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事情就这么解决啦。”

    陆昭昭说：“虽然不算圆满，但我觉得应该也是比较好的结果了。”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阳光明媚。陆昭昭刚起来没多久——这倒不能怪她睡懒觉，主要是昨晚闹得太晚，她又哭了好多次，等回去睡下就沉在睡梦里，捞也捞不起来。

    就连这会儿，她眼睛还有些肿肿，实在是昨天把好几年的眼泪都一口气流尽，今天就变成个肿眼泡儿。可怎么呢？她肿眼泡也好看，就像她鼓着脸颊吃东西也好看，双颊一动一动，好像小仓鼠。

    祝芝芝就盯着她的脸颊看。而孟锦迎拿手帕给她擦擦脸：“吃没吃相，都吃脸上去了。”

    “那我饿了嘛。”陆昭昭说，倒也配合叫她给擦：“我睡过了早饭，还睡过了午饭……两顿饭没吃！我的肚子咕咕叫。”

    “德行。”孟锦迎嘀咕：“我看你就是馋。”

    管他馋还是饿，反正陆昭昭就要吃。她在吃昨天没吃完的、祝芝芝做的点心，很花心地这个吃一块，那个吃一块，再咕噜噜喝半杯樱花茶，下午茶吃得是别提多美滋滋。

    “不过，还是有点遗憾的。”

    吃着也堵不住她的嘴。陆昭昭咽下点心，一点惆怅：“就是茂茂……我起太晚，都没来得及再见他一面。”

    昨晚宴会就开到很晚，方之茂、孟锦迎几个也就没回家，干脆住在竹峰，反正映月轩足够大。也不排除方之茂有心第二天再和陆昭昭相处一会儿再走，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陆昭昭睡醒的时候，他早就离开了。

    陆昭昭有点遗憾。但也不是太遗憾。因为秦令雪昨晚又守她一夜，真要给他再见到方之茂，不晓得还会有什么波折。阴差阳错没叫两人碰面，某种程度上说也是好事。

    “又不是见不到了。”韩继撇撇嘴：“他是要闭关，又不是死了。”

    这会儿是少年少女茶话会，没一个大人在。大人们都跑去给陆昭昭倒腾新飞舟，秦令雪也被陆昭昭赶过去，他之前又变成跟屁虫，陆昭昭觉得还是得给他找点事做。

    正好飞舟本来就是他搞来的，那他负责后续的改造和物件添置，这也很合理。

    “话是这么说……”

    陆昭昭叹口气：“唔，总之，我接下来要努力提升实力了。”

    她双手合十，看一看苏栗衡，又看一看迟星文。虽然因为在众人面前不好开口，两人却都隐约明白她的意思。

    盖因她之前跟他们说好，要好好考虑他们的感情；但因着秦令雪横插一脚，这就变成“不到元婴期不准恋爱”了。那这“考虑”的时限就一下子给拉长——她心里头是有点发虚，就眼巴巴看着他们俩。

    苏栗衡只是温和笑笑：“也好。化雨秘境一行收获颇丰，之后又有青年大会，是该好好修行。至于其他事……不着急的。”

    陆昭昭没明说，他也就隐晦一些，没谁听出来。迟星文的态度也差不多，只多了一句：

    “我也要闭关突破。”

    他和展飞光都到了突破的关口，也都已经完成必要的战斗，余下不过水到渠成，专心闭关几天冲击瓶颈即可。韩继几人也差不多，虽然不全要突破，但都打算静心修炼一段时间，好应对青年大会。

    ——青年大会。

    “这次的青年大会已经确定什么时候举办了吗？”

    陆昭昭已经吃完点心，开始吃饭后水果。她剥了个沙糖桔——感觉被刺杀了，它怎么有籽！默默地把籽吐出来：“……在哪里举办？”

    “腊月初七，在北海。”

    苏栗衡说。作为杏林谷宗主亲传，显然他消息灵通：“也就这几天才定下，过些时间消息就会传开了。”

    “怎么会是腊月初七？”

    陆昭昭很惊讶。十二月七日，按《寻仙录》里的历法，就是腊八节前一天，而一月一日就是春节。青年大会是整个修仙界的盛事，一个月肯定是要有的，也就是说今年的春节要在外头度过了，不如说很多人的春节都要在青年大会度过了。

    但一想，她又明白过来：“噢……修仙界不过节。”

