫长的她以为电话断线了，“我没事。”
谭恩：“你在家吗？猫咪在叫，你没听到？”
祝泽：“恩，听到了，我一会儿就去喂，打扰你了。”
谭恩：“你开门。”
祝泽躺在床上，全身乏力，烧的厉害，他以为自己幻听了，谭恩叫他开门。
谭恩见电话那头又没反应了，重复着喊他开门，他才有了些实感。
“我马上来开门。”电话就挂断了。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条缝，小猫咪就从门缝里嗖的一下钻出来，在谭恩脚下绕圈。
祝泽伸出一只手去抓，另一只手还紧紧扣着门，小猫使劲抓在他手背上，红印立现他也没放手，“我会传染你的，快回去吧，我没事的。”
谭恩皱着眉仰视着逼近他，让他连连后退，她进了祝泽家，关上了门。
谭恩看到一个从未见过的祝泽，眼下乌青，面容憔悴，却脸颊通红，额前零星的湿发，一看就是刚用冷水胡乱浇了脸。
“不关门，猫咪会跑出去的，你还是把它给我吧，你都被抓流血了。”
祝泽看到自己手背上不知何时出现的血痕，放开了小猫。
她接着说，“你有些什么症状？”
祝泽：……
她重复问他同样的问题，生病的人果然都慢半拍。
祝泽：“吐了，发烧了。”
她问：“拉肚子了吗？”
祝泽拉肚子了，还拉的很惨，但他不好意思说。
谭恩看着他欲言又止，“那就是拉肚子了，很多次了吗？”
祝泽点点头。
谭恩思考了一会儿，“是昨晚的烂苹果吧？你吃坏肚子了，肠胃炎。”
祝泽：……她怎么那么确定？
看他不信的样子：“那苹果芯都长霉了，你全吃了，不吃坏才怪，你回床上躺着吧，我回去拿药给你。”谭恩脚一顿，回头，“那是猫咪笼子吧？我先把它喂饱关进去，免得跑丢了。”
不一会儿，谭恩抱着一堆药出现在他床边，她熟练地拿出几盒药和体温计。
“39度？？”不知道又翻翻找找些什么，“这几个都吃了，吃了就没事了，退烧药只能过一会儿再吃，发烧加肠胃炎你真能忍。”
祝泽接过水杯乖乖吃完所有药，她笑道：“你看都不看，不怕我毒死你？”
祝泽：“不怕。”
她又不是学医的，这么专业，恐怕也是熟能生巧吧。
祝泽缓缓开口：“你有肠胃炎？”
谭恩微顿：“偶尔而已。你快躺下吧，你需要休息，到时间我会叫你起来吃退烧药的。”
祝泽：“你会一直在这儿？”
谭恩：“你很介意？”
“不，不介意，谢谢。”
祝泽本来就浑浑噩噩的，药物作用下，渐渐睡着了，谭恩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手机，眼睛累了放下手机再看看他。
这人睫毛还挺翘，眉心紧皱，汗水一颗颗地直冒，要不要带他医院啊？看着挺严重的。
她靠近他耳边，轻轻唤：“祝泽、祝泽，你要不要去医院？”
祝泽睡得不安稳，似乎没听清她的话。
瞧见他留在被子外的手臂，被长袖裹着，让谭恩想起他手臂上的疤痕，此时一股好奇心作祟，反正已经睡着了，看一眼应该没关系的。
她的手悄悄向他的袖口伸去，应该是作贼心虚，她觉得自己手都在抖。
事情的发展总是不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的贼手突然被一只滚烫的大手反抓住，心提到嗓子眼。
“呃呵呵呵……我……”话还没说完，发现祝泽仍旧紧闭双眼，原来没醒。
他的嘴在动，是在说什么话吗？是想喝水吗？不知不觉间耳朵靠了过去，去听他沙哑的呢喃。
“你…不是烂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