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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之事

    第二日,寒风冷峭,逐雨昨夜宴上邀了盈盈今日一同上朝闻峰,没想到她们到时,峰顶已经坐满了人。

    阳光穿透峰顶的薄雾,映出段段光束,照的人心旷神怡。

    晨修结束,新弟子就要开始修行之路,她们与云初几人道别,随着大部队一起去了祈春殿外练武的清风台。

    苏方师兄提着长枪缓步行至众人面前:“我是战具教习苏方,从今日开始,诸位就要和我一起,练习兵器的使用和武术。”

    “对修行之人来说,战具是极其重要的,远攻近战光靠法力还远远不够。修行之人的战具不只是兵器,也是法器,有一件趁手的法器,能更好的发挥我们的法力,在对付妖魔时也能有更大的胜算。现在大家可以拿出自己的兵器,没有兵器的等会儿我会带他去兵器库进行挑选。”

    逐雨注意到许多人腰上都别着剑,也有少数挂着鞭子、大刀或者背着弓箭的弟子,没有武器的人,好像……就只有她。

    苏方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空荡荡的腰间,正欲出言让她跟上自己,她却伸出手,催动真气凝聚成一片锋利的竹叶悬与掌中。

    苏方扫了几眼那片竹叶,抬手在逐雨面前清出一条路,通向台边摆放的箭靶。

    “试试。”

    众人皆是屏气凝神,想看看这个在新弟子中的首位亮相的少女有何本事。

    逐雨点点头,握紧了拳,催动全身真气在她身侧化出一片片竹叶,随着她眼神一定,那些竹叶一同飞出,划开紧张的气氛,冲向箭靶,整齐的钉在靶心上。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厉害!”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掌声。

    盈盈也在她身旁向她比了个大拇指。

    苏方抬手止住了众人的叫好声,他以掌运气,向着被逐雨射中的箭靶轻轻振臂,靶心的竹叶似是被风吹起,哗啦啦全落了下来。

    众人定睛一看,这准头虽好,但只是浅浅的刺入靶心,若是用在对手的身上,无异于以卵击石。

    “虽然便于操控,但是威力不足,若是对方实力强劲,你这些小小竹叶绝对进不了他的身。”苏方将落地的竹叶引入掌中,轻松地捏成了齑粉,逐雨心头一震,想起那日苏方师兄对云初的冷漠态度,担心起他会针对自己。

    空中飘散着的细细青烟被苏方拢于掌心,他双手交叠,再展开时,一只竹叶形态但十分坚硬、闪着金属寒光的小镖出现在他的掌心。

    苏方用手指夹住那只小镖,看也不看就向箭靶的方向随手一掷,猎猎风声不绝于耳,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小镖已正中靶心,巨大的冲击力直接震得箭靶四分五裂,而那小镖穿过箭靶竟还有冲锋之势。

    已经有弟子追着小镖飞出的方向去了,苏方叫住了他们,收回手,只见那小镖已然悬于他指尖,正随着他手指的起伏轻轻晃动。

    人群中又惊起一阵欢呼,苏方夹住那只小镖送至逐雨面前:“倘若你拥有高深的修为,这或许会是个不错的战具。“

    逐雨伸手来接,他却又收了回去:”但,显然你并没有,这种小而精的战具不适合你,兵器库里的虽然不是什么名剑神器,对你们这种弟子来说也足够了!”

    逐雨低垂着脑袋,似是应下了他的话,抬脚走出队伍,苏方却没有同她一起,而是在她身后叫住了她:“等等!这个……你拿去吧!我可不需要这种兵器。”

    逐雨转过身,留意到他眉目间闪过的一丝慌乱。

    没等她反应,苏方掌中的小镖已然落到了她面前。

    “你自己再用这小镖练练手,若是用好了,我也省去兵器库跑这一趟了,其他师弟师妹还等着上课呢。”

    她接下小镖,目不旁视地走到队列边。

    接着,众弟子就开始一一展示起自己的兵器,而苏方则挨个为他们进行指导。逐雨仿佛与他们并不在一个世界,旁若无人地站在一边一次次尝试着用真气凝成苏方给她的那种飞镖。

    可就算她能做出一模一样的小镖,使用起来,威力还是连苏方的万分之一都不到。

    盈盈看着她失落的样子,反手收起剑,安慰她道:“没事的,飞镖这种战具作为暗器使用的较多,你完全可以挑个顺手的其他兵器,以后再慢慢练用镖,以它为辅助嘛!”

