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之茂能不能追到陆昭昭不好说，蒋燧光想得倒是挺美。要是给秦令雪知道他的想法，很可能是器峰上下全员被打断腿的节奏。
不过秦令雪就算厉害，也还不会远程读心，此刻的他正在跟严彤斗喝茶。
换句话说，蹭师兄的好茶，顺便上门“讨债”。
“师兄有大型飞舟吧？私人的，不要宗门的。”
“飞舟？”
严彤斗的胡须抖了抖，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有是有……”
“那给我整一艘最贵的。”
“？？？”
中年人瞪了少年人一眼，第无数次感到头痛——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混不吝师弟？“你要飞舟干嘛？”
秦令雪要飞舟没用啊！他出门从来不用飞舟，咫尺天涯使得路都快不会走了，哪愿意费老劲儿去坐飞舟？要说坐飞舟，也多半是为了陪徒弟，可陆昭昭自己有飞舟，又要飞舟做什么呢？
“给我徒弟啊。”秦令雪很理所当然地说：“她嫌那飞舟太小不够用了，我再给她整个大的。”
不够用？
严彤斗回忆了一下陆昭昭的飞舟，二十余人的载客量，装亲友团绰绰有余！但——想想看陆昭昭在上边又改造厨房又改造餐厅的，况且先前竹峰又来了好些她的新朋友……那这飞舟确实可能不怎么够用了，毕竟能载多少人和能宽敞舒服地载多少人是两码事。
陆昭昭自然不会委屈自己的亲友，想换大飞舟也正常，只是——
严彤斗默默地看着冤种师弟：“你徒弟要飞舟，你找我干嘛？”
秦令雪爽朗道：“哦，那不是师兄你这儿有现成的吗。”
陆昭昭想要大飞舟，他肯定要给她搞来。可大型飞舟这东西并不好买到，因为寻常势力养不起大飞舟，大势力又都有自己的飞舟，现成的极少，定制又要花太多时间。
要是要求不高，那还是能整到的，可秦令雪又不肯给徒弟不够好的东西，他给她的素来都要是最好的。于是很自然地想到了师兄严彤斗……
他依稀记得，严彤斗很喜欢收藏飞舟，从前积蓄不够的时候甚至收藏过很多船模……当宗主这么多年，肯定有存货。
陆昭昭之前那个小飞舟也是他送的。
秦令雪想得特别美：“正好昭昭生日，你也不用想送她什么礼物了，你看我贴不贴心，都替你想好了！”
严彤斗：“……”
他本来在捋胡子，一个手抖揪掉几根，肉痛地抖了抖面颊上的肌肉；扭头看见冤种师弟还敢悠哉地伸手拿灵果开啃，忍不住打心底里想揍他一拳：
“小昭昭的礼物我已经送过了！”
“送过了？那更好了，那这飞舟就是我送的礼物，昭昭肯定高——哎哟！”
是严彤斗没能忍住，抬腿踹了他一脚：“混账玩意儿！想白嫖我飞舟不付账是吧？！”
“你还好意思跟师弟要钱？哎——你打我干嘛？！我没说错啊？！”
严彤斗拳打脚踢，秦令雪上蹿下跳，在大殿里跟演猴戏似的。但严彤斗当然不是真的打，秦令雪也不是真的躲，不如说他们师兄弟作为彼此仅剩的几个亲友，这样的打闹也是难得的亲近。
但严彤斗也是真的怄气！毕竟——这么个冤种师弟，哪家师兄不头痛呢？
最头痛的还是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得，最后多半还是要顺他的意……要严彤斗说，秦令雪这狗脾气完全是整个师门给他惯出来的！他们师兄弟几个，包括师尊，当年都是一边骂骂咧咧恨不得揍这小子一顿，一边又给他各种擦屁股……
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你也别跟我嬉皮笑脸，大型飞舟我不给你，昭昭也用不上。”
严彤斗脑筋直抽抽：“你当大型飞舟是什么小玩意儿吗？至少载千人才能算大型！之前去化雨秘境的宗门飞舟也不算大型，你要那玩意儿干嘛！”
载客量千人以上的飞舟，陆昭昭累死也交不到那么多亲友；再说其维护、燃料等费用所耗之巨也不是个人能负担起的。严彤斗虽然有一艘，也只是收藏用的半成品，要是正儿八经的大型飞舟，他个人也是养不起的。
