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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弃于人

    飞瀑之下,是一面清澈如明镜般的湖泊,吞噬着飞流直下的喧嚣,水流从崖壁间跌落而下,带着震撼的声响,冲入湖面时浪花飞溅却又迅速归于平静,只有这瀑布之下一半掩在水流之内的巨石激起了水流的轰鸣。

    在这巨响的压倒下,周围的鸟叫虫鸣,风过之声都消失了,小鸣珂踩着湿滑的湖边石块谨慎的走着,他才收拾完行礼就听到耳边传来夜黎仙君的传话,要他去山间瀑布修行。

    小鸣珂看着飞泻而下的流水,心中不免疑惑,要他来这儿修行,吵就不用说了,这激起的水花才半刻就将他全身都弄湿了,这要如何修行?

    他打量着瀑布周围,试图寻找夜黎仙君的踪迹,但这四周荒无人烟,除了他哪还有别人。

    他四处都找遍了,唯独只漏了一处,试探着踏上湖中铺做小桥的卵石才发现夜黎仙君此时正在水帘下的巨石上盘腿坐着,倾泻而下的流水竟直接从他身旁绕过,完全没有沾染他半分。

    “你过来。”瀑布下的人并未开口,可确确实实能听到听到他的声音,小鸣珂踩着水一步一步往瀑布下挪去,在离瀑布三丈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抬起手臂挡着迎面而来的水花。

    他的嘴一开一合好像在说些什么,可是巨大的水流声完全压住了周遭的一切声音。

    “不要害怕,只管往前走。”夜黎仙君的声音响起了,小鸣珂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走,却在才迈进水帘中就被冲击而来的流水拍得跌了一跤。

    倾泻而下的水全砸在他身上,只一瞬就将他浇了个透心凉,眼睛也被压得睁不开。

    “到吾身边来,盘腿坐下。”

    小鸣珂想点头想起身,可他的脖子每动一下,水流就好像要将他身首分离一般,他只好缓慢地爬到夜黎仙君身边,接着他周围隔开的水帘艰难地坐了起来。

    他才一坐定,身旁夜黎仙君的庇护就迅速撤去,流水将他的肩膀压了下来,又无情地击打着他身上的每一处关节,他疼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感觉身体随时要被水流拍散。

    师傅的命令他不敢违背,只得一点点艰难的挪动身子,强忍着水流拍在身上的痛觉,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又艰难地坐好,流水冲刷着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冲击着他的天灵盖,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灌入他体内。

    “就这样坐好了,身形不板正也没关系,以后每日来此坐两个时辰,待何时能像我这样了,何时开始正式学习术法。”

    “是!”鸣珂忍着身上的剧痛大声地喊了出来,可除了被灌了一大口甘甜的山泉,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接下来的数日,鸣珂每天都在瀑布下坐满三个时辰,其余时间就帮师傅挑水浇菜,或者是牵着大黄牛带它去吃草,夜黎仙君经常对这个弟子露出欣慰的神色。

    那个叫阿霁的姑娘之后再没出现过 ,不过每当鸣珂路过一棵树或者一丛小草的时候,树枝就会悄悄的伸过来轻轻打一下他的头,小草就会钻进他裤脚里不停地给他挠痒痒,夜黎仙君放在院中巨石上的糕点每次都会被不明人士一扫而光。

    到了第十五日,鸣珂终于也能像夜黎仙君那般端坐在飞瀑之下不受流水侵扰了,他神气十足地拉着夜黎仙君陪着他到瀑布下,才准备一展“绝技”,夜黎仙君却微笑着拉住了他。

    “你练得如何为师自当是一清二楚的,不必再看了,明日吾有件要事需下山去办,你可愿与伴吾同去。得了你这么个勤勉的弟子,若不在那些仙长面前炫耀一二吾真是有些遗憾啊!”

    鸣珂先是喜笑颜开,而后又瞬间阴云覆面,垂着脑袋道:“可弟子……还未曾修习什么术法,恐会在外人面前……给师傅您丢脸……”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吾的脸皮早就练得与那城墙一般厚了,不然怎么抵御得了这千仞飞瀑,吾的脸面差不了你这一点儿,放心随吾去吧!“

    ”是,师傅!“

    明月高悬,一想到明日要跟着师傅出门办事,拜会各路仙君,鸣珂更是兴奋地睡不着,他披着被子走到院中,爬上巨石,卧看这满天星斗。

    一个清凌凌的声音自他头顶传来:“你躺到我的位置上了。”

