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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无一物

    逐雨告别鸣珂急急向下落去,大声地喊着:“白藤!快带着这些人离开乾元山庄!有妖物闯进来了!”

    白藤带着一队护卫提着水桶四处救火,忙得脚不沾地,闻言抬头一看,便见逐雨在她身旁翩然落下,她皱了皱眉沉声道:“妖物,是方才那个坠向南院的火球吗?”

    迟炎所去之处竟然是南院,在逐雨的印象中司徒书语的住所是北院,李幺儿大约是住在西院,而东院则是山庄中众位弟子的居所,她焦急地问到:“南院是个什么情况?”

    白藤扬起一桶水浇灭一侧已经被烧成了焦炭的树丛,“南院住着雾山先生,先前掌门留了密令,让山庄中众人到南院将他围杀。”

    逐雨心下一惊,慌张地追问着:“你是说现下山庄里所有的弟子都在南院?”按她所说南院现在的状况恐怕已是非常糟了,吸收了妖气的迟炎肯定比方才更难对付,鸣珂……

    跟着白藤四处救火的护卫已经扑灭了眼前树林中的大火,白藤放下木桶,按住逐雨微颤的手,低声对她道:”先不说了。“随后便振臂一呼,高喊着:“随我去保护小姐!”

    一众护卫也纷纷拔剑而出,列队向着司徒书语的院子行进。

    逐雨却呆呆地站在原地,低低切切地说着:“不用去了……”

    队尾一人似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一脸茫然地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看着队伍已经行出去一段距离,逐雨仰着头喊道:“她们已经……”却始终没有勇气说出那个噩耗。

    白藤先是愣了一瞬,随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心急如焚地从队首跑回来,抓着逐雨的肩问道:“你说这话是……“看着逐雨悲切的神情,她什么都明白了,她的眼眶瞬间充血,大颗大颗的泪珠伴着她愤恨的声音倾泻而出:”是你方才说的那妖物害了她?”

    逐雨并未回答,也不曾抬眼看她。

    白藤的喉中仿佛哽着一根尖刺,她费力的咽了咽,抬手胡乱地擦去泪水,转回身大声喝到:“走!去南院!”接着,便领上众护卫拐入另一条小道。

    逐雨听着那焦躁的脚步声,思绪瞬间清醒,她冲到队首抬手将白藤拦住,对着众人喊道:“别去,你们去了也无力与他抗衡,只会……”

    白藤却凝眉看着她,眼中满是哀痛地说着:“我们皆是受掌门和老掌门照拂才有今日,这世间女子,前路皆是迷茫,我们这些孤儿则更为凄惨,但老掌门却愿意收留我们教我们一技之长……决不能放过杀害掌门和小姐的人而选择苟且偷生!”

    说着,她轻轻推开逐雨,继续领着众人前行。

    逐雨仍是跟在她身后苦苦地劝着她们:“鸣珂已经去与他拼杀了,你们去了只会让他的妖力更上一阶!妖物凝聚妖气提升妖法的法门便是为恶杀人!”

    白藤却只高喊着:“此去必是有去无回,若有不愿,姐妹们可自行离去。”

    没有一人从队伍中脱离,明知是死路,明知是螳臂当车抱薪救火,她们却放不下也不愿放下那股恨意。

    逐雨无助地看着她们决绝的背影,鸣珂让她将众人带至安全的地方,可她却送来了让所有人绝望的消息,看着这一群人走向命定的末路。

    她抿了抿唇,掐诀凝力,将周身真气汇向右掌,持着一柄状若碧玉的竹剑便纵上天去,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只有拼死一搏。

    当她飞至南院上空时,这里已成了一片火海。

    鸣珂在院中正踩着扶光将身陷火海的无辜凡人救出,眼看着他与他救出的那人才差一步变便能逃出生天,迟炎的红发却迅速从火场窜出,十分精准地将那人用火焰包裹,却不伤鸣珂分毫。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了。

    迟炎站在一片被火舌笼罩的断壁残垣之间,舞着他那如火一般的发丝将身边的一切卷入火海。

    此时的他,身上的妖气已远胜方才才司徒书语院中时,却更加对鸣珂收敛起攻势,充满玩味地看着他一次次陷入绝望。

    逐雨翻身一转,将脚下的竹剑握在掌中,来的路上,她仔细想过了,既然她的竹叶小镖一接触到火焰便会化为飞灰,那么她便用源源不断的真气去修补这被火焰灼烧的剑身,如此一来,她也能在这火海中牵制住迟炎。