中大型的飞舟根本不是个人能玩转的东西，没有势力就别想了；但——
“载客百人的中型飞舟，我倒是能拿出一艘来。”
哪怕嘴里心里都觉得秦令雪真是个混蛋，严彤斗还是口是心非地打算给他“白嫖”。可他绝不是为了这怨种师弟！盖因他徒弟小昭昭太过可爱，严彤斗才肯忍痛割爱……
要是秦令雪给他自己要飞舟？哈！哪凉快哪待着去！
“百人的载客量，小昭昭应该够用吧？”
严彤斗盘算着：“要当生辰礼物……那得去一趟器峰，看蒋师侄能不能在今天内改造完毕……大致改改就行，再检查一遍。”
毕竟他收集飞舟只是收藏用，平时是没机会开的，虽然也会定期保养，要拿出来还是得检修一下。更多的改造倒是不用做，到时让陆昭昭自己按心意来，总比他提前瞎改的好。
不过，说到器峰蒋燧光……
严彤斗虽然是宗主，平日事务繁忙，也多少听了些八卦：“说起来，蒋师侄好似又跟儿子吵架了。这次还挺厉害，给那小子都关禁闭好几天了。”
要说器峰那父子俩，也是有点意思。蒋燧光看着是个不近女色的老古板，结果单身上千年莫名其妙多出个十来岁的儿子；他那儿子别的不说，死犟这点跟老爹又如出一辙；二人相处几年都别别扭扭的，三两天就听说又吵起来，不过还数这次闹得最大，毕竟蒋燧光看起来冷硬，其实心最软，次次说要打断儿子的腿，也没见他真碰他一根头发。
用昭昭的话——傲娇！严彤斗闲暇里偷偷吃瓜，感觉蒋燧光就是个老傲娇，爱儿子又不给他好脸色看，父子矛盾也真是自找的。只不知这一次又怎么着了，竟然能下决心关儿子禁闭，莫不是转性了？
“厉害？哈。”秦令雪却是一声冷笑：“什么时候他打断那小子三条腿，我才算高看他一眼。”
严彤斗：“？？？”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家师弟：怎么忽然这么说？要知道秦令雪脾气虽然坏了点儿，这样赤裸裸地针对一个人却极少。打断三条腿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蒋家小子招你惹你了？”
严彤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记得那小子跟昭昭几个玩得不错……”
“是不错。”秦令雪继续冷笑：“不错到敢对昭昭动手动脚。”
严彤斗：“？？？？？”
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待理解其中含义，当即勃然大怒：“他敢？！活腻歪了是吧？！”
——由此可见，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严彤斗和秦令雪真不愧是师兄弟两个，反应简直一模一样：
“蒋燧光在搞什么东西！他要是教育不好儿子，我替他教育教育！关禁闭……禁闭算个屁！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过会儿我就上门抽他们父子俩一顿……”
严彤斗暴怒非常，秦令雪倒是难得淡定——该生的气，他早生过了，这会儿就显得很淡然，甚至还能悠哉悠哉地给师兄倒杯茶：“喝口茶消消气。”
“哼。”
严彤斗顺手就端起来喝了，灵茶入腹，火气稍减。只忽然又觉得不对味儿，狐疑地看向一派平静的秦令雪。
“你小子……不对劲儿。”
他狐疑地看着师弟：“居然没一剑砍了那小子……”
别说是天魔之战后有点疯癫的秦令雪，就是千年前最正常的秦令雪，脾气也绝没有这么好。秦令雪对陆昭昭的护犊子是显而易见的，那为什么冒犯了陆昭昭的蒋家小子还能有命在？
这显然不是正常的事态。但严彤斗也不傻，很快就过来味儿：“……两情相悦？”
要是只是蒋家小子欺负陆昭昭，秦令雪不砍了他才怪！但是不仅没砍，连处罚都这么不痛不痒……思来想去也只可能是陆昭昭求情。