    鸣珂仰起头看了一眼,晃着脑袋说道:“什么你的位置,是我先来的。”这段日子祂总藏在暗处捉弄他,这回可不能就这么认怂了。

    “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况且论先来后到,我和这山从开天辟地起就在一块了,这山上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

    好吧,何必跟这位姑奶奶计较呢!鸣珂没有继续争辩,他挪了挪身子,让出一半地方,余光瞧着阿霁在他身边坐下。

    两人才静了没一会,鸣珂又忍不住贫嘴起来:“从开天辟地起你就存在了?那你不就是个老奶奶!我礼让老人是应该的。”

    “你,你,你……”阿霁被他气得一双碧瞳睁得圆圆的,小巧的眉毛也飞上了天,却不知道怎么“回敬”他。

    祂虽文斗占不了上风,却也没有认输,只呵呵一笑翘起脚尖,巨石之下蹭的长出一大串藤蔓,将鸣珂包了个严实,任他怎么挣扎也脱不了身。

    “放开我!放开!我不说你了还不行吗,这地方我也不跟你争了,我走!”

    阿霁无视鸣珂的求饶,坐起身撑着脑袋问道:“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老头说月亮一出来凡人就要睡觉了。”

    鸣珂仍在藤蔓的包围中挣扎,“我明日要跟师傅出去办事,兴奋得睡不着所以出来转转。先不说这个,你快把我放开,我真不和你闹了。”

    “哦。”阿霁听了他的话,低下头若有所思,藤蔓们也在这个时候松开了他。

    看着他使出飞毛腿踢开脚边的藤蔓,阿霁继续道:“真羡慕,你能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鸣珂接过她的话头:“难道你这几千万年就只呆在这儿从没出去过?”

    阿霁有些失落,手指绕过一缕发丝不停地在手指上扭着:“肯定啊!草木之灵离开了她的属地,失去灵力的花草树木都会枯萎的。我这辈子都不能离开这个地方。”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叫做尴尬的气氛,两人谁也没有继续聊下去,只仰着头看着满天星斗。

    夜风从两人之间穿过,阿霁低下头在袖子里翻找起来,随手一扔把一个奇怪的物件丢到了鸣珂身上。

    鸣珂伸手拿了过来,握在手掌中摩挲了一阵:“这是什么个东西,长得好奇怪,好像还有一层一层的纹路,摸起来像玉一样温润,是你送我的?”

    阿霁对他吐了吐舌头:“真没见识,这是玉笋,刚才我不躺下时压到这玉笋上,被咯得可难受了,本想扔来砸你却不意外失手了,你觉得是我给你的?就当是吧,祝你这次外出‘笋笋利利’。”

    鸣珂凑近了借着月色仔细端详着手中的东西,确实是长得很像笋子,还如玉石一般通透,“笋笋利利?听起来怪怪的……我收下了,不要白不要。”

    玉笋,玉笋,听到这两个字,逐雨先前压抑下去的疼痛又突然袭来,要是现在她能操控自己的身体,一定疼得抱着头在地上打滚了。

    画面中的场景并没有因为逐雨的头疼而消失,鸣珂转过头正准备道谢,却发现原本躺在身边的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一个“谢”字卡在喉咙里半天也没说出来。

    他茫然地爬了起来四处张望,远处夜黎仙君的房间里突然亮起了一点星火,却又迅速暗淡下去。

    “师傅说她是草木之灵,来无影去无踪,可能是一棵草也可能是一朵花,或许现在又变成什么东西离开了吧!”

    他站在巨石之上,双手拢在唇边对着幽静的夜空大喊了起来:“谢——谢——你——!”

    话音刚落,一个怒气冲冲又喑哑的声音响了起:“吵什么吵,明天罚你挑二十担水!”

    鸣珂胆战心惊地噤了声,连滚带爬地逃回房间钻进被窝,合上眼躺了一会儿,他又拿起玉笋对着窗外透进的月光左看右看,喃喃道:“我带着你送我的东西去这外面的世界转一转,姑且也能算作你陪我一起去了。”

    鸣珂是被一阵干咳声吵醒的,夜黎仙君站在窗边看着睡眼惺忪的他,粗着嗓子说道:“你要是再不醒,吾的肺都要咳出来了!”

