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月下散步，最终以三人成行开始，以五人同归结束。
迟星文：“……”
苏栗衡：“……”
祝青燃：“……”
恐怕只有陆昭昭真心实意地觉得很高兴，正在和展飞光聊天。至于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只能说也是个巧合。
出去的时候遇到了休息的祝青燃，在外的时候遇到了巡逻的展飞光，于是一场原本预计的双人约会人数+++，最后也没走多远便回来了。
至于回来后，陆昭昭也没有跟苏栗衡去下棋，她被妖修们拉去篝火夜谈会，于是一大群人聚在一起，围着篝火聊天喝茶讲故事，一直到很晚才歇。
陆昭昭自然是很高兴的。她本就是喜欢热闹的性子，开开心心美滋滋地睡。苏栗衡虽然有点遗憾，但反正下棋之约又不是一时，倒也没什么大不了。
真正遗憾的是迟星文……他本来和陆昭昭单独相处的机会就不多，又次次被截胡。但怎么呢？躺在帐篷里，他想起白天女孩儿的话语，心中又蜜似的甜，甜味要渗到骨头缝里，也就不觉得多么遗憾了。
这样是否也算是……皆大欢喜？
次日。
陆昭昭一大早被祝青燃抓包练剑，早饭由苏栗衡来煮。和陆昭昭的杂食不同，苏栗衡的口味很明显偏向清淡，做的也都是口味较淡、但营养价值丰富的健康菜品。
他不是很擅长做饭，但因为是医修，会不少药膳，也比较擅长煮汤和粥。今天的早饭是雪梨银耳燕麦粥，清甜鲜香，十分合口。
四顿没吃的方之茂没错过这顿饭。
“呼……”
一天两夜没出帐篷的少年看起来身心俱疲。苏栗衡给他盛了一碗粥，方之茂也没客气，吹凉了一些吃了两口。
“你做的？”
“嗯？嗯。”
方之茂也不奇怪。拢共他们会做饭且愿意做饭的也就那几个人：“昭昭呢？”
虽然陆昭昭回来时他已经在炼器，且设了隔音法阵，不过苏栗衡都在，她肯定也回来了，只怎么没见人？
“被祝道友捉去练剑加训，还没回来。”
苏栗衡叹口气：“你炼器如……啊。”
他抬眼看：“他们回来了。”
方之茂看过去。不远处的两道身影，棕红色发的少年臭着脸说着什么，粉发的少女耷拉着头，好像只被数落的小鸡崽。
但行走间，她无意间看到这里，似乎是注意到了粉紫发的少年，她似乎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随即快步跑来。
于是方之茂也禁不住扬起唇角。
“茂茂——”
女孩子噔噔瞪地跑过来：“……咦？你长胡茬啦？”
方之茂：“……”
男生会长胡子，男修士也会。详情可参考天衍宗宗主严彤斗——美须髯在古代社会可是美男子的评判标准之一。
不过在修仙界，留胡子的多半是外表偏向中老年的男性，年轻人反倒很少见。至少陆昭昭身边这几个刮胡子应该都还蛮勤快，看起来清清爽爽，非常有少年郎的朝气。
当然，男生会长胡子很正常。陆昭昭打眼一看，虽然对方之茂那一点点胡茬有点惊讶，但也没觉得什么，倒是对方自己一副如遭雷劈的模样，看上去似乎大受打击。
“……怎么了？”
“没……”
方之茂有点郁闷地低下头，心想一会儿得去打理一下自己。其实他算是很会做形象管理的那种人了，之前为了找陆昭昭跋山涉水也没忘把自己打理清爽，没想到这时却犯了迷糊，有点不应该。
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方之茂依稀记得，陆昭昭不是太喜欢男生蓄须。
大概是在几年前来着？韩继、方之茂蹭蹭长高，开始出现显著的男生性征，也开始长胡子。陆昭昭那时还是小小一个姑娘呢，好奇地摸摸青涩的小胡茬。
“阿继哥哥长胡子了耶！”
“啊？男生就是会长胡子吧。”
“嗯嗯……你会不会留胡子？”
“我没想呢……昭昭觉得呢？”
小姑娘歪着头想了半天：“嗯嗯……我觉得不留好看。”
“是吗？”
“因为胡子打理不好，觉得很邋遢，又太显成熟了……留长之后，像小老头！”
——大概，发生了这样的事。反正从那之后，韩继刮胡子就蛮勤快的，方之茂也是。虽然当时他们俩对陆昭昭大概还没什么特别情愫，但年轻的男孩子们倒也不想当小老头……
回忆结束。方之茂有一点点不自在，虽然知道陆昭昭大概也没怎么在意……“阵器，我做好了。”
“哎？！”
小姑娘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走了：“真的吗？好厉害！”
都没看到呢，就已经开始夸夸。方之茂真是想笑，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先吃饭。”他说：“吃完饭给你们看。”
阵器。
与阵法相关的法器，皆可称之为阵器。不过在此处，则特指战阵所需的法器。方之茂闭关一天两夜不是白闭，当他抖出三十多枚灰色小石头的时候，陆昭昭的惊讶简直溢于言表。
