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谁啊？”

    电话那头传来麻将声。

    “爸，我是谭恩。”

    谭父：“哦！小恩呀，你这个月赚钱啦？诶，等等我要碰，五万。小恩，你就打3千到我账上吧，我这几天赢钱了，你爹我替你省钱吧哈哈哈。”

    一个尖锐的女声扯着嗓子：“谭老头，你真是败家玩意儿哟。”

    下一秒就听到父亲怒骂那女人的声音，直接挂断电话。

    她整个人都沉了一截融入黑暗里，怎么可能是他请的护工，觉得自己脑子肯定是抽了。

    没等两分钟，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回声飘荡在幽暗的医院楼道里。

    来电人是继父，游全里

    谭恩划开接听：“喂，爸。”

    继父：“小恩呐，这么晚打来打扰你了……”

    谭恩：“没事，怎么了吗？”

    继父吞吞吐吐半天：“也没什么事，就是你弟弟非要去参加一个物理竞赛集训 ，在外地，说要去半个多月，可我……我，哎算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抢走电话，传来少年音：“姐！我可棒了，整个年级只有前5名才能去，我被选上了，一定要去的！好不好姐姐？”

    游康乐，是继父的小儿子，读小学六年级，和谭恩是同母异父。

    谭恩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好，集训要多少钱？”

    游康乐：“三万。”

    “多少？？”

    听筒发出摩擦声，电话被游全里抢了回去：“小恩呐，你弟弟不去了，就这样吧，我先挂了啊。”

    三万？抵她俩月工资了。

    现在小学培训都这么贵？卡里的钱根本拿不出三万，除去母亲医院和李阿姨的固定开销，亲爹那边每月要的钱，最后还有每月固定的还债欠款。

    谭恩捏着手机眉头紧促，片刻便有了主意。

    信用卡，好在这个月没怎么用过信用卡，办个小分期半年还完应该没什么负担。

    办法刚想好，电话又响了。

    谭恩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就听到游康乐撕心裂肺的哭声。

    “姐姐！我……我就是想去参加集训，为什么……别人能去我不能去？！爸爸说不准我去！我……我不管！我就要去！”

    电话里传来啪得一声，手机似乎被甩到了地上，那边连游康乐的哭声都消失了。

    “去去去！去个屁！你没资格去！你姐姐已经很辛苦了，你别给人家添堵！”

    继父的吼叫声把她也吓一跳，毕竟他从没对谭恩发过火。

    游康乐沉寂几秒后，哭声突然像鞭炮一样炸开，震耳欲聋。

    电话那头乱成一团，谭恩揉揉耳朵，他们父子俩难道在比谁的声音更大？

    小儿子怎么干得过老子，她挂了又重新打回去，响了好一会儿才被继父重新接起。

    这次谭恩先开口：“爸，我还有一点，让他去吧，别打他了，再说他不是从小物理就很有天赋吗？也是他少有的兴趣爱好了。”

    游全里：“小恩……”

    谭恩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你别说了，偶尔一次没关系的。”

    游全里：“什么没关系！你都被我们拖累成什……”

    谭恩再次抢话：“真的没关系，钱我一会儿就打给你，先挂了。”

    游全里没破产之前对她们母女一直都挺大方的，还上也……是应该的。

    但为什么心里还是有些酸楚。

    钱真的不够用啊……自己到底在死要面子些什么？

    银花医院后门口

    祝泽抽完最后一支烟，握着手机说：“谢了，下次请你吃饭。”

    他让闵松去找的护工这事没告诉谭恩，也不知道是对是错，但按结果来说应该是利大于弊的。

    这个女人是怎么能四年如一日的坚持，该说她强还是傻？

    不过唯一确认的一点就是，她真的很累了。

    祝泽回家之后先是喂了猫粮又铲了猫屎，随后发了条朋友圈：

    猫咪比狗好养些，至少不用溜。还附带了一张小白猫看向镜头炸毛的照片。

    过了一会儿，他在消息列表的无数个赞中发现谭恩也点了赞。

    他带着愉悦的心情入睡了。

    新护工的出现并不能一下改变谭恩四年来的生活习惯，第二天下班后她像往常一样去医院换班，直到和新护工罗菱花碰面后，她才反应过来。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罗菱花先开口：“谭小姐，照顾病人还是我来吧，昨天您已经都详细告诉我了，您还是回去休息吧。”

    谭恩微微点头回应了她，一个人坐在母亲床边静静看着，就这样坐了1小时，然后起身和罗菱花道别。

    “我妈就拜托你了。”

    “都是我应该做的。”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直到过了一周，谭恩才稍微放下戒心，新来的护工确实各个方面都很专业，手脚麻利，也不说闲话，没有看到什么麻烦人出现。

    这天是谭恩第一次下班后没有去医院，老是觉得有什么事没做，一脚刚踏进家门时电话响了。

    是秦玲玲。

    她松了一口气，生怕医院那边出什么岔子。

    “谭大，你在哪？”