    修仙无岁月，挑日子哪管有没有节日，算个黄道吉日就顶破天了。陆昭昭不再纠结时间，反而：“北海啊……这是怎么定的？”

    这倒是很简单粗暴。修仙界的盛事并非轮换制，各大宗门按顺序轮着主办；而是抓阄制，天道盟的成员，谁想承办就加入候选，拆去上次承办的那一方，剩下的随机抽。

    今年就抽中北海龙宫，当然就由龙女敖海若统领的北海妖族承办这件事。这其实还挺少见的，虽然的确是抽签决定，但像北海龙宫、桃源山妖族这样的势力，其实很少承办大型活动。

    一方面，是有时他们就不参与；另一方面，天底下还是人族更多。光天道盟的成员势力，人族就占了一大半，抽到妖族的几率的确是低，也就给这一届撞上了。

    “其实也挺好。”陆昭昭想着：“我本来就挺好奇龙女……这次正好去北海看看！”

    至于为什么好奇，那还不是什么《霸道龙女爱上我》的话本子太香艳，玉怜香提及敖海若时说的逸闻也很有趣？龙宫选美耶！不晓得能不能凑上这个热闹，啃上一口现成的瓜？

    人唯一且永恒的动力就是吃瓜！

    “我也没去过北海，听闻龙宫有些排外，这次倒是个机会。”

    苏栗衡也说：“那我们到时就北海见……嗯，准确地说，团海城见。”

    团海城，就是龙宫负责的修仙界主城了。虽然北海妖族的大本营在海底，却并非没有负责的海上城池，团海城正在团海群岛上，是修仙界难得一见的人妖混居的城市。

    陆昭昭知道这点，也有点惊讶：“说得好像你马上要走似的……”

    苏栗衡无奈地笑一笑，陆昭昭就反应过来：“啊……那你什么时候走？”

    下意识就把他当成韩继、孟锦迎那样的同门亲友了，又或者迟星文那样去哪反正都行的自由人；可惜苏栗衡只是来给她庆生，待不久也正常。

    “肯定不会马上就走的，小师叔他们两个还想在附近转转。”

    苏栗衡说：“只是总要回去再筹备的……我其实很想留在这呢。”

    可惜，他还没出师，医学生有得学，能跑出来算不错了，也就萧聿跟着，能时不时给他补补课，想休学是不可能。陆昭昭顿时感同身受，心有戚戚：“没事，我反正也要专心修炼，我们团海城再见也一样。”

    说着，她心里又想：北海青年大会，方之茂肯定也会去吧？毕竟是全天下青年修士的切磋、比试、交流，闭关也不至于错过？

    那样的话只是三个月不见，倒也可以接受。反正陆昭昭这三个月也打算好好修行，争取早日达到元婴期。

    不过……

    她看向孟锦迎：“对了，过会儿你回器峰的时候帮我——”

    把伤药和洗髓丹带去给方之茂。本想今天自己递交，结果起太迟……只好托付孟锦迎。

    只话还没说完，她就听到自天边而来、隆隆的轰鸣声。

    遥远的，沉闷的，仿佛天边有谁使尽浑身气力将战鼓敲响，鼓面振动带起细微纹路鼓荡的灰尘也一同嗡鸣。

    这对修士来说不是个陌生的声音。这对修士来说也不是陌生的景象——阴云在远方聚集，很快把那一片区域压得灰暗阴冷。

    “是谁在渡劫？”

    陆昭昭惊了一下。虽然对修士来说渡劫是家常便饭，但不同的劫云声势对应着不同的情况。虽然没有统一的评判标准，但总的来说：

    惩戒式雷劫威力与声势>晋升式雷劫。

    比方说陆昭昭之前在飞光秘境差点挨劈，那就是典型的惩戒式雷劫。

    晋升式雷劫中，修为越高者晋升，雷劫声势威力>低者。

    此外一个特殊情况，有些惊才绝艳、远超同阶之辈，遇到的雷劫情况可能不同。难的可能难度拉满，简单的……

    嗯，看玉衣仙子就知道了。总之具体情况也不好说。

    当然，那并非陆昭昭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像他们这种普普通通筑基期小菜鸡，天道都懒得搭理，晋阶渡劫随便劈一劈罢了。问题是虽然她看不出那雷劫是什么类型、程度，至少还认得出，比自己的小雷劫还是大了一些的。

    “这个声势……渡劫者不会太远。”

