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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死济之

    云晔神君抬脚进了房门,一进去他便看见夕岚神女披着一件衣服坐在床边等着他。

    他快步走了过去抓起她的手,那双纤纤玉手,捧着他的脸温柔爱抚着的手,如今却是从指尖到掌心都透着阵阵寒凉。

    他把她的手放在怀中摩挲了几下,又替她拢了拢衣服,才道:“你起来做什么,快睡下,别受了风寒。”说着就要扶着她躺下。

    夕岚神女把手叠放在云晔神君的手上,方才他对她的各种照顾她都看在眼里,若是换做往日,早就满心欢喜地依言躺好了,可此时她面上却没有一丝变化,只一直一言不发的盯着他。

    她在等,这样重要的事,无论如何也该和她说才是,可是男子的表现仿佛根本没什么事让他烦心,他只是专注地照顾妻子。。

    夕岚神女痴痴地望着他,思绪不知不觉就飘远了,她回过神来,看着丈夫那双满含疑惑的眼睛也在回望着她。

    她可不愿两人都变做个锯嘴葫芦,她清清嗓子道:“夫君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男子低着头揉搓她的双手:“有啊,今日的晚膳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花胶鸡,从前下界游历之时,你只尝上了一勺就赞不绝口,那一盅鸡汤都叫你喝去了,我只能啃几根鸡骨。回来后你多次念叨让我做却总说我做的味道不对。这不,我请人多番去下界打探,寻来了据说是绝不外传的秘方,你待会儿一定要好好尝尝。”

    见他还不肯坦白,夕岚神女直截了当地开口:“筠雾都听到了,你还要瞒我吗?”

    男子猛地抬起头,看向夕岚神女的眼神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慌乱:“他听到了什么?那个小子跟你胡说八道了?我早就说了他流着妖族血脉心思不纯,让你少跟他来往少跟他来往,你就是不愿,说是要关照你哥唯一的骨血。他就是个不入流的东西,当年我跟你说不要妇人之仁,你却不听。你看,现在他来挑拨我们夫妻关系了吧!”

    夕岚神女看着他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堆话,一时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了,这时总不能因为筠雾的事再跟他争吵吧!

    她思索了一阵,说道:“我只是说了筠雾告诉了我一些事,你就这么着急,以前你对他有意见也不在我面前表露的,现在却这么迫不及待地指责他?你是不是心虚了?筠雾是个好孩子,因他父母的事受了不少偏见,我作为他唯一能依靠的亲人总不能对他不管不问吧!因这你不喜他,他已经很少来看我了,这次是我自作主张邀他来叙旧的,刚才我托他去寻你,你肯定又把他赶回去了吧!不过,你可别想岔开话题,赶紧老实交代!”

    看着她不容置疑的表情,男子冷静下来,纠结再三还是将情况说了,只不过在夕岚神女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前,他赶忙补了上一句:“你别担心,揽月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你只要安心养着身子就行了。”

    “有什么办法能改变天定的命数,若是出了意外,你就要让我们的孩子去死吗?星象预言他是摇光星托身,是破局的关键,他绝不能出事,即便是陨星之祸会让我在生产时丧命,我也不能为了自己而无视三界的生灵。刚才我让筠雾去找你的时已经想清楚了,不论如何,请您一定让我的孩子平安。”说着她挪动身子下了床,跪在了男人面前。

    男人看妻子要跪,马上伸手搀扶:“夕岚你这是做什么?我怎么忍心看着你离开我。我们还有多少的岁月要相守,你从前答应过我的。”

    夕岚神女不顾男子的阻拦,对他叩拜道:“我不是以妻子的身份请求我的夫君,而是以神女的身份劝诫云晔神君。无论将来是什么情形,希望你以孩子为重,以三界生灵为重。”

    云晔神君扶起她,把她珍重的揽入怀中:“夕岚你不要再说了,也别担心了,我一定有办法解决此事,让你们母子平安,你知道的,只要是我答应的事,我就一定会做到,你只要好好养着身子就行了,一切交给我。”

    画面一转,垂云之上,一白一黑两个身影对坐而谈,飞瀑激起的水声掩住了他们的谈话,黑衣的是揽月神君,他神色紧张,时不时抓着云晔神君的手臂,似乎是在劝说他,可云晔神君紧紧握着一册书卷,眼神坚定。

    揽月神君最终起身告辞,而逐雨却突然越过那水帘飘近了些,听到了云晔神君的话,“逆天之法,用之必遭反噬吗?”

    他将手掌掩在自己的双目前疲惫地按着眼尾,“只要在夕岚生产之日设下祭血阵,将夕岚和筠雾引入血阵内,催动阵法,将陨星之祸引到筠雾的身上,由筠雾代她承受一切的劫难,夕岚和孩子就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他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话,想令自己安心,可越是这么说他越是难以平静。

    他拿开遮在眼前的手,盯着面前残破书卷上的一副古怪阵法图,缓缓抚了上去。

    画面又是一转,夕岚神女正躺在床上,面容愈发憔悴,她倔强地支起身子,仰着头看向床边的云晔神君:“你说的可是真的,是那揽月神君看错了?”