“这些……都是？？？”
纯手工炼器，一天两夜三十多个？？这小子是不是吃了什么十全大补丸？？
没了解过炼器的人可能会觉得很简单，但铸造过本命剑，陆昭昭深知这其中不易，顿时惊诧地看向方之茂。而少年淡定地推了推眼镜，坦然点头。
“都是，但——”
他说：“都是一次性的。”
“……”
确实，方之茂会炼器，虽然其实没怎么努力学，但他这方面天赋还挺高，不外乎蒋燧光觉得恨铁不成钢：明明这小子有天赋，就是一门心思扎在画符和做生意上，好好的衣钵传不下去，这谁能不气？
不过他到底不是专业的器修，时间也有限，所以最终虽然成功研制出了阵器，却是只能用一次的消耗品。
和从前的战阵专用阵器当然是不能比的，但现在的情况倒是绰绰有余。
“一共炼了36颗，每人分4颗。”
他说：“每颗只能激发一次，持续时长也有限……也就是能进行四次战阵排练。过会儿先出去试一次，合用的话我可以找时间继续炼制。”
说完，他顿了顿，犹豫一下：“抱歉，时间有限，做得不太好看。”
“哎……”
方之茂知道，陆昭昭素来喜欢可爱美丽的东西，所以他这声“抱歉”其实是说给她听。而确实，灰扑扑的小石头，刻着奇怪的纹路，质感上也没什么特别，丑丑的，一看就非常的朴实实用主义。
但只要能用，还要什么自行车呢？
陆昭昭完全不介意！只是小心地捏起一颗，看来看去，又小心地放下。
“没关系呀，只要能用就行，而且我觉得它还蛮可爱的。”
灰扑扑，有灰扑扑的可爱。陆昭昭喜欢可爱美丽的东西，但不代表就讨厌不可爱、不美丽的。灰扑扑的小石头也许没有宝石璀璨动人，可也有自己圆润的可爱之处。
“嗯……那我们今天试一试，但是——”
她忧虑地看着方之茂：“你是不是，这两天都没睡？”
除了淡淡的胡茬，他眼底还有一点点青黑，虽然被蓝眼镜挡着看不太清楚，但很显然是休息不足。而少年推了推眼镜：“……睡了两个时辰。”
两天就睡四小时？那可不行。面对陆昭昭不善的目光，方之茂移开视线：“……今晚会好好睡的。”
“今晚？”
“……中午就休息。”
“中午？”
粉发少女拔高声音，双臂环抱，凶巴巴的样子：“现在，立刻，马上——回去睡觉！”
方之茂：“……”
凶巴巴的陆小螃蟹——这真是少见的限定版SSR。凶巴巴，很有气势！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没断奶小老虎！嗷呜——
奶凶奶凶，又很少见，迟星文忍不住好奇地多看两眼。方之茂倒是哭笑不得，又有点点心虚，摸了摸鼻子：“……好。”
她凶——也只是想为他好，他明白的。而且这会儿困意上头，确实乏了：“那我去补会儿觉，你们可以先去排练，用灵识标记一下就行。”
他确实辛苦，别人也没意见。但是，当方之茂转身回帐篷时，陆昭昭还是悄悄追了过去。
“……嗯？”
少年停下脚步：“怎……啊。”
话没说完，手里就被塞来一个明黄色的小储物袋。下意识颠了颠重量，无需灵识查看，方之茂已明白她的意思。
“这个是……”
“不需要。”
“哎？”
他摇了摇头，拉过少女的手，把储物袋塞回去。女孩子措不及防，迷茫地看过来：“但、但是——”
“我会收取报酬，但这报酬不应你来给。”
方之茂明白她的意思。他出手炼制了阵器，理应收取回报。陆昭昭大概是觉得她有责任也有能力给出这笔报酬……但他不需要她如此。
哪里有老板娘给老板报酬的呢？在方之茂心里，他们二人早晚一心同体，该他给她分红，而非要她破费。
“不是要打蛇巢吗？便当我技术入股，收获多分我一些就是了。”
少年理直气壮：“不要小看我们生意人啊，你们也许能赚，但我们绝对不亏！”
“扑哧……”
陆昭昭忍俊不禁，可看他自信的样子，心中安定几分，犹豫一下便收回了储物袋：“嗯，我会跟他们说到时战利品多分你一些。”
方之茂欣然地点了点头：“待离开化雨秘境，把收获变现，我就给我的老板娘发分红。”
陆昭昭：“……？”
她一下还没反应过来，随即俏脸微红，羞恼地锤了他一拳。
“呸！谁是你的老板娘！不要脸！”
方之茂不以为然。做生意哪有不厚脸皮的呢？“要不要来和我一起休息片刻？我看你早上也挺辛——唔！”
胸口又挨了一拳，这下可比刚才那下重多了。女孩子气鼓鼓地扭头就跑，只留下随风飘起的小辫子，和娇俏的怒骂：
“我不要管你了！！！”
“……噗。”
虽然挨了一拳，少年唇角却忍不住溢出笑意：“……下手可真不轻。”
但是，也真可爱。只是玩笑罢了……她真敢来，他还不敢让她进呢。
若是与她同床共枕……即使是他，也会心跳如鼓，睡不着觉的。恐怕只会想着多看看她，最好再亲亲她……怎么可能还有心思休息呢？
摇了摇头，他掀开帐篷。
睡一会儿罢，可不能再让她生气了。
醒来之后，还有两个情敌要应付呢。
