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不……不是。”齐皎为自己辩解。

    她现在头脑里飘过无数念头,思绪乱的理不清。

    不是,为什么神像推在一起就是在交、媾啊?

    虽然她知道古埃及人在性上并不保守,而且所有古文明都存在生殖崇拜。

    可这事既冲击她的观念又冲击她的认识。

    当然,她的行为可能也在冲击着蒙凯帕拉的认识,站在他的角度,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的像个变态一样。

    好变态啊……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不死心地开口:“但这只是两座神像……不是吗?”

    这话说出口她自己都有些诧异,她居然反问蒙凯帕拉,还说他们古埃及人敬仰的神只是神像。

    但是说都说出口了,心虚只会让自己更弱势,齐皎索性将躯体挺直了些,直接做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蒙凯帕拉倒是平和,不像上次一样发难,他解释:“阿蒙不只是太阳神,更是隐蔽之神,在经书最开始的记录里,阿蒙就是不为人所见的。”

    不为人所见……

    所以这位神会隐匿身形……

    齐皎想着她背后空荡荡的神殿,有些发毛,穿越时空都存在的话,神这种超自然力量是不是……

    不不不,当然不会存在。

    齐皎告诫自己,坚守理念是很重要的。

    有神信仰的人有一套自己的理念和处事逻辑,无神信仰的也有自己的理念和处事逻辑,最糟的是在中间来回摇摆的,这样会混乱掉自己的思维。

    核心是信不信神的存在而不是神到底存不存在。

    反正以她的水平也无法印证和探寻阿蒙究竟存不存在,而且存不存在都跟她没有关系,不如坚持自己的理念走下去。

    所以齐皎安慰自己,神是不存在的,更别提那啥不那啥了。

    不能自己吓自己。

    当然这话她不会说出去,毕竟也不知道蒙凯帕拉信到什么程度,她最好谨言慎行,免得冒犯了别人的信仰。

    于是她错开话题,保守地开口:“我无意冒犯,更无意打扰。”

    蒙凯帕拉点了点头,既然只是一场乌龙,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至于神有没有被打扰……他怎么知道神有没有被打扰。

    他还要管神的闲事吗?

    他重新提起放在地上的酒壶,往宴会去。

    临走前,他对齐皎说:“既然当上了祭司,又想往上走,总要了解这些的。”

    说完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回廊里。

    齐皎觉得有些奇怪,他今天怎么这么……温和?

    她只想到了这个词来形容他,主要是他之前公然斥责她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了。

    这男主怎么回事,变脸比翻书快。

    “豆豆,我现在能理解你总说人类真奇怪了。”齐皎思索了一番:“我现在也想说,他真奇怪。”

    想不明白的事就暂时放一边,齐皎把吃的重新拿起,退出神殿并重新关好小门,走到庭院去坐在石凳上借着月光继续吃。

    她叫了几声豆豆,对方才有回应。

    “怎么了?我看你吃得香去打游戏了。”

    齐皎:?

    它看出了齐皎的疑惑主动解释道:“从主系统里找的单机游戏,在精神世界里,你又玩不了。”

    “刚刚蒙凯帕拉来了。”

    “哦……啊?”它把游戏一扔,有些激动:“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齐皎狠狠咬下一块牛肉干,也不知道该庆幸对方没看见自己的尴尬还是该无语对方的偷懒。

    齐皎:“如果任务失败需要重开时间节点,纯属你活该。”