而且还不能是一般的求情……那不是只有两情相悦，只是小情侣花前月下，并非欺负？
“哈。”秦令雪不置可否地冷笑一声：“昭昭还小，懂什么两情相悦。”
他没正面回答，却几乎是默认了——很显然，陆昭昭欲盖弥彰的否认并没能骗过他，这也是秦令雪恨极方之茂的原因之一，若是陆昭昭对方之茂真的没有好感，他也许还不会那么在意他。
道理很简单——对秦令雪来说，芸芸众生皆是蝼蚁。若非陆昭昭的原因，他连方之茂的姓也记不住。
严彤斗却是沉默了。他皱着眉头，摩挲着杯沿：“少年男女……”
少年男女，情窦初开，也是正常的。严彤斗作为爱护陆昭昭的长辈，虽然心里挺不是滋味儿，可要是昭昭喜欢，那也没办法。
横竖他们家小姑娘不能叫人欺负了去，只要回头叮嘱她几句，再多看顾看顾也就是了。真要拦也没法拦，少年人最爱冲动，你非要插手，他们只会跟你对着干。
所以在严彤斗看来，要是陆昭昭自己有心思，那不如顺着她来。还可以考虑多给她引荐几个好后生，恋爱这回事嘛，谈多了也就没那么特别了。
左右陆昭昭有资本，别说谈一个，脚踏几条船也完全没问题。有他们这些师门长辈撑腰，她爱怎么玩怎么玩，三个四个帅哥不嫌多，十个八个俊男也无妨……
“蒋家小子还行，但天赋确实差了点。”严彤斗琢磨着：“要说我们天衍宗也有些青年才俊，其他宗门的……我也知道几个少年天才。回头引荐引荐，看昭昭有没喜欢的……她也到这个年纪了，窈窕君子，淑女好逑嘛。”
秦令雪：“？？？”
他是万万没想到，刚才还跟他统一战线的师兄这么快就倒戈了，虽然不是倒向方之茂，而是打算给陆昭昭多找几个男朋友备选……这合理吗？！怎会如此？！
他匪夷所思：“你还打算给她多找几个……不行！绝对不行！！”
方之茂一个就让他心里难受得要死，恨不得杀之后快……多找几个怎么得了！一想到徒弟身边围绕着十个八个花美男，秦令雪心里就好似醋海翻涌：“都什么烂主意……不许！她还那么小一个，谈什么恋爱！”
“虽然是小了些，可依凡人的年纪，都能结婚生子了，有这心思也正常。”
严彤斗反而很开明：“我懂你心思……自家养大的姑娘，总觉得好似被外头的猪拱了，可只要昭昭不吃亏，她怎么开心怎么来嘛。你也别那么大火气，想开一点，她现在才有点苗头你就这样生气，万一她今后找道侣该怎么办呢？”
“她敢！”
秦令雪一拍桌子，醋得几乎是口不择言了：“找什么道侣？！有我还不够吗？！”
严彤斗：“……”
虽是无心之言，也有很多解读方式，严彤斗还是结结实实地一惊，好险没把杯子摔了。待把杯子稳稳放好，他转头看秦令雪，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端详他的表情，不放过一丝端倪。
“师弟，你跟我老实说……你对小昭昭有没有不该存在的想法？”
“……哈？”
眼看秦令雪没反应过来，严彤斗只好点透了些：“我是说，男女之情。”
“哈……哈？！”
少年的表情，起初是迷茫，再后是震惊，最后是羞恼，一连串表情在短时间内丰富地呈现，整个人好像突然见到黄瓜的猫一样几乎要蹦起来：“怎——怎么可能？！！！”
对陆昭昭有男女之情……他想都没想过！连这个念头都从没有过！此刻被严彤斗点出来，秦令雪只觉得荒谬：“她那么小一点点……我……我总觉得昨天她才七岁呢！怎么可能对她……对她……”
只是想想这个可能性，他就三观俱震，大脑空白。但不知为何，内心深处好像也不是排斥，反而慌乱得手脚都发软，下意识地高声否认：
“我可是她师父！”
“是啊，你可是她师父。”
严彤斗盯着他，直至确信少年的表情只有仿佛被雷劈一般的震惊空白，却无几分被说中心事的羞赧，这才松了口气：“我就怕你在这事上犯糊涂……你要是没这心思，当然最好，不然……”
“……不然？”
严彤斗斜他一眼，没好气：“不然当然是我立马请出师尊留下的镇宗法宝，先把你揍上一顿以正家风再说！看上自己养大的小姑娘，你还要不要脸？？”
师父是什么？师长如父！修仙界中就算风气开放，也没有师徒恋的道理！可这事放到别人身上，严彤斗不担心，唯独秦令雪——他担心得要命！