    见此情形,鸣珂身上的瞌睡从咻地一下全跑了,他连忙揉着眼睛跟师傅道歉:“弟子太兴奋了到深夜才睡着,这才误了时辰,弟子真的不是故意的。”

    夜黎仙君大手一挥掀起鸣珂身上的被子:“好了好了,赶快收拾,我们要上路了。”说着,他便踱步到门外等着他。

    师傅就在门外等候,鸣珂那还敢磨蹭啊!未过多时,他就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穿戴整齐的站到了夜黎仙君身边。

    夜黎仙君瞥了鸣珂一眼,轻轻捋着胡子:“这就好了?那我们就要出发了。”说罢抬脚往山路上走。

    鸣珂紧跟着夜黎仙君迈出两步,却突然停了下来,低着头在包袱里翻了翻:“师傅等一会儿,我好像有东西忘拿了。”

    鸣珂飞速冲回房间在床上翻找着,“我记得昨晚就放这儿了啊,怎么不见了。”他几乎将床上的被褥都翻了过来,也没有看见他要找的东西。

    突然一个碧绿碧绿的小物件从他怀里掉了出来,砸在床沿发出叮叮铃铃的响声,又滚落到了地面上,鸣珂紧张的翻身下床去捡,才一低头,却另有一只宛如虬枝的枯手将那玉笋拈了起来。

    这是夜黎仙君的手,鸣珂帮着夜黎仙君在厨房忙活时曾看着他撩起袖子露出那枯槁干瘦布满伤痕的右臂,他小心翼翼地问着:“师傅,您的手怎么会弄成这样啊?“

    夜黎仙君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吾是个贪婪的人,贪心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然而他只是愣了一会儿神,那玉笋就乖乖地躺在他的手心里了,而屋中也全无夜黎仙君的身影。

    “刚才……是我看错了吗?”

    他也没空把床铺恢复原样,只迅速把玉笋塞进怀中关上门,就狂奔到院中,此时,夜黎仙君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一把瓜子,正蹲在地上嗑着,看鸣珂来了,他迅速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双手背在身后说:“这回好了吧!”

    鸣珂点点头:“师傅我们快走吧,别耽误了要紧事儿。”末了又试探地问了一句:“师傅,您方才去屋里寻我了吗?”

    “没有啊,吾刚才一直在这嗑……可怜巴巴地等你呢!”说着,他抓起鸣珂的手轻盈一跃跳上浮在半空中老黄牛,拍了拍它的背道:“老伙计,走吧!”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天福山,漫山遍野的绿被风吹得簌簌作响,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

    夜黎仙君指着一颗歪脖子的橘子树,拍了拍鸣珂的肩:“你就在那儿待着,吾去给你买两个,不不不,吾去找岛主聊聊。”

    就算周遭的场景稍显陌生,但那棵橘子树逐雨是不会忘的,在羽幽岛的时候她经常在岛上疯玩,爬上树摘果子扔给下面的人,可每次邀鸣珂一起去时,他却一百个不愿意,这里就是羽幽岛没错了。

    鸣珂抓着夜黎仙君的手臂不让他走,压低了声音道:“师傅您不是带我出来办事吗,怎么要把我丢下。”

    夜黎仙君拍了拍他攥得紧紧的手,轻声说道:“吾是怕你闷在山上怪无聊的,才带你出来玩玩,至于这办事嘛当然是吾亲自去办,这可不是个小事,况且时间也没剩多久了,所以你就乖乖在这玩吧,吾去去就回。”

    听了他这一番话,鸣珂不情不愿的撒手,走到那棵树下,抱着膝盖坐了下来:“好吧,师傅您可别忙得忘了来接我。”

    夜黎仙君飞身摘下一捧橘子塞进他怀里,想了想又拿了一颗轻轻拨开,一半分给他一半塞进自己嘴里:“不会忘不会忘,你在这儿好好玩吧!”

    鸣珂也将那一半橘子放进嘴里,目送着夜黎仙君的离去,又边吃橘子边等着,坐了有好一会儿,期间还盘腿打坐把之前练习过的心法拿出来温习了几遍。

    待那一捧橘子全都变成了橘皮小灯笼,他仍是百无聊赖,只得起身在这岛上转悠起来。

    路过一处高台,他隐隐约约瞧见有好些人正在台上练剑,他聚精会神地躲在一旁看着,越看越觉跃跃欲试,于是便拆开背着的扶光剑,跟着他们一招一式地练了起来。

    台上众人并非没看见他,等他们休息了,便有一个月锦披身的少年走到他身旁:“小仙友是从何处来,可是想拜入羽君门下修习术法?”

    鸣珂晃着脑袋解释道:“我是跟我师傅来办事的,他让我在这边玩玩。”

    “羽君从不计较有人将羽幽岛一脉的术法偷学了去,但到了其他地方可断不能如此了。这羽幽岛地广人稀,你若是在此处等你师傅就别四处乱走了,免得迷了路。”

    鸣珂重新将扶光包好,乖巧地站起身对着他鞠了一躬:“好!大哥哥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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