    抠搜的主系统,不靠谱的对接者,她真是倒大霉。

    齐皎坐在石凳上,又觉得庭院中的月光被树枝遮挡,太过昏暗了。

    今日太阳当空,晴空万里,到了晚上这种无云的天气使得月亮和星星格外明亮。

    这么好的夜景,齐皎还不打算回到代尔-巴哈里神庙给她安排的石屋休息,她绕着主神殿转了一圈,找到了附近一处偏殿。

    站在偏殿台阶上,放眼望去可以看到神庙后面的旷野,吹着山谷处拂来到风。

    她坐在台阶上,背后靠着石柱,脑子里还在闪烁刚刚的事。

    齐皎扶额,果然,若论人类最难忘的回忆,尴尬的事绝对名列前茅。

    她拿起葡萄酒壶,对着嘴直接灌下去。

    葡萄酒比大麦酒醉人,更何况是神庙所出的精酿葡萄酒。

    索性用难得的葡萄酒麻痹一下自己,想来就不会再觉得尴尬了。

    ——

    戴尔巴哈神庙的另一端,一个宴厅内明亮如白昼,油灯和由蜂蜡制成的蜡烛错落地摆放,仿佛不要钱一样燃烧着。

    席间的众人笑闹交谈,场面和谐又热烈。

    能参加这个宴会的无非都是高官重臣和他们的儿女,以及高级祭司们和祭司家族的一些重要人物。

    哈特舍普苏特女王坐在最高处,另外两个王嗣则分别坐在下位。

    众人在席间走动,正值盛典,大家都默契地不谈政务。

    宴厅内熏香的香气若有若无,乐师拨弄着琴弦,舞者献出曼妙的舞姿,厅内缭绕着暧昧和缠绵的气息。

    在场的官员们领着自己的儿女走动,意思十分明显。

    在这个神都要被推到一起的节日里,性和生命都是节日的主题,宴会也自然而然地成了适龄少男少女们的相亲宴。

    他们一边领着自己的儿女相看,一边互相敬酒力求喝醉。

    酒过三巡,醉意逐渐上头,有人的话题也开始无边起来。

    这时也不知是哪个没眼力见的,说出的话很是突兀:“蒙凯帕拉王子已经年过二十,怎么还没谈论婚事。”

    他声音不算大,但周围的人都听见了。

    这话怎么接?王子还坐在上面呢。

    说话的微胖中年男人见一旁的人装没听到,也不理他,一股恼怒感冲上头。

    他顶着因醉酒而泛红的脸颊,拽住自己的女儿就向前走去。

    他来到蒙凯帕拉的座位前,声音洪亮:“王子既然没有婚配,不如乘着这个节日看看我女儿合不合您眼缘,如何?”

    这下大家全都停下交谈,诧异地看过来。

    他拽着的姑娘被吓得大气不敢喘。

    突然上前,她根本没反应过来,看着王子那张英俊的脸她咽了下口水。

    虽然王子俊美又高贵,但她根本没这个心思啊!

    但凡长眼睛的都能看出王族内部的微妙,她又不傻,再好的男人能有自己前程重要?

    父亲真是喝酒喝昏了头,想攀附王族的心直接摆明面上了。

    蒙凯帕拉显然也没想到有人当场发酒疯,但这话放在相亲宴上也不算多冒犯。

    不等他委婉拒绝,坐他对面的内芙鲁拉率先戏谑:“王兄,别人都提了,不打算应下?”

    无论是她的语气还是表情都表明了她在看好戏。

    中年男人听内芙鲁拉开口这才想起旁边还有公主,他思索了一下,突然低头认错。

    “臣下真是糊涂,居然当着殿下们的面推荐自己的女儿。”

    正当在场的人松了一口气,他的话像惊雷一样响起。

    “臣下怎么就忘了,两位殿下还有婚约呢。”