无他，别人也许有理智、有自制力、能想到后果而控制自己，秦令雪可真是什么都敢做！他假使真对陆昭昭有心，才不管什么世俗礼法，是真有可能娶陆昭昭为妻的。
严彤斗是不担心秦令雪本身——这混蛋小子别的没得说，实力是真拔尖，修仙界强者为尊，他哪怕师徒恋也没人敢给他摆脸色说三道四；他担心的是陆昭昭。
“哈？为什么？”
秦令雪不太爽：“嫁给我难道不好？我难道还对她不好？护不住她？”
严彤斗瞪他一眼：“我看你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这小师弟除了特别能打和特别能惹事，简直一无是处，常识也缺乏得要命，整一个猫憎狗厌的大号熊孩子。嫁给他有什么不好？不如说嫁给他有什么好！这小子自己都还没长大，怎么可能知道如何负担起一个家！
怨不得过去两千年都没女修看上他，属实是这狗脾气根本就不适合谈恋爱，过往被他气哭和打哭的女修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原本就是个狗直男，天魔之战后更疯，也就遇到陆昭昭后改了些脾气，但在严彤斗看来，一直是陆昭昭在宠着秦令雪，秦令雪本人却其实是没多少长进的。
那么好的一个小姑娘……虽然在严彤斗心里，方之茂和陆昭昭不大般配，但要是换成秦令雪……哈！那才叫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秦令雪：“？？？？？”
他委屈极了：“怎么就没有自知之明，怎么就鲜花插在牛粪上……你还是我亲师兄吗你！昭昭嫁给我怎么了？我又不是没信心对她好一辈子！”
严彤斗：“……”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刚才还说对她没心思。”
秦令雪：“我……你……不对！还不是你先说的吗！！”
这个插曲最终以秦令雪举着三根手指发誓对陆昭昭真没歪心思结束。严彤斗勉强选择相信他：“你要是真没这份心……就少插手孩子们的事。”
老老实实当个护道人算了。都是修士，哪有秦令雪这样把人护得跟眼珠子似的，恋爱也不许人谈：“昭昭喜欢蒋家小子……那小子被关禁闭是不是跟你有关系？你回头说说，把人放出来，没得平白叫昭昭为此跟你怄气。”
“……”
秦令雪有一会儿没说话，过了会儿才说：“已经放了。”
“哦，已经……哈？”
严彤斗又开始觉得不对劲儿了。秦令雪脾气何时变得这么好？他觉得怪怪的，说不上来的不对劲，狐疑地去看秦令雪，只得到一个不爽的表情。
“看我做什么？觉得我下手太轻？哈，我可不傻。”
一来，他答应了陆昭昭，不出手就是不出手；可不能杀人，不代表不能诛心。
秦令雪是不爱动脑子，不是没脑子。原本想让蒋燧光自己教育一下孩子，现在看来是指望不上；也无所谓，他们父子是聪明人，对聪明人来说，有些事一点就透。
而对他而言，正如严彤斗所说，没得平白叫昭昭为此跟他怄气。只之前关几天，陆昭昭已经气到踹他了，要是生日还不肯放人，指不定又要怎么跟他怄气。
那不值得。在秦令雪认为，虽然方之茂非常可恨，可要是为了这样一个人让师徒吵架，岂非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先让昭昭把生日过好。”他说：“以后的事……呵。”
轻拿轻放？哪有那么简单。只是陆昭昭生日在即，他不打算在这关头多追究罢了。
“……”
严彤斗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捋了捋胡子：“过会儿我去把飞舟找出来，去一趟器峰……顺便看看他家小子。”
他倒想看看……蒋家小子到底有什么特别，能叫小昭昭芳心暗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