方之茂休息的同时，陆昭昭等人也没闲着。他们尝试了一下阵器的使用，顿时感觉好像打开新天地。
与之前的差别，就像以前他们是在一座新城市里乱窜，现在却有了智能导航。结阵时的余裕和效果都大有增加，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一颗阵器只能激发一次，且仅在激发后十分钟内有效。
十分钟，也就够一场突然爆发的极速遭遇战。不过好消息是及时再激发一颗的话，效果能够续上，也许是因为这些阵器都是一锅炼出来的，彼此之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而等到下午，方之茂加入后，有他的指点，战阵终于成为小队增强战斗力的利器，也让所有人感觉到它的好用之处，以及为何天魔之战中会如此流行。
“这么一想，后来逐渐不再普及，也是憾事。”
苏栗衡说，又自己摇摇头：“但……也能够理解吧。”
一切的失传，其实都可以归于“用不上”。战阵的结成最少需要四个人，人越多战阵的效用越大，所以现在的修士真是用不上，无外乎会逐渐没落。
“而且战阵的效果不是无可替代的。”方之茂说：“固定的地点只要画上大范围生效的阵法，同样可以起到辅助效果，也就用不上战阵了。”
各种原因吧。但现在来说，当然是有战阵对他们而言更有利。唯一的问题就是临时版阵器实在是不够用，对此方之茂表示会尝试改进，多做一些。
陆昭昭同情地看他：又要为炼器不吃不喝，形同坐牢……
“你也来。”
“？”
“我一个人做不来那么多。”
方之茂道貌岸然道：“昭昭是五灵根，能帮我很多忙，我们一起会快很多。”
陆昭昭：“……”
帮忙吗？其实陆昭昭很愿意，五灵根是块砖，哪用哪里搬嘛！但问题在于，她心里有点怵，感觉方之茂不怀好意……
会吗？不会吗？这是正事，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小心思吧……？
“只有昭昭可以帮忙吗？”
苏栗衡有点犹豫：“其他人呢？我和多果道友的木灵根，祝道友的火灵根……”
“但只有昭昭有金灵根。”
方之茂淡定地说着，看不出是真的需要金灵根打辅助，还是有不可告人的小心机：“放心，两个人一起会很快的。”
陆昭昭：“……”
弱小，可怜，无助。感觉像要被大灰狼吃掉的小白兔。但想了想，她还是同意——花不知何时开，不应该浪费时间。
于是事情这样决定，只是进了炼器的帐篷，陆昭昭不安又有点凶巴巴地追问：
“你你你，不会对我做什么的，对吧？？”
“扑哧。”
少年忍俊不禁：“能对你做什么？”
他摩挲一下自己的下巴：“孤男寡女，深更半夜，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陆昭昭：“……”
陆昭昭：“……哇！！！”
她满脸通红地伸出手捂他的嘴：“不准说！！不准说！！！”
为什么会这么反应呢？因为方之茂是她的话本供应商，当然也是小黄书供应商。陆昭昭不觉得跟朋友有什么不能说的，食色性也，哪家的青少年还不看小黄书呢？
但托方之茂留心找书时，有点扭捏，就跟他说过“你帮我找找孤男寡女，深更半夜，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书”……以至于后来方之茂都会主动问她：
“是不是要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
来判断她最近是想看纯纯恋爱，还是咳咳咳咳。
但陆昭昭万万没想到，他会用在这种时候，顿时羞恼！而少年笑起来，往常冷淡的面容，鲜少出现这样愉快的表情。
“放——心。”
蓝眼镜后的眉眼温和：“不会对你……嗯，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
虽然……也不是不想。咳，面对心上人，怎么可能没有分毫欲念呢？但方之茂其实也很害羞，更不会那样冒犯。
除非……
视线些微游移：除非，她自己愿意。
否则，即使再想，他也不会做任何冒犯她的事的。最多拉拉小手，亲亲唇角……
虽然看起来很从容不迫，但方之茂其实连真正地亲吻她一下都不敢，之前亲吻她的唇角，几乎要掌心冒汗。
他其实也是怕的。
怕太冒进，怕被她讨厌……
“忘了吗？我们拉过钩。”
他伸出手，四指蜷缩，只伸直小指：“我发过誓，绝不强迫你。”
“唔——”
陆昭昭想想，是哦。那之后他真的没再做什么，也就口花花。那还行，还行：“所以，需要我做什么？”
“首先——”
少年转身过去，收拾了帐篷里东西，取出炼器鼎炉和材料。
“把隔音法阵和清心法阵设上，我们来处理原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