    “我刚到家，怎么了？”

    “我在银花医院呢，来看看阿姨，你居然不在，那我来你家找你。”

    “找我？行，那你过来吧，想吃什么？我点餐。”

    “麻辣小龙虾！”

    “好。”

    银花医院离谭恩家很远，不堵车都要开1小时，巧合的是秦玲玲和外卖同时到了。

    谭恩接过外卖说她和小龙虾真有缘。

    秦玲玲打开外卖，一阵香味扑面而来，惊喜道：“哇～你居然还点了午餐肉，谭大，我爱你，太爱你了。”

    “那些追你的人这辈子恐怕都不知道，只需要一份午餐肉就能得到你秦大小姐的心吧。”

    秦玲玲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它吃掉了，“好吃，这家味道真好！”

    谭恩托着下巴问：“慕星海也好这一口，我真的很好奇，你们富二代都对午餐肉情有独钟吗？”

    秦玲玲：“是你不懂它的美味，不怪你，人嘛，总是要有点缺陷的。”

    谭恩：“呵，狗也喜欢吃加工过的肉。”

    秦玲玲：“切，你不喜欢狗？”

    谭恩一愣，反应半天才答：“喜欢……”

    秦玲玲一笑，咬开一只小龙虾：“汪，所以我和慕星海都喜欢你。”

    谭恩听了立马起一身鸡皮疙瘩，哪有人把自己比作狗的，还拉上别人，慕星海听了不得给她一记暴栗，“我、我去上个厕所。”

    “谭大，你别害羞嘛。”

    “你才害羞！你全家都害羞！”

    秦玲玲看着谭恩近乎逃离的背影，哭笑不得，她总是这样，一遇到为难的事第一反应就是逃走，给她颁个逃跑达人一等奖也不为过。

    秦玲玲手机震动，是他们仨的群消息。

    【N：@慕星海，秦说你是狗。】

    【慕星海：？？？】

    【Qin：发送一张小龙虾餐桌照】

    【慕星海：你们居然背着我吃小龙虾？我也要来】

    【N：知道这是哪儿吗，你就来。】

    【慕星海：你当我瞎吗？那桌子那么明显】

    谭恩在厕所点开图片仔细看，就是普通的白色塑料桌，他观察可真仔细。

    两姐妹正开心地吃着小龙虾，秦玲玲看了看时间，随口问：“对了，我刚去医院，你换护工了？你不是挺喜欢那李阿姨的吗？”

    谭恩解释：“不是，李阿姨作白天工，新护工上晚班。”

    秦玲玲有些惊讶，之前叫她再请个专门晚上看护的死活不肯，帮她出钱更是生气。

    “你中彩票了？”

    谭恩：“真中了就好了。那个护工是别人请的，我暂时不清楚是谁。”

    秦玲玲：“什么叫你不清楚是谁？这事什么个意思我怎么没听懂呢？”

    谭恩叹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秦玲玲听后思量半天，“算了，别想了，暂时先这样吧，你注意点别是坏人就好。”

    谭恩：“我也这样想，她都来了一个周了，看着确实专业，我今天才……”

    秦玲玲接住她的话，“今天才肯放心回家，让那新护工照顾试试？”

    谭恩点点头。

    秦玲玲心里虽然也担心着，但对于谭恩来说真的利大于弊，她除了工作就是医院，基本没有额外时间去享受生活。谭母和谭恩，她更心疼谭恩。

    谭恩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不会是你吧？”

    秦玲玲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谭恩眯眼静静地看着她。

    秦玲玲回神：“你以为我请的？我不知道你那犟驴脾气？要是我请的你高低不得给我关半年小黑屋？慕星海受得了我可受不了。”

    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但也来不及收回了，谭恩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暗淡下去。

    “这么久远的事怎么还记得呢，黑历史就别提了。”

    秦玲玲看她反应不算太差，顺着话就下了坡：“也对，咱不提了。”

    关于慕星海被关半年小黑屋的事也是秦玲玲后来听他本人讲的，因为秦玲玲当年选择去国外上大学，所以不能及时了解情况。

    大学那会儿谭恩刚被绿，事情可算是闹得满校风雨，慕星海和她同校，他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一个人气急败坏地去找姜明朗算账，这一算，好家伙，直接把110、120都算进学校了。

    打架的两人双双负伤，慕星海算好的只是手骨折，谭恩顶着一张死人脸照顾他直到出院，谭恩生气的点太多了，同时又很内疚自责，情绪混合太复杂导致她半年没跟慕星海说过一句完整话，基本把他当透明人。

    天知道慕星海那半年是怎么过来的。

    所以他才自称是被谭恩关了半年小黑屋。

    反正那年应该没人心里是好过的。

    秦玲玲突然灵机一动，挑了挑眉：“你和祝泽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