    他的女儿腿一软跪倒在地,有贵族吓得手一抖,酒杯摔在地上。

    内芙鲁拉瞬间脸色大变,面色阴沉到极点。

    所有人瞬间噤声。

    心道这人何止是糊涂,分明是嫌命长。

    婚约……

    在场但凡上点年纪的人都知道这个婚约的来龙去脉,但都不敢公然讨论。

    当年先王染病离世,哈特舍普苏特又没生有王子,法老王位按规矩就落到了蒙凯帕拉身上。

    哈特舍普苏特不愿放过这个难得机会。

    那时两位王嗣都太小了,蒙凯帕拉王子才刚学会走路,连话都不会说,内芙鲁拉公主也只是个婴儿。

    还是王后的哈特舍普苏特可不管这些,强硬做主给两兄妹定下婚约。

    一方面,这可以将即将登位的幼年法老与她绑在一起,另一方面,她有了更好的理由插手政务。

    若是她真将蒙凯帕拉好好培养也就算了,可年幼的法老长大些却还在宫廷里玩泥巴,几年后她也不再掩饰,直接自己做起了法老。

    在哈特舍普苏特当上女王的第一年,她抱着还是孩子的公主,在宴会上直接提了一嘴“希望女儿找到自己喜欢的人”。

    这话有意思极了,似乎全然忘了婚约这回事。

    在场的高官对政治的嗅觉比狐狸对肉的嗅觉还灵敏,怎么可能听不出其中耐人寻味的意思。

    明面上是对女儿的关心,实际上不就是变相否认婚约,希望解开与蒙凯帕拉的绑定吗?

    当时他们都没说什么,毕竟一个手段强硬的女王和一个被退位的幼子他们自然知道站哪边。

    后来蒙凯帕拉王子进入神庙学习和参军后,三位王族成员接触也少了,这话题就更没人提了。

    怎么偏偏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提?

    蠢货……

    蠢货!

    安分的日子过惯了非得找刺激吗?

    在场参与宴会的人们都偷偷观察着三人,蒙凯帕拉盯着眼前的果盘,像没听见一样没什么反应,女王的脸色不见得有多开心,而公主是直接黑了脸,几欲发作。

    但凡长了眼睛都看得出来,这三人没一个喜欢这荒谬的婚约往事。

    这是直接把上位者的霉头全触了。

    官员们心里暗自叫苦,好好的宴会偏偏被蠢货搅了局。

    虽说山谷节的宴会就是为年轻人的相看准备的,可这个婚约哪里有一点暧昧在?

    说是婚约,不过是哈特舍普苏特女王的政治手段。

    无论是立婚约还是之后变相否认,都是因为女王要收拢权利。

    如今旧事重提,宴会的气氛几近凝固,开场时热闹的交谈时不复存在。

    这样的氛围持续了一会儿后,一个声音响起。

    “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王子和公主都长大了,他们会有自己的想法的。”

    开口的是坐在公主下位的森穆特,他也没有正面谈及婚约,但也透露出一些否定的意思。

    旁边的内芙鲁拉面色稍缓,女王闻言也没有表示什么。

    正当众人稍稍放下悬起的心,森穆特又说:“不过臣下还记得蒙凯帕拉殿下小时候也因此过得很有趣呢。”

    这话将矛头指向蒙凯帕拉,隐晦地表示要不是当年有婚约,某人说不定连那几年的法老都做不了。

    蒙凯帕拉拿起果盘里的一瓣石榴,笑了笑:“确实,尤其是得了很多野趣,记忆里年幼时爬树摘的石榴比如今的还甜。”

    他说得真诚,像是赞同森穆特的话。可细细想来,作为法老完全不接触政务,还自己爬树摘石榴,听起来就讽刺。

    森穆特笑得温和,做出长者姿态:“可见王子殿下自幼就身体强健,如今才能成为军队指挥官。”

    三言两语之间又把话题粉饰过去。

    在场的人都没敢插入这个话题,缩在自己的位置上装成聋哑人。

    现场沉闷,不多时,蒙凯帕拉站起身来,向女王行礼说自己有些醉了,希望先退下。

    女王自是慈爱模样,嘱咐他好生休息。

    官员们这才敢再开口,附和着一些关心话,就这样气氛慢慢开始回温。

    蒙凯帕拉回应了两句后,转身穿过宴会,走出点满灯和蜡烛的大厅。

    夜晚的暗沉逐渐笼罩他,晦暗不明的过道给他的蒙上一层阴影。

    他刚刚客套的笑此时荡然无存,眼里全是寒凉。

    大拇指摁住黄金指环,手指用力到泛白,刚吃进去的水果几欲吐出。

    恶心……

    恶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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