    逐雨摇摇头,继续对着箭靶练习。

    不知尝试了多久,箭靶的靶心都被她扎的千疮百孔,找不到下一处完整的目标了,她疲惫地甩了甩手腕,看向身边一招一式都像模像样的盈盈,眼神微动。

    苏方喝令众弟子原地休息,借着这会子功夫,逐雨悄悄离开了清风台,跟着路标的指示,走到兵器库外,小心翼翼地朝里探头。

    “你…真想放弃了?”一个声音自她背后响起,吓得她浑身一震。

    逐雨僵硬地转过身,苏方似是跟了她一路,此刻正搭着手臂用那对浅红色的眸子打量着她。

    苏方对上她的视线,偏过头表情别扭地说道:“你用飞镖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如今你体内有一股与你修为不符的真气存在。若要控制好这股真气,需得你迅速提升修为,但这可不是件易事,几千年的勤学苦练也不一定够得上你体内真气所匹配的修为。”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真气散出。你应该也经历过,只要心情一起伏,周身的真气便汹涌不止,也就是在这时你本能的将真气凝成武器,发散出去……我说的没错吧!”他一边说着,身子也不自在地摆动起立,目光始终黏在自己微翘的脚尖上,看都不看逐雨一眼。

    听他一言,逐雨想起了前几天的经历,轻点了下脑袋。

    苏方瞥了她一眼,继续道:“那股真气的体量非常大,在你完全调和之前,化成这小小竹叶飞镖也能助你控制住它,所以……”

    逐雨抬眼看他,好奇他会为自己的修炼提出什么建议,却看到了他转身离去的背影。

    “所以,你不必急着挑选新的战具,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可以去问问云初师兄。”

    ……

    逐雨若有所思的回到清风台,庭芜师姐已经在教授大家术法了,她轻手蹑脚地站回自己的位子,若无其事地跟着台上庭芜师姐的姿势摆着掐诀的动作。

    可即便已经开始学习新的内容了,她的思绪还是无法从刚刚苏方说的那番话中抽离。

    想着想着,她便完全忽略了站在人前捧着书教授大家术法的庭芜,手掌在身前浮动,全力调动真气凝成苏方所制的那种竹叶飞镖。

    她自以为隐于人群中不会被留意,却不知台上的庭芜不停地用余光扫过她这处,

    众弟子都察觉到了庭芜的不对劲,纷纷更加专注地练习起术法,只有逐雨始终在队列中摆弄小镖,完完全全就是个异类。

    逐雨无意间抬起头,捕捉到庭芜的目光,才发觉自己已经被“盯上了”,只是她没想到,庭芜的眼神竟比她躲闪的还快。

    她稍稍收了些心,将庭芜教授的咒语和口诀牢记于心,那些术法她使得得心应手,唤风风来,邀水水出,别人需要练上好几次,而她只一两次就能成功。

    于是如此,她又忍不住研究起飞镖来。

    鸣珂在他们休整时悄悄溜了过来,看着她手中的飞镖两眼放光:“这是你的战具?太好看了吧,用起来也一定很厉害。”

    逐雨摇摇头,写道“这是苏方师兄做的,我修为低微……用不好。”

    鸣珂思索一阵,宽解她道:“没想到苏方师兄还挺厚道的。不过灵力低微用不好武器又如何,来羽幽岛不就是修炼的吗?要是人人都像大师兄他们那样厉害,哪里还需要师尊来教呢?慢慢练慢慢修行,时间还长着呢!又不是明日就要你入世降妖除魔!”

