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林间的打斗声渐消,幼荷手持软鞭居高临下站在车顶,冷冷的看着面前三人。

    四人胸膛皆剧烈起伏,显是耗费了巨大体力,略停歇之后,三人持剑正欲再攻,一声极细的哨音如鬼魅般倏忽而至。

    一支利箭如串糖葫芦般,从一人的左耳穿入,又从另一人的右耳穿出,两人的剑还握在手里,被飞箭的力量所带,齐齐倒地,那睁着的两双眼却再也没有了生息。

    最后的那人因略向前跑了半步侥幸躲过一劫,可还没等他庆幸,紧随而至的另一支箭已洞穿了脖颈,他抽搐着倒地,口里发出咯咯的声响。

    幼荷立即甩鞭向来箭处挥舞,银蛇跃动的间隙,一身量极高的青年抱弓从林中走了出来,姿势极平常,就像偶尔失眠,出来散步而已,他侧身躲开软鞭。

    “你家主子的事儿都办完了,还不回去?”

    幼荷收回软鞭,“你是谁?”

    那人好笑,“你们主仆可真是一个路数,人人都问我是谁。”

    说罢转身飞入林中,再开口声音已极远,“鞭子使得不错。”

    这边陈漫漫一路心急如焚往皇城赶,她掀开车帘问飞白,“若是幼童中了琉璃果会怎样?“

    飞白未答,却安慰道,”殿下莫急,咱们来时小郎君还安好,想必送衣的小婢只是碰巧,小郎君的衣裳未必有毒。“

    陈漫漫却不敢心存侥幸,她心跳极快,心慌得厉害,只催着飞白再快些。

    在街角放下马车,两人又从原路返回。

    绿水早已等候在侧门,听到飞白轻轻叩门,立刻迎二人进来,陈漫漫边走边脱下斗篷,急急问道,“烨儿可好?“

    绿水接过斗篷,虽不知此话何意,却还是答道,“都好,已睡下许久了。”

    陈漫漫不再说话,径直往暖阁走。

    暖阁极安静,屋角的香炉里散着淡淡的安神香,周烨的乳母四娘正坐在墙边的灯盏下给周烨缝制棉袜,陈漫漫进去的时候,她忙起身,陈漫漫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自已掀开帘帐去看周烨。

    小小的周烨正躺在锦被里,脸蛋粉嫩,鼻息均匀,正睡得香甜,还发出轻轻的呼噜声。

    陈漫漫长松一口气,笑意浮上眼睛,她伸手抚了抚周烨的脑袋,终是忍不住在他的脸蛋上亲了一下,这才起身小心的放下帘帐。

    四娘含笑站在一旁,陈漫漫小声道,“让烨儿睡罢,你跟我来。”

    到了内厅,陈漫漫问道,“平日浣司多久来给烨儿送一次衣裳?”

    四娘答道,“大多隔一天便会送来,春夏两季送得勤些,大约每日都会来。“

    “来的人是同一人还是每次都不同?“

    “大都不同,要看当日轮值的是谁,不过常来的也就是两三个,阿佻、香扣和笠儿,殿下,可有哪里不对?“

    “四天前来给烨儿送衣的可是这三人中的一个?还有,她那天说是要送到永和宫去。“

    四娘微抬头开始回想,忽而眉头一展,“对,奴婢想起来了,小郎君搬来凤安宫后,永和宫里还有些不急着用的物件并未一起搬来,有时要用,奴婢就会打发人去取,那天去取东西的翠烟回来时说过,她在永和宫里刚好遇到前来送衣的小女官,那女官看起来甚是面生,说是笠儿得了寒症请了休,便让她来送衣,翠烟便一并拿了回来,可没承想,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凝芙宫的谷香,两人便搭了几句话,也不知怎地,那谷香手里抱着的花瓶没拿稳,瓶子里的水溅到了小郎君的内袍上,那水甚脏,把袍子染成了赭色,谷香实在愧疚,便自已将袍子送回了浣司,说是过几日她去取了送来……殿下这么一说,奴婢才想起,那袍子她也并未送来……可是有不妥之处?“

    凝芙宫,惠妃。

    陈漫漫沉默着没有说话,她不相信这是巧合,能这么巧半途截走了衣服,惠妃定是知情者,或者她就是主谋,中途改变了计划,或者她是主谋的敌人,跳出来阻挠计划给主谋添堵。

    陈漫漫醒来后,第一个前来打着探病旗号的也是她,那毫无诚意的探望陈漫漫可是记忆犹新,惠妃的举动实在太过蹊跷,陈漫漫一时想不明白,她到底是敌人还是敌人的敌人。

    正琢磨着,幼荷回来了,她已换回了常服,陈漫漫微笑着对四娘说,“无事,我就是问问,最近天气不稳,辛苦你看好烨儿,莫让他着凉。”

    四娘应了,回了暖阁。

    厅内再无旁人,陈漫漫忙问,“怎样?一切可顺利?”

