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切都是幻象的话，死亡会让我回到原点吗
那些自主了结生命的人，在纵身一跃的时候会想些什么呢
时间短得无法思考，脑袋最先落地
头骨粉碎，内脏破裂，率先接触地面的一侧身体发生形变
小腿一阵剧烈抽动，我重返人间
赌博成功
我张大嘴巴，不停换气
深黑色的猫瞳找到对视的焦点，在朦胧的视野内徐徐睁大
少年的手指与我的额头相接，指尖浅浅滑过脸颊，来到鼻下
鼻下？
“原来你还活着”
试探过我的鼻息之后，年仅十五岁的佐野万次郎面无表情地说出可怕的话
“方才好一阵你已经没有呼吸了”
“本来打算再等十分钟就把你埋起来呢”
……
“打算埋起来还让一具尸体枕着你的腿？”
“在做最后的道别嘛……”他捂住被我推开的肩膀
“你什么时候打人这么痛了”
霜寒露重，倦鸟归巢
海水掠过细沙，浪涛拍击岩礁
我看着手里这把充满少男情怀的刀剑
“是明司家的祖传礼器，听说可以辟邪”
剑身映出万次郎的面孔，他的视线瞟过剑柄处的四个大字
“祛除邪祟”
与在幻境中看到的分毫不差，而在此之前我根本没留意剑身的设计
毕竟春千夜的行为艺术已经够吸引眼球的了
或许世界本就是真假参半
“还好我让坚仔他们提前离开了，不然看到你没了呼吸又突然复活的样子不是得吓昏过去”
“那你呢，不害怕吗”
我学他的样子，一条腿盘起，另一条自然下垂
安然无恙地离开洞穴，我们坐在他平时海边常待的地方
据说是连龙宫寺都不知道的秘密据点
夜晚的汪洋带着墨色的深蓝，点点碎钻在迭起的海水中浮浮沉沉
重复的频率具有相同的能量密度，在白噪音的安抚下紧绷的情绪早已安稳
“不会，因为我知道礼酱是咒术师啊”
我的心脏被人蓦地攥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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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野万次郎和花垣武道有个只有他们知道的秘密
他们是从未来的世界线穿越回来的
武道无数次的重生、拯救，为了女友橘日向，为了好友mikey
上一条世界线，2008年的三天战争，在终局与武道双手交握的mikey竟也和他一同回到了更远的过去
一个所有人都还活着的过去
一个一切都可以改变的过去
因诅咒而画地为牢的黑色冲动在体内消失
万次郎终于可以为了自己而活，与他所在意的同伴一起
稀咲、半间、还有与自己异父异母的哥哥黑川伊佐那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
一个让所有人都幸福平安地度过一生的计划
唯独眼前的人
一名他两世之中，花垣武道次次轮回之中，都从未见过、未有耳闻的女孩
横空出现在他的世界，奋不顾身地拯救他的至亲
她是平稳行驶的轨道之上的唯一变环
立花礼第一次留宿的夜里，玩到很晚才回家的万次郎听到爷爷和大哥的对话
其实具体内容已犹如细雨消逝了足迹一般模糊
只是真一郎最后的话语令他念念不忘
“咒术师难道会比人心更危险吗”
“暴走族、不良、私生子……在他人眼里，我们明明更像怪物吧”
他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啊”
他学着立花礼每次见到艾玛时的动作，不伦不类地抚了抚她的头发
“我是不会害怕的啦，而且咒术师能看到很多鬼魂，这不是很酷吗”
暖黄的灯光落入纯黑的暮色，他的眼中亮起万家灯火
“……是咒灵不是鬼魂”
焦虑的心绪得到纾解，少女小小地呼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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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有咒术师和普通人玩得好的
究其原因，是他们所看到的世界不一样
普通人恐惧术师能看到的自己却一无所知的一切，术师无法像普通人一样无忧无虑地活着
所以万次郎给出回答之后，我的第一反应是紧张，随之而来的汹涌感情则是惆怅
自己终于要失去社交圈子了吗
可能是自身经历已经足够离谱了，万次郎对此接受良好
听了他一番驴唇不对马嘴的解释我竟然有被微妙地安慰到
难怪救下艾玛之后他们一家对这次事件只字不提
“啊，肚子饿了”他苦恼地挠了挠头，然后丝滑地从自己的工装裤袋中掏出一袋铜锣烧
我以为这种口袋只是装饰作用，充其量放个钥匙之类的小物件，没想到可以容进去一袋食物
身旁的人只穿了件无袖背心却依然热力四射，光是坐在一旁都能接受到他散发的热量
头绳不知道疯到哪里去了，散着金色头发的他乖得像是慵懒地英国长毛猫
他靠了过来，随咀嚼动作而起伏的肌肉清晰可感
微风从他身侧刮来
牛奶与红豆的香甜气息充斥鼻腔，碎屑跟着风向一起吹我满脸
同样遭殃的还有我的衣服
……要不还是进入第二次深度睡眠得了
真是走到哪里都离不开小点心，他以为这是在露营吗
哦，这倒是提醒我了
“既然我醒过来了，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啊”
回家不好吗，还可以躺着
“唔，我没跟你说吗”
“你睡着的时候，手机响个不停，本来想帮你关机的，结果按了接听键”