    云晔神君揽着她的胳膊将她扶起:“是!千真万确!那老头老眼昏花看错了,我们的孩子跟什么摇光星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会平平安安的出生,像平凡的孩子一样快乐的长大,你也会长长久久的陪在我和他身边。你就不要再担心了。”

    他神情一改前些日子的担忧,脸上挂着如释重负的轻松,温柔地抚摸着夕岚神女的脸颊。

    夕岚神女不过是从床上坐起来,就开始不停地喘着气,她把手放在心口上,轻轻拍了两下:“可为什么最近我精神一日比一日差了,身体也总觉得乏力。”

    她的额头上渗出几滴冷汗,正准备抬起袖子去擦,云晔神君却马上拦住她,取了帕子轻轻的帮她擦拭。

    云晔神君取了靠枕放在她背后,扶着她靠上去,又把锦被往她肩上盖去,把她的双臂也裹紧锦被里,才略带责备地说道:“你身体不适为何不告诉我!”

    夕岚神女看着他细致入微的照顾,嘴角漾起一阵浅笑:“我不是怕你担心吗,那么多事都压在你身上,你会喘不过气来的。”

    说完她顿了会儿,又迟疑地问道:“真的没事了?”

    “没事了没事了,都是那揽月老头害得我们夫妻担惊受怕,为了给我们赔罪,他已经答应在孩子降生之时送上万千星光作为贺礼。你安心修养着,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身体疲惫也是正常的,还是要多补补。”

    云晔神君把她散在耳边的发丝拢到了耳后,捏了捏她的脸颊:“你看,才吃胖了多少,还不够呢。”

    夕岚神女侧着头躲开他的手:“你还打趣我,我都胖成什么样了。你今日闲下来了?有时间在这玩玩闹闹?前几天不是都忙的脚不沾地了。”

    “揽月惹出来的麻烦已经解决了,我多陪陪你不是应该的吗!”云晔神君识趣的收回手,将脸凑到她面前,抵着她的鼻尖,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

    眼前的画面飞速闪过,似乎是接连几日夕岚神女向云晔神君旁敲侧击询问事情的结果,可无论她怎么试探得到的答案都是“已经没事了,夫人安心待产就好。”

    但,与云晔神君漫不经心的态度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每天吃的那些补药和药膳,一日比一日多了。

    一天晚上,夕岚神女在帐中辗转反侧,她起了身,取下挂在一旁的白羽大氅披上,在沉沉的夜色里往云晔神君处理事务的书房走去。

    房内灯火通明,隐隐有说话声传来,“摇光星陨落之日就是明日了,一切可都准备妥当了。”

    夕岚神女站在院中的角落,抬手捻指以探音之术偷听着里面两人的谈话。

    “我已以夕岚神女的名义向那人去信,邀他明日到遥云亭一聚,届时派人将他捉住,再设下血祭阵,只要神君设法把夕岚神女带入阵中,待时机一到,阵法即成,夕岚神女的劫数也将由那人代为承受。”

    听到这里,夕岚神女控制不住的失声惊呼,在声音发出的那一瞬她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书房的门都未曾打开,云晔神君却已从房内化形飞了出来,他看见茫然无措的妻子站在门前霎时间又更为慌张起来:“夕岚!”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夕岚神女也就克制住了刚才的慌乱,她冷静地质问着云晔神君:“你要用筠雾的命换我的命。”

    云晔神君快步走到她面前,替她系紧了披风:“这是唯一的办法。”

    夕岚神女面带怒意的看着他,两弯柳叶眉都快拧到了一起,她轻轻推了他一下:“筠雾是我兄长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血,当年在下界找到他的时候,是他母亲用尽最后一口气将他托付给我,如今我怎么能为了自己的性命让他替我挡下这个劫数呢?而且这祭血阵我也有所耳闻,是违逆天意强行交换命数的阵法,对布阵之人也有极大的损害。你这是要用你和筠雾的命换我和孩子的平安,你让我怎么接受!”

    云晔神君上前一步,一把将妻子揽入怀中,温柔地拍着她因激动而剧烈颤抖的肩:“夕岚,我答应过你会让你们母子平安,所以要面临什么样的后果,我一点也不在意。”

    夕岚神女还想反对,可却突然嗅到一阵奇异的芳香,她眼前那宽厚的怀抱变得模糊,与周围的一切一同沉入了无尽的夜色中。

    云晔神君抚着她的脸落下一滴热泪,打横将她抱起,带回了房间。

    临走时他还不忘对跟在他身后的揽月神君吩咐道:“一切按计划进行,切记不能走漏风声,必须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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