    孟锦迎也看着：“应该是晋升劫。比筑基期大一点……但好像……嗯？说起来，今天是不是没有见过祝青燃？”

    ————

    在陆昭昭亲友团里，祝青燃是个奇葩。

    一来，他来得较晚，别说没有韩继、孟锦迎与陆昭昭青梅竹马，就认识陆昭昭的早晚而言，甚至连迟星文也比不上；二来，他既不喜欢人际往来，也“不喜欢”陆昭昭。

    要知道，就算傲娇如孟锦迎，对陆昭昭也是嘴硬心软；祝青燃就比她硬气好多，就不惯着她！态度软化也是很后来的事，显得跟其他亲友就很格格不入。

    理所当然的，他跟众人的关系都泛泛，除了陆昭昭，也就跟韩继关系还好一些。可韩继又实在是个粗线条，以至于祝青燃都快消失一天了，愣是没有人发现。

    “我还以为他回去了！”

    陆昭昭说：“没想到他跑去渡劫了！”

    此时，她已经通过灵犀玉牌确认了渡劫者，正是已然突破到金丹期的祝青燃。按他的说法，是昨晚有些领悟，今天做了些准备就自然突破了；不过按他的傲娇，陆昭昭感觉很可能其实是——

    其实是他早就有突破预兆，只是一直压着，昨晚还特地来她生日聚会，没想到契机到来，有点压不住，这才匆匆在竹峰附近突破了。

    虽然有修士想压制修为几乎能无限压制的说法——不过显然这个限度并非无穷大；而且也有“契机”的情况，某个时刻水到渠成，强压反而不好。

    祝青燃突破得如此仓促，也许正是这种情况。

    “他傲娇死，好在我心里懂。”

    陆昭昭嘀咕：“不过这也进步太快了。”

    祝青燃大陆昭昭六岁，今年二十二了。可哪怕是修二代，二十二岁的金丹期，也是个很吓人的速度。

    陆昭昭记得，按平均速度，从0修炼到金丹期需要46年！

    “也没什么厉害，他是天灵根，本来修炼就快，又是世家子弟，年幼就身负灵气，基础早就打好了，筑基期又没什么瓶颈。”

    孟锦迎倒是撇撇嘴：“我若不是要稳固根基，三两下追上他。”

    这倒是没太夸张。毕竟她也是天灵根，有资格讲这话。韩继看她不顺眼：“你俩就是同级，你也打不过他。”

    孟锦迎瞪他一眼。她算是器修，器修自然没有剑修能打，韩继真是讲屁话。毕竟剑主攻伐，制器为修仙六艺之一，根本都不一个方向，怎么能做比较？

    顺便一提，修仙六艺是：炼丹、制器、符箓、阵法、御兽、法术；还有个修仙十六艺的说法，比前者多了：灵食、酿酒、卜筮、乐律、绘事，余下基本都失传了。

    “阿迎已经很厉害了……大家都很厉害。”陆昭昭不无艳羡，转念一想：“不过我也不赖，现在修行速度跟你们有一拼，只是进度落后一点点……很快赶上来！”

    玩家嘛，有这个自信！不过：“说起来燃燃现在是金丹修士了，那岂不是……青年大会没法跟我们一组啦……？”

    ————

    当陆昭昭把这个猜测转告祝青燃，祝青燃颇受打击，甚至有点小懊恼：

    怎么一个没忍住，就突破了！

    这怎么办？原本还想着和陆昭昭在青年大会上分个胜负——虽然十成还是他赢。可现在直接差一个大境界，别说在世人面前打败她，根本都对不上了！

    青年大会顿时变得索然无味……

    不过事无绝对。青年大会五十年一次，多半会有会武环节，可章程却并非一成不变，会根据主办方不同有所区别。倒也不一定会按修为境界分组，就是全员大混战也曾有过。

    除了参与者必须在“五十岁”以下的硬性规定——青年大会嘛，在修仙界，五十岁以下的修士才算真·青年——青年大会其实没有什么非常卡死的流程要求，所以祝青燃还是可以期待一下。

    也因此，他懊恼了一下下就收拾好心情，继续鞭策陆昭昭：

    “我要闭关稳定境界，你记得给我好好修行练剑，回头我要检查的！”

    “啊……好——好——”