    迟炎察觉到身后的敌意,看着向他俯冲而来的逐雨,晃晃悠悠地伸长红发、

    鸣珂抬眼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逐雨竟赶到了此处,看着与逐雨越来越近的火舌,他心下一惊,当即纵着扶光前来抵抗,迟炎的红发却仍像之前那样只停在不远处,

    白藤带着一众护卫姗姗来迟,看着眼前的熊熊烈火,她谨慎的退了一步,将身后之人挡住,却见火焰笼罩下的拿到黑影缓缓转过身来。

    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白藤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长剑,大喝一声便直冲了上去:“掌门……”

    逐雨见情况不妙,迅速落下将她们一行拦住:“他不是司徒掌门!真正的司徒姝静也已经……”

    \"那分明……”是了,眼前在火焰包裹下的那个人确实是有这与掌门别无二致的样貌和身段,那周身散发出的那股诡秘妖治的气息却与掌门全无半点相似。

    况且,肉体凡胎怎能在火海中自由穿行不受灼烧之痛。

    不过,好歹也是多年行走江湖的人,她们见过的稀奇古怪也不少,虽不知道面前的怪物是什么来头,报仇的决心却让白藤迅速冷静下来:“准备应敌!”

    鸣珂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这一堆人,愈加紧张,方才他赶到此处时,院中已尽是被火焰无情摧折让人惨不忍睹的尸骸,面对妖力大涨的迟炎,他绝无与之抗衡的能力,眼下若是他们再去送死,情况只会更糟。

    “你们还来这里做什么!

    “多谢款待。”见着鸣珂紧张的神色,迟炎咧嘴一笑,他这诡异的笑容让李幺儿那张俊俏的脸扭曲起来。

    那副面容,连带着那怪异嘶哑的嗓音,让白藤与一众护卫皆深受冲击,“怪物,休要变作掌门的样貌!”说着,她们便持剑往火场里冲杀。

    鸣珂看着迟炎漫不经心地狞笑,将身一纵握着扶光向他刺去,厉声对逐雨喊道:“你快走!”

    逐雨却也径直向迟炎拿出奔去,双手紧握着那柄碧玉竹剑,用周身真气将火焰驱散。

    迟炎打了个哈切,拨弄着他耳后的鬓发,一手扯下插入发髻上的木簪,将它烧作飞灰,抬手将五指一伸,铺散在他身后的红发瞬间分作好几股,冒着灼灼热气将火焰再度释放出来。

    白藤率领的那队护卫是门派中剑法最为高超的十二人,之前负责看管鸣珂的紫苑也在其中,她们游刃有余地挥剑斩断着那些被火焰包裹的头发,剑气在院中激荡,让原本漫不经心的迟炎也多了几分认真。

    “呵,真是可笑,不过,你们可死得值当!”迟炎狂笑一阵,周身散出阵阵红光,宛如荡开的涟漪一般一环一环地以他为中心向四处扩散,与这红色光圈相接处之物瞬间便被火焰吞噬。

    先前还能与那红发斗个来回的一众护卫,在此招式之下,已是毫无还手之力。

    迟炎整个身子已经完全被火焰包围,他身形抖擞,幻化出一件破旧的黑袍,周身的火焰就烧得更加旺:“这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杀人夺命无所不为的妖王陛下我的独门绝技,名曰炽焰,怎么样!厉害吧!”

    他像个幼稚的孩童一般炫耀着,觑着李幺儿那双凤眼将院中的惨状尽收眼底,终于,除了他有意留下一命的鸣珂和逐雨,再无旁人了。

    他怪笑起来,掐着嗓子道:“是时候了。”

    呼啸的热浪向鸣珂袭来,他还未从方才所见的惨状中醒过神来,便被这炽热无比的火焰震慑得僵在原地,这算得上是迟炎的全力一击,先前不知为何,迟炎并未对他真正下死手,但现在,他已是决意要杀他。

    火焰冲到他面前,将他眼前的一切都吞噬殆尽,他顶着那难忍地灼热缓缓转过头去,想最后再看一看逐雨的样子,却发现逐雨并未受迟炎的火光侵袭,而是带着视死如归的决心向他这处冲来。