他费劲地吞下一大口红豆馅
看着这一幕，我牙根发酸
“哦，有任务安排？”
“不是，是你的同学，跟他说了你的情况之后正往这边赶呢”
可以称作同学，又有我号码的，只有两个人，但女人的直觉告诉我他口中的同学不在这两人之间
“好像是五条？空条？还是九条？”
对万次郎来说，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无论是五条悟还是空条承太郎，都没有差别
而对我，这是晴天霹雳的噩耗
这小子如何拿到我的联系方式，唯一的可能就是通过那个刘海狂人了吧
算了，在挚友面前，其他什么都可以放弃
我内心悲悲戚戚
内心挣扎五分钟后，我提出想要离开
“从高专到这里很远的，相当于横跨东京的路程”
最优解是呆在这里等到五条的支援，山神的等级不低，我需要做的是阻止那些胆大的人前去送死
但制造幻境的佑树已经消失，并且从万次郎和我可以顺利离开山洞这一点可以看出那个山神似乎暂时无法行动
毕竟他不可能对自己小弟的死亡毫无反击
所以如果真的有探险者走入山洞，他们也不会受到伤害，这是其一
其二，见到五条就势必要被无情嘲笑一番，在认识的人面前受此大辱可是会严重打击一位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的自尊心
更重要的，我担心五条悟火力全开，对万次郎也无差别开大
嘶，我已经幻视到两只长毛猫的打架现场了
以自己好友的失败告终
这样的收场还是算了吧，为了与五条错开见面，我不惜欺骗单纯不谙世事的万次郎
虽然罪恶感只在我的心中停留一秒就消失了
库存清空的万次郎看起来也有些蠢蠢欲动，这个时候我只需要再加把劲
“哟，怎么还要人陪，真逊啊”
有的人就是这样，在生命里不经意间出现，霎时浇灭了燎原之火
没想到五条和夏油都来了，两个人看起来人模狗样的
脸还没有看清，他的嘴就开始发话了
“怎么不在现场等着，知不知道你大爷我的时间很贵”
五条悟对于帮别人这件事一向是乐善好施
无论是应允别人的请求还是主动提供帮助，他从不在意是否有所回报
带有目的性的善举是道德绑架，生来随心所欲的他虽然道德指数不高，但不会人渣到开口索求报酬
“想帮就帮了，帮别人是我的事，别人要不要感谢是他们的事”
这形象地形容了某人的做事风格
大概。
这不公平，自动贩卖机里掉出来的可乐罐被猛地打开
焦糖色的液体和爆破的气泡冲出狭窄的罐口喷了满手
听说自己好友从同期那里得到回报的五条悟心情起伏也不过如是
明明从结果来看，自己才是对她帮助最大的那个
杰一向比他更受异性欢迎，以女孩子向他搭话问路为开始的故事必定拥有一个对方脸红着与杰道别的结束
五条悟不以为意，无论问路的人是装傻还是真傻，他都没有耐心应付那些萌动的春心
即使连路边售卖冰淇淋华夫饼的老婆婆都会无端地多给夏油杰一个巧克力球
他依旧无所谓地表示，老子又不差钱，再买一个就是了
或许是蝉鸣，或许是缺觉，或许是晚餐时间他期待已久的布丁缺货
一些个令人不快的小事不断积累，造就了他如今的烦躁
他想对峙，他要质问，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夏油杰
怎么就不配得到一份表达感激之情的礼物了
宣泄得不到出口，五条悟坐立难安，手上是甩不掉的粘腻
“立花几点回来？”
家入硝子觉得五条悟的问题十分好笑
“你不如直接问她”
她叼着烟单手操作俄罗斯方块，两局间隙还扫了眼大少爷略显为难的纠结神情
“别告诉我你还没有新同学的联系方式”
五条悟处于下风，回到宿舍后状似无意地向夏油杰抛出自己的疑问
他们可是并肩作战的队友，新同学的line怎么说都
“哦，我有啊”
夏油杰从自己新买的座椅上转了过来，手中拿着那本天杀的笔记
“异性同学之间互相交换电话号码多少有点难为情，不过夜蛾既然都这么建议了”
圆珠笔的一端抵住他的略带弧度的嘴角
怎么，换了个联系方式心情就这么好？
五条悟恨不得夺过笔将他伪善的微笑炸穿
“好歹是未来三年会一起度过的同窗，总要彼此多多照应嘛”
他竟然从自己好友脸上看到了名为“憨厚”的表情
这个世界是不是要在不久的将来崩溃了
歌姬和冥冥也都在不同场合与立花礼建立了联系
夜蛾正道自是不必多说
他觉得这一切都很震悚
可恶，夕阳早已西下没了踪影，只留五条悟注视着远方，
内心油然生出一种被世界孤立了的沧桑感
夜里有人翻进办公室拿到了学生档案
“听说你帮杰抄笔记了？”
短信界面浮起一行字，又迅速消失
不行，说得好像老子需要她的笔记一样
“听杰说你帮他抄笔记作为课上指导的感谢”
这一行字如之前的消息一样，马上被手机的主人删除
嘶，听起来礼貌得有些恶心，他皱了皱眉，翻个身，继续编辑讯息
消息删了又写，写了又删
词不达意，难以正确表达自己想法的五条悟终于发现了自己言语的贫瘠
他将旋钮开到最大，贝斯与架子鼓的双重演奏震耳欲聋
希望音乐能带给他一些灵感
缪斯女神或许在路上，但最先到来的是杰对于音量的抱怨
“知道了知道了”
随手将手机扔在床上，他走去书桌调整电脑音量
看到电脑里新下载的游戏，玩了一局
然后花点时间找了一首轻快的钢琴曲
正所谓轻敌就会大意
想起手机的任务还没有结束的他重新回到床上
平时唤醒待机页面的习惯让五条悟下意识地点了确认键
在活泼华丽的土耳其进行曲中，正在编辑的信息就这么发了出去
“你怎么还不谢谢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