    陆昭昭想：燃燃小老师真是不是师父，胜似师父，比秦令雪这个师尊还像师尊呢！也就是秦令雪没注意这一茬，不然以他的小心眼，能揍到祝青燃后悔把他当偶像。

    ……也不一定。毕竟祝青燃的偶像滤镜之厚，是陆昭昭平生见过之最——

    但修炼还是要好好修炼的。

    陆昭昭正在修炼。

    “嗯……”

    又结束了一个大周天灵力循环，陆昭昭睁开双眼，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呼啊——”

    自她的生日过后，一切又恢复平静。小伙伴们各回各家，闭关的闭关，学习的学习，一边消化化雨秘境的收获，一边为青年大会做准备。

    陆昭昭也闭关。不过她并非闭死关——找个石室备好清水和聚灵阵一钻，不达成目标不出来——仅仅只是每天抽出大块时间打坐修炼，住在竹峰，甚至不影响一日三餐。

    其中原因略为复杂。一个主要的原因是苏栗衡、玉怜香甚至司空琢几人都没走，那陆昭昭也不好意思自己闭死关或回梅峰去；而秦令雪能忍下这群人没把徒弟带回梅峰住，则是为了收拾她的新飞舟。

    不得不说，虽然玉怜香、司空琢整天跟他吵吵闹闹，谁看谁都不顺眼，简直有“玉琢友好靠老秦，秦玉友好靠司空，琢秦友好靠老玉”的架势，但当三个大修士凑到一块儿，对飞舟的改建工作还是颇有进度的。

    当然——也少不了温影承的支援。

    这些和陆昭昭关系倒不太大。虽然那是她的飞舟，一开始她也提出了意见，可她就好像一个只管提要求的甲方，后续设计工作完全没她插手余地，也就偶尔在那几人争执不下时拍个板。

    倒也很轻松自在，就连修炼——也是点一点加速，眼一闭一睁过去。要说最需要费心的，反而是——

    结束了一阶段的修炼，陆昭昭打开房门。做了两个深呼吸，沿着木质长廊轻快地向前，从台阶而下，踏上一条小路。

    转了两个弯，脚步慢下来，轻手轻脚，猫着腰，猫猫祟祟地过去——

    “……陆姑娘。”

    藤椅上的青年，不消回头便知晓来者何人，只好放下书卷，轻叹一声：

    “你其实大可直接走过来，不必每次都要给我一个惊喜。”

    “哎呀……我已经努力收敛动静了，你怎么还是能发现？”

    突击失败，陆昭昭只好蹦蹦跳跳过去。此处是竹峰的一处凉亭，离展飞光住处很近——师父师弟都在这儿，他自然也在竹峰养伤，如今伤势已好了大半，也就常来这里小坐，晒晒太阳。

    午后来抓他，一抓一个准。同样的——每天都被抓，展飞光显然也已成习惯。

    “坐吧。”他说：“希望茶的温度刚刚好。”

    有个小姑娘三天两头来捉他，没几天功夫，他就已经学会提前备茶了。陆昭昭也不跟他客气——她跟展飞光已经很熟悉，自然地坐下，抿一口茶水。

    “樱花茶！”她快乐地笑起来。

    “温前辈说你爱喝，我就去拿了一点。”

    展飞光说，微微一笑。那笑容不知为何看起来与温影承有些许神似，他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像温影承：“方才修炼过来？如今进度如何？”

    “估计再有一个月左右，就能突破到筑基四阶啦。”

    陆昭昭说，托着脸看他：“除此之外嘛……”

    剑术进展也就那样，也没什么特别的突破，可见她剑术天分确实一般，但也急不来；最让她在意的，其实是……

    陆昭昭瞥一眼只有自己能看到的系统商城，上面写着一个让人备受鼓舞的数字：

    【当前折扣：原价×0.7，折扣原因：天道青睐】

    锲而不舍地跟展飞光套近乎，确实收到了丰厚的回报！原价36500天命点的【伏惟尚飨】特质，已经打折到25550啦！再坚持一段时间，加上新攒的点数，咬咬牙就能买下来了！

    买下【伏惟尚飨】，陆昭昭设想中的“狂战卖血流”就有实施的基础了！顺利的话，还会有很多应用方式，能大大加强她的各项能力——

    啊，当然，她倒不是只为了这个才跟展飞光套近乎。不如说这个只是附带，在此之外，陆昭昭的确把展飞光当做朋友。

    虽然……是单方面的朋友。

    毕竟他木人石心，没感情的。

    “我猜你最近跟温温师兄相处多。”陆昭昭眨眨眼：“还有花花。”