    初九也进了内厅,和幼荷同时行礼,“回殿下,一切安好。”

    “只是……”幼荷继续道,“有一人帮了我们,此人箭术奇佳,臂力惊人,弹指间杀了拦车的三名刺客,却未明言身份。”

    陈漫漫一笑,“可是个子极高,容长脸型,除了弓箭再无别的兵刃?”

    幼荷奇道,“正是,殿下如何得知?”

    “熟人,他叫殷慕,是我阿兄。”

    幼荷的表情立刻从警惕变成了向往,“竟是殿下兄长?他箭术精湛非常,实乃我平生所见第一人!”

    噢?陈漫漫好奇,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幼荷如此夸赞别人,“他的箭术真的很好吗?“

    幼荷点头,“确然如此,虽然我师父亦擅长箭术,可与殷将军相较,怕是不能抵之十一。”

    陈漫漫笑,果然是强者慕强,平时骄傲如斯的幼荷这就叫上将军了?难不成将军是尊称,就像后世的‘老师’一样?

    几人正说着,若男和亦弦走了进来,室内气氛立刻严肃起来。

    若男禀道,“回殿下,戌时五刻福宁宫出来一个女官,在春池旁和一个内侍说了几句话,后来那内侍便出了宫。”

    亦弦亦禀道,“玉棠宫酉时三刻有两名内侍抬了一卷毡毯送了进去,大约半盏茶时间出来,后来其中一名内侍去了金吾仗院,停留时间不长,然后又回了内侍省。”

    陈漫漫点头,果然,她这边一有动静,太后和丽妃就开始行动了,甚至谢永刚来传过口谕,说是皇上今晚不来凤安宫,丽妃那边就猜到陈漫漫要出宫,早早就把人安排好了。

    现在,还差最后一人。

    一刻钟后,白蘋带着乔木兮走了进来。

    乔木兮跪下行礼,“禀殿下,凝芙宫并未有异动,不曾有人进出,奴看得仔细,绝不会有疏漏。”

    这下齐了。

    太后和丽妃那边有意下毒,就是想引出陈漫漫的反应,好来一招引蛇出洞,想必她们猜到陈漫漫想出宫的时候肯定高兴坏了,觉得在宫外暗杀起来更方便,没想到蛇确实出洞了,可惜没能如愿。

    陈漫漫特意安排人守在那几个嫌疑人的宫外,为的就是看清楚,自已的敌人到底都有谁,之前她能锁定的就是三个人,太后,丽妃和惠妃,太后和丽妃自不用说,利益共同体,对惠妃的怀疑则始于最开始的那次探望,对方的故作镇定和焦急打探,始终让陈漫漫存疑,甚至一度她还曾怀疑过郑婉婉的落水是惠妃所为。

    可截走毒衣服的事情,又让她有些迟疑,这个惠妃着实吊诡,让她看不清虚实。

    但就今晚的情形来看,有异动的是太后和丽妃,惠妃并未有任何动作。

    收到所有信息后,陈漫漫勉励了几句,便让几人回去休息,今晚她得好好想想接下来的举措。

    几乎一夜未眠,次日清早,陪周烨吃过早膳,陈漫漫将幼荷叫了进来,“幼荷,你和白蘋一起,这就陪本宫走一趟吧。”

    清晨的风很是凉爽,陈漫漫没有叫凤辇,而是散步般带着两人往凝芙宫去。

    陈漫漫到凝芙宫的时候,显然对方受到了不小的惊动,侍女忐忑不安的请陈漫漫在前厅安坐,自已则往寝室去禀惠妃,陈漫漫好整以暇的喝了口茶,也是,谁家有大清早就去串门的喜好,除了刚来的那次,她已许久不曾让嫔妃去凤安宫请早安了,爱睡懒觉的人恐怕这会儿还躺在被窝里没起床呢。

    出乎陈漫漫的意料,惠妃倒是很快就齐整的出来见客行礼了,今天是套紫色的裙衫和首饰,显出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陈漫漫含笑打量了对方一眼,是真的楚楚可怜,惠妃的脸色相当苍白,唇上涂着香脂看不出什么来,可脸上的青白却是粉也盖不住的疲弱,眼底两轮淡青,她弯腰给陈漫漫行礼,竟是比上次见她单薄了许多。

    陈漫漫上前扶住,“惠妃不必如此,原是我不请自来,打扰了你,只是本宫昨天得知了一件事,才知竟是你救了烨儿一命,本宫心里感慨不尽,这才特来感谢。”

    惠妃抬眼,一如之前的淡然无波,“殿下所言,妾听不明白,妾不喜热闹,平时不爱出门,怎会救了小郎君?想是殿下认错了人。”

    陈漫漫不置可否,拍了拍她的手,微笑着表示关切,“本宫看你气色欠佳,惠妃可是病了?“

    问话间,陈漫漫与对方相距极近,不意间,鼻腔嗅到一股气味,陈漫漫眼神一凝。

    是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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