    在鸣珂开解逐雨之时,不远处的庭芜正向他们这边走来,她神情紧张,窥望着他们二人,脚步越走越小,最后竟直接止步不前了。

    她愁眉蹙额,看着他们二人张了张嘴,临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摇了摇脑袋便走了。

    暮色沉沉,清风台上一众弟子早已散去,可在夜色的掩映下,似有什么东西正伺机而动。

    逐雨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白天上课时发生的事一件件在她脑海中重现,让她无比烦扰。

    幽暗的烛火映在床头,投射到她眸中,不断轻摇,就像她纷乱的思绪。

    她蒙着头长叹了口气,起身取下挂在架子上的衣袍穿好,推开房门,坐在廊下吹风。

    夜空浩渺,点点星光与朗月相伴,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寂,本来这件事她完全可以向师兄师姐寻求帮助,可是她又有一瞬怀疑起自己的动机来,她只是想好好的生活,过着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日子,这些跟学会什么高深的术法,拥有致胜的法器,有关吗?

    一只黑猫突然扑到她脚边,扒着她的胳膊往上跳,她瞅了瞅黑猫,发现它的目光始终跟随着自己发间晃动地流苏发簪而动。

    她一手按在黑猫头顶止住了它的行动,一手取下发簪,如瀑的青丝瞬间铺在石阶上,在月光下宛如一匹上好的绸缎。

    逐雨拿着发簪逗弄黑猫,那藏在柔软的黑色绒毛下的粉嫩小爪勾住了流苏上的青色水晶,逐雨调皮地将发簪提高了些,谁知黑猫比她更淘气,纵身一跃,嗷呜一口将流苏狠狠咬住。

    黑猫身子挂成一条,死死咬住流苏,逐雨慌了神,放低发簪安抚着它,谁成想黑猫竟将发簪从逐雨的手夺了去,摇着尾巴往院中跑。

    发簪突然脱手,逐雨反应过来,提裙便去追。

    可那黑猫实在机敏,在她第一次出手落空后,便开始上蹿下跳,幽灵似的在院中神出鬼没,任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抓住它那怕一条尾巴。

    一人一猫对峙了许久,黑猫趁她不注意跃向一旁的草丛,却正中她下怀,那处正是院墙的角落,只要她与高墙形成两面包夹之势,黑猫可就无处客套了,真是不枉她费劲心机看似捉捕实则引导的布局。

    她半蹲下身,张开双臂,小心翼翼地将黑猫围至墙角,眼见机会就要来了,她想也不想便扑了上去,抓住黑猫的一瞬间,头也猛地撞上了墙壁。

    要想躲已经为时晚矣了,她闭上眼睛,在心中嗤笑自己着杀敌一百自损一千的烂招,额头上的疼痛却消失了

    她再度睁眼,眼前哪还是疏桐斋的墙角,分明是一条灯火通明人群熙熙攘攘的街道。转头望了望身后,也是差不多的景象。

    她现在……是不是撞晕过去了。

    掌中传来柔软的触感,她这才发现黑猫也被她抓了来,还在她的禁锢下不停地挣扎。她抚了抚猫背,将黑猫抱在怀里,它却突然不挣扎了,只慵懒地用爪子搔了搔耳朵便在她怀中团成一团。

    逐雨伸出手指戳了戳那团毛茸茸的黑球,心中怨到:都怪你!

    黑猫突然探出脑袋,对她的手指又舔又蹭,那种感觉软软的痒痒的,似乎心里也有只小爪子在挠着她。

    羽幽岛上,几位师兄师姐都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同一时间在睡梦中猛地睁开了眼,他们迅速坐起,抓了架子上的衣服就奔到屋外,方才的异样,是羽幽岛通往人间通道出现时才能被感知到的气息。

    云初三两下穿好衣服,他没想到这么快离岛的那些弟子就回来了,可跨出房门的那一瞬间,他才意识到情况不对,这气息并不是出现在后山上,而是就在他们院中,并且与往常的似乎有些不同。

    难道是……

    他焦急地敲响鸣珂的房门,鸣珂此时也才练完功刚睡下不久,他满腹牢骚光着脚跑到门口:“什么事啊!大晚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门外的云初急切道:“逐雨不见了!似乎是被带去了凡间!”

    “什么!”

    ……

    花市灯如昼,应该就是她眼前所见的样子吧!这儿似乎是一条小吃街,各式各样的新奇玩意儿和小吃点心,声不响就闯入她的视线,让她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逐雨驻足在一个卖糖丸的小铺前,藤编的小筐里各色各样的糖丸被分门别类整齐地码放在其中,她咽了咽口水,摆摊的大婶看着她那小馋猫的模样,用小夹子夹起一颗糖丸递给她:“尝尝!自家蜂蜜做的糖丸,可好吃了!”