    展飞光怔了怔，摸了下自己的脸：“……啊。”

    有点如梦初醒，又好像呆呆的样子。不过也只过了那么一两秒，他再笑起来，温影承和花容时的感觉就淡去很多：“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他只说明白了，也不说明白了什么，也没有别的反应，很坦然的样子。陆昭昭看着他，依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怎么看她。

    但她已经有一点了解他，至少——在她感觉——展飞光有点像一面镜子。

    镜子没有情感，却会反射出镜面前的事物。所以他会倒映出身旁之人的影子，如温影承的温柔，花容时的促狭，迟星文的敏锐，玉怜香的博学……

    但他又绝不只是一面镜子，因为这些倒映出的部分，很明显经过了主观选择。很显然——他选择了他认为“好”的，或者说，他缺少的、能让他更像一个人类的部分，来进行“反射”与“学习”，把这些特质融入自身，让它们成为他假装人类拼图中的一块。

    陆昭昭觉得，他有点像是——

    一个在尝试模仿人类的AI。

    “说来真是惭愧。”他说：“似乎总是让陆姑娘看笑话。”

    陆昭昭不觉得这算是“笑话”。可她和展飞光之间好似的确建立起了一种特别的默契，好像有些事只是他们之间的秘密，旁人都不知晓，而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却从不挑破来说。

    但陆昭昭已经有点知道应该怎么对付这个人。她弯起眼睛：“你一直叫我陆姑娘。”

    “嗯……”

    “为什么不叫昭昭？”

    “这……”

    展飞光露出一点为难的表情来：“直呼姑娘家的闺名，大概有些不妥……”

    “可大家都叫我昭昭。”

    陆昭昭说：“你看，人类是会从众的生物。对人类来说，世上最安全的事就是把自己藏在【大多数】里。那么当叫我昭昭的人多起来，叫我陆姑娘的就会变得很稀奇。”

    展飞光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大概过了那么一两分钟，他微微颔首。

    “昭昭。”他说。

    看。所以说——虽然不明白这个黑箱的原理，但通过观察，还是能够了解他一点点的。比如说，展飞光真的对让自己“显得像是一个不起眼的正常人”这件事，有着非同一般的执念。

    陆昭昭其实觉得有点好玩。就像她曾经觉得逗含羞草苏栗衡害羞很好玩，逗傲娇孟锦迎、祝青燃也很好玩，此刻她觉得展飞光其实也是很好玩儿的。不过她还没有怎么“”“玩儿”他，不远处便传来另一人的声音：

    “我就知这会儿阿离要来找飞光玩，果不其然。”

    竹峰这么多人里，会叫阿离的，也就一个人。陆昭昭抬眼望去，来人果然是玉怜香，他拿着那几乎不离手、又是装饰又是武器的泥金扇，今天是一身雅致青衣，头上簪了三四个簪子并玉如意，又挂了一副琉璃耳铛，好一副世家贵公子做派！

    偏生不论穿得多么华美，却都只是将他衬托得越发轩然霞举、天质自然，可见颜值多么能打，衣品多么不凡。虽然秦令雪和司空琢不少骂他“花孔雀”——花孔雀确实好看，陆昭昭也觉得赏心悦目得不行。

    每每忍不住要多看两眼，学学这人的穿搭美学。见陆昭昭看他，玉怜香就更得意了——越发打扮得花枝招展，时不时还跟蔡阳漫探讨流行风尚……咳，言归正传。

    这会儿陆昭昭又看他，他表面上一派自然，其实悄悄又将脊背挺直几分，势必要把自己的风流俊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展现给心上人看。同时还要不经意地瞥展飞光几眼，令对方不禁苦笑。

    和陆昭昭做朋友真有风险——不仅会被师弟迟星文艳羡，还要被师尊时不时眼神“刺杀”，真是苦也。可这能怪他吗？即使是展飞光自己也不晓得，陆昭昭怎么就对他有这么大兴趣啊。

    殊不知玉怜香心里也犯嘀咕：他这两个徒弟，一个比一个锯嘴葫芦，性子闷得不得了，哪里好玩！偏生陆昭昭就爱找他们玩，怎么不来找他玩呢？

    他多好玩儿啊！

    不过，他这会儿过来，倒是有正事的。

    “说来，我是受温兄所托，叫阿离你去一趟的。”

    玉怜香说，手一抖合拢折扇，抵在手心：“有你的信件，并几个包裹……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