    原来这就是迟炎所说的,要夺去他拥有的一切。

    鸣珂摆正身子咬紧牙关,持着扶光奋力向前,他将两指抵在持剑的手腕下,逼得全身真气都汇于腕间,他于逐雨所修习的术法法相并不相同,逐雨体内的真气强盛,能随意调配供她驱使,但他守着那低微的真气已是极限,仅能凭此施展法术。

    如今,他所作之事无异于以命相搏,但只要能在逐雨赶到之前将迟炎这一击消减,便足矣。

    扶光发出阵阵耀眼的红光,飞速交织进侵袭而来的火焰之中,逐雨也恰在此时赶到,与他一同抵抗那致命一击。

    鸣珂看着贴在他身边的那片青色衣袂,艰难地仰起头道:“阿雨,你,你快跑,你受不住这火焰的。”

    “我与你共进退。”逐雨将手中的竹剑释出,掐诀念咒将那扑面而来地热浪推去。

    逐雨周身散发出的那盈盈绿光,携着那缕缕竹香将他们二人包裹,鸣珂侧身望向她,心中突然涌上一股酸涩,“你真傻,我有什么好的!”

    “既然守不住所有人,至少,我要守住你……”转眼间,竹剑已经被炽焰烧去大半,火星悄悄攀到她身上,令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里都带了些痛苦的低吼。

    她的一字一句一呼一吸都让鸣珂心如刀绞,他嘶吼一声,搅动着周围的灼灼火光,抬掌一压,激发出一道前所未见的白光,向面前的火焰冲去。

    迟炎的笑容顿了顿,看着被火焰困住的两人,夸张地转着脖子,又抬手加强攻势,却突然发现,还有另一股力量在与他抗衡。

    “先前是如何计划的!时机还未到,莫要擅自行动。”一道清亮的声音在迟炎耳畔响起,他愤恨地牙,将火焰一收,随意地将双手搭臂上。

    “这不就来了吗!“

    周遭的威胁撤去,鸣珂的身子瞬间软了下来,扶光也哐当一声从他手中滑落,逐雨收回竹剑,虚弱地立在他身侧。

    看着他眉间的苦涩,逐雨刚想关切地问他一句,却见他瞳孔一颤,紧紧抿着唇。

    “怎么了……”

    鸣珂喉头一动,一股腥甜涌入他口中,旋即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没事……”他含糊不清地说着,抬起头看向站在一地焦黑之中的迟炎。

    “鸣珂!逐雨!”几声熟悉的呼喊传来,逐雨心头一震,扶着鸣珂缓缓起身,几乎要喜极而泣:“鸣珂,师兄他们来了……”

    迟炎再度散漫地抬起手,释出一挑挑火龙,袭向已经没了反抗之力的逐雨和鸣珂,月魄带着它那柔和的白光将火龙一刀斩断,又携着一众羽幽岛弟子落至他们二人身前。

    “这里就交给师兄他们吧!”盈盈搀扶着逐雨和鸣珂,一甩袖,将她那霜华剑变作一只巨大的花托,腾挪到他们三人脚下。

    逐雨踏着那花托缓缓起身,看向一众师兄师姐们:“他已经杀了不少人了,你们要小心。”

    “知道了。”云初沉声应着,抬手一指,月魄便在他动作下绕着迟炎画下一环法阵,鸣珂垂下眼帘,看着许久未见的他们。

    经了此番历练,大家的修为都大有进益,先前他们既然能打得迟炎四处逃窜,如今也一定能顺利将他这团邪火扑灭。

    想到这里,鸣珂不禁松了口气,他虚弱地靠着坐在的身边的逐雨,缓缓伸出手握住她的,任由那道道鲜血从他唇间涌出。

    “阿雨,我喜……”,眼前罩上一层薄雾,他竟忽然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能听着逐雨和盈盈在他耳边呼喊,他用尽仅剩的那一丝力气,紧紧地攥着逐雨的手,看着她捧着他的脸将一滴滴热泪洒在他脸颊上。

    有一滴滑到他唇边,轻轻点在他舌尖上,将那腥甜味驱散开来。

    好苦。

    算了,那些一直藏在心底的话,就随着他一起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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