    她怀中抱着猫,先前又折腾了一番,手上沾了不少灰,可不能用这样脏污的手去接食物,大婶看出了她的顾虑,将糖丸送至她嘴边。

    她小心翼翼的接过糖丸衔在唇间,丝丝清甜便顺着她的唇瓣流入口中,她微微仰头轻启薄唇让糖丸落入口中,那小小的糖丸一入口便化成了令人陶醉的香甜,甘美的滋味荡漾在唇齿间,那对泛着碧波的眼瞳倏地一下就亮了。

    大婶心里也乐了,拿来一个小巧精致的布袋:“一文钱二两,够吃好几天呢,小妹妹要不要来点?”

    她顿住了点到一半的头,钱?那种东西她可没有,还是别乱逛了,赶快想办法醒过来吧。

    这时,一阵叮叮当当声突然在她脚边响起,大婶望向神情局促的逐雨,又伸长脖子,视线扫过她的脚边:“小妹妹,你钱掉了。”

    逐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在自己脚边发现了一串圆圆扁扁的东西,她疑惑地提起那串铜钱,她只在寒泉师兄手中见过这玩意儿,似乎是他用来采买菜肉的东西?

    她心里犯起嘀咕,这难道是梦?

    为了好吃的,顾不了那么多了!逐雨取下一枚铜钱递给大婶,乐呵呵地捧了糖袋子勾着铜钱串串逛起了庙会。

    方才她身边并无旁人,这钱绝不可能是别人掉的,既然这是她的一场美梦,那就要抓紧时间好好享受一番。

    ……

    羽幽岛后山中,弯月半掩在云层下,像是戴了顶帽子,羽君坐下的九名弟子皆穿着凌乱的衣衫,由云初领着,走向昏暗月光下的树林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做什么奇奇怪怪的集会。

    鸣珂不安地看了眼天色,问道:“逐雨被带出了岛,我们来林中做什么?”

    云初故作镇静地说道:“我将情况禀了师尊,他将设法破开一条通道送我们去凡间,我们得多与逐雨传传书,赶快知晓她和贼人的位置……算算时辰,通道应该也快开了。”

    忽的他耳尖动了动,想必是羽君传了讯来,“师尊说通道已经打开了,但他强行破出的通道随时会被山中灵气填满,位置变化不定,我们得自己去找!”

    昌容颔首道:“好,那就分头行动,若是找到了就施法控制住通道,告知其他人具体的位置!”

    鸣珂在众人分开时悄悄拉住了云初的衣袖:“师兄,我能不能跟你一起……”

    云初无奈地转头看向他:“鸣珂,洞口位置变化不停,再加上我们一时间难以知晓逐雨的位置,要寻回她无异于大海捞针。新来的弟子修为不够不能让他们涉险,我们人手本就不足,多分出一队就能快一分找到,逐雨落在那恶人手里,凶多吉少,一刻也耽误不得!”

    鸣珂捏着云初袖子的手紧了紧,旋即又松开了:“好……好!绝不能让逐雨身陷险境,她被坏人抓走了该有多害怕啊,我马上去找!”

    ……

    这才走了几步路,逐雨手中已然挂满了,她喜滋滋地将一串糖葫芦叼在嘴里,往小吃街深处走去。

    这时一旁的小巷中闪出一个黑影,一张粗麻布捂住了她的口鼻,刚买的糖葫芦就这么掉在了地上,碎作好几瓣,可她哪还来得及可惜,又有一条手臂钳住她的脖子将她拽进了小巷,她浑身一颤,紧接着便四肢酸软。

    那麻布上有着一股奇异的味道,她只闻了一点儿便头脑发昏,挣扎着正欲从反击时,那歹徒却突然松开了她。

    她踉跄几步,倚着砖墙才勉强站稳,迷迷糊糊间她看见歹徒手上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和刚从她怀中扑出,炸着毛拱起身子冲着那歹徒呲牙咧嘴的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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