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八百年，我时不时的就会回仙门，对于卫临我也是持续的关注，发现，他并没有交好的女子，直到他接任掌门、下山历练的那年，他将你抱了回来。他用尽半身仙力将你从尘封中唤醒，自那时起我才惊觉，原来你对于他来说还有更深层面的秘密。我印象中的卫临，一心追求至高无上的能力，怎会冒险赌上自己的半身修为呢？”
尤谷的话宛如恶魇般环绕在她的心头，卫契初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幽水亭的，当她意识回笼时，她已经在卫临的房间门口站了许久。
黑夜已至，房内灯火通明，窗户上，卫临的身影透着。
卫契初的脚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不得半分动弹，转念一想，还是不要去打扰卫临为好，但在见原本端坐的身体弯了下去并发出了痛苦的闷哼，她还是一个箭步推门冲了进去。
“爹爹——”
卫临面色潮红，正痛苦地抓着心口前的衣服，余光间瞥见卫契初，还未等她的手搭上自己，直接拂袖将人推开。
卫契初后退了几步，稳住身形，眼中的担忧在见到卫临脖间那抹魔气时凝滞了。
为什么爹爹的身上会有魔气，难道是齐阿独吗？
“爹爹，我来帮你。”
卫契初暂时抛开那些思绪，抬手将仙力渡到卫临的体内，她穿过经脉，追着那缕魔气将其压制。
做完这些后，卫临的神色眼见的好了许多。
“哼，你来做甚？”
卫临喘着气，没好脸地扫了眼卫契初便偏头不去看她。
卫契初也没说什么，她自顾自的寻了个位置坐下，离卫临不远不近，能看清他的表情，又不那么容易被他伤到。
思忖了几许，方才缓缓开口。
“爹爹，我的母亲……是何人啊？”
卫临的眼中飞快掠过一抹不自然，他的眼角微微抽了一下，卫契初知道，这是他心虚的表现。
“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总归是清秀、温婉、实力不强，要不然也不会死的那么早。”
“是吗？那她叫什么爹爹还记得吗？”
这个答案还真是出乎意料呢。
卫契初的脸上渐渐露出了苦笑，原来揣着答案问问题是这样的一种感觉啊。
“时间太久了，我记不得了。卫契初，你要记住，我是你父亲，我养了你十几年，对你的培养教育可谓是尽心尽力，你怎能和那个叛徒一起将为父圈禁？”
“是啊，尽心尽力。”卫契初起身，眼中的泪悬而未落，“从我有记忆起，爹爹便教我大爱，告诉我，修仙者所追求的大道便是成神，成为庇佑天下生灵的神。您说，我的天资聪慧，是个修仙的好苗子，所以这十几年我就每天起早贪黑的修行，为的便是更有能力守护这天下；您说，我是仙门的师姐，需要为仙师同门考虑，所以每当有什么危险，我都尽我的全力去保全他们，哪怕是有去无回；您说，我是您的女儿，必要时需一切顺从您，所以我听您的话，十几年来一直将您的要求教导奉为金科律令，不敢越雷池一步。”
“可你这次不是就没听我的话吗？”
“是，我没听，所以初初来向爹爹请罪了。”
卫契初在卫临跟前跪下，重重地磕了个头。直起身时，泪珠恰好滑落。
“爹爹，可否告知初初真相。”
卫临的目光晦暗，放在桌案上的手渐渐蜷起，他的声音很冷，表情冷淡如霜，这是十几年来卫契初从未见过的神情。
“真相？呵，什么的真相？你倒是说清楚啊。”
“爹爹……”
“实不相瞒，我藏着的事可多了，不知你问的是那个？我想尤谷会同你说的大概就是你的身世吧。他说的没错，我这一生只为力量而活，我会将你带回来抚养也不过是看在你有用的份上，不过现在看来倒是错了，白费了我那半身的仙力。”
“爹爹此话当真？”
卫契初死死地盯着卫临的眼，那双曾经温柔似水的眸子现在只剩冷淡与嫌弃，说出口的话不再是三月春风而是腊月霜刃。
“你已不值得我骗。卫契初，你若有心就放我走，也算不白费我对你这十几年的栽培。”
卫契初的眼前已经模糊了，她呆呆地跪着，倏尔一笑，“好，好……”
房间的禁制早在卫契初来的时候就被她给解了，她知道卫临会想尽一切办法离开，既如此那就换他一句真话吧。
现在，她如愿了，那就让他走吧，往后山高水长，不一定还会再相见，十几年的父女，她不希望闹得结局不好看。
可卫临并不打算就这样空手离开，魔神他是一定要杀的，这当世最强他也一定要当，魔神不是说这世上唯有真神才能与其一搏吗？眼下，这不就是现成的。
他假意上前想扶卫契初，但在手碰到她时，额间显现出一道暗纹。
这暗纹形状怪异，像是个漩涡又似眼睛，凝望着坠入深渊。
一股寒气从膝盖直逼脑门，卫契初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想移开手但已晚了，体内，源源不断的仙力流失，元神是拉扯的疼。
他是为了我元神中的神力来的！
“初初啊，这便是我当初抚养你的真正原因。本想等你再成熟些，但是我现在要是再不取的话往后就没机会了。有了你这先天神力，我一定能成功化神，到那时你功不可没。”
卫契初的眼睛变得混沌，她有点分不清眼前的人了。周围嘈杂一片，她似乎回到了从前。她好像又听见了卫临一直重复给她听的那句话。
“初初，你的元神中天生带有神力，对于修仙者来说那是极尽的诱惑，所以，除了你我二人不得再透露给第三人，记住了吗？”
“爹爹，初初记住了。”
卫临心满意足地抽回了手，他不再看倒在地上的卫契初，跨过她直接走了。
黑暗中，几道身影随着卫临一同消失在千机门。
“尤师叔，我们已经按掌门的要求，派了几名弟子跟着卫临了。”
“恩，你让那几位弟子万事小心。对了，掌门呢？”
尤谷放下书，拿起茶杯吹了吹，突然反应过来，卫契初没跟着来。
“掌门还在卫临的房内没离开。”
“没离开？不好——”
等尤谷赶到时，卫契初已经晃晃悠悠地离开了，许是就差了一步吧，那个拐角刚好挡住了卫契初倒地的身影。
在房内搜寻了一圈都未发现卫契初的尤谷正想出门换个方向找，刚踏出门槛便看到齐阿独满脸怒意地抱着已经昏死过去的人。
“魔，魔，魔神……”
弟子们吓得纷纷躲到尤谷背后，只有尤谷面色凝重地正对着他。
“尤谷，你就是这样保护她的吗？”
“她怎么样了？”
也顾不得什么避嫌了，尤谷小跑几步来到齐阿独面前，伸手替卫契初诊脉。
“元神受损，仙力全无。”
尤谷的眉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皱越深，他抬眼看着齐阿独，眼中的情绪复杂。
“你们几个快去灵袖阁把聚神坛搬来。”
回头命令完，尤谷拉着齐阿独便往卫契初住的地方走去。
“齐阿独，若你想救她就一定要按我接下来说的去做。”
齐阿独闻言半分不敢耽搁，抱着卫契初一个闪身便回到了她的屋内。
卫契初的额前满是汗水，即使意识模糊但还是皱着眉，她的手指蜷缩着，无处不透露着她此刻的疼痛。
齐阿独将她轻柔地放下，转而迫切地看向尤谷。
“你说的方法呢？”
“我要你用神力作引将这个地方的灵气引进她的体内。”
见齐阿独眼中流露出的怀疑，尤谷继而解释道，“我知道你是魔神，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你不用怕你的魔气会伤害到她，这个是转髓玉，具有净化魔气的功效。你的神力先经过它的净化再输入卫契初的体内便成了。”
“好。”
齐阿独没有犹豫，他拿过洗髓玉紧紧地握在手心，在聚神坛升起的烟雾中闭上了眼。
“齐阿独，这个过程需持续九个周目，中途不能停止否则你二人的神魂都会受到重创。我会在外边守着你们，一定要成功。”
魔气从齐阿独的体内源源不断地盈出，在经过洗髓玉的净化后，由黑转白，化为丝丝缕缕。
它们在空中萦绕着、漂浮着，四处都是但就是不往卫契初的体内走。
齐阿独睁眼，拿着洗髓玉的手与卫契初的手相扣，他想既然卫契初不能主动吸收，那就直接由他将净化好的神力引入她体内便是。
白光在交握的指尖乍现，不止他提着心，屋外等候的几人同样是忧心不已。
“师叔，回来的弟子说，卫临……去了魔域。”
“魔域？”
尤谷意识到事情的不简单，眼下有些事还是要他亲自去处理方为妥当。
他看向姚子令，轻轻地将其拉到一边，迎着对方诧异的目光，尤谷郑重地说道，“子令，我有事必须要离开仙门一顿时间，在契初未醒的时日里，你就暂时监管一下门中事务，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件就是契初的安全，你记住了吗？”
“师叔你放心，我不会让初初有事的，我会守好这个地方不让其余人打扰。”
姚子令拱手行礼，语气坚定。
事到如今，也只能信任他了，尤谷默默地想。
在离开前，尤谷深深地凝视着姚子令，最后手心中紧握的东西还是没有交出去。
罢了，下次再找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