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不由己

    宁微蘅突然一头撞了谢容胸膛,紧紧贴着他坚实胸口。他的灼热气息拂过脸面,不由得,红了双颊,耳朵也忍不住发烧。

    只听谢容昶对同僚说:“大人,容在下告个假。我这位朋友醉的不省人事,得由人送回去。”

    在他人眼里,男装瞧不见脸的宁微蘅,俨然一个醉酒男子。

    宁微蘅微微张开眼睛,对上谢容昶翕动喉结,慌忙把眼睛往下移。庆幸,他今日衣裳扣得极严实,什么都没露。

    饶是如此,宁微蘅的脸更红了。

    她赶紧闭上双眼。两人贴在一处,宁微蘅闻到他衣裳上的熏香,未被青楼脂粉气所污,松柏混着檀香,丝丝缕缕沁入她的心脾。

    只听,做生日的同僚数落谢容昶,“请你几次,好不容易来了,只吃了两杯便再三推辞。姑娘也不叫一个人。又提前离席,可是瞧不起我?”

    “大人,此言差矣。”谢容昶正要解释。谁知,同桌的另一人大约是喝多了,大着舌头嚷嚷,“多心啦。这小子没出息,到现在还是个雏儿,哪见过我们,嗝,此等场面。”

    一个略粗哑的嗓子哈哈大笑,“难怪跟大姑娘似的,感情是害羞了。”

    宁微蘅紧闭着眼,不知谢容昶什么神情,也没听到他答话,只听到他胸口擂鼓一般,心脏狂跳。

    众人都取笑谢容昶:

    ”我和你这般年纪,妻、妾都有了。“

    ”小老弟孑然一身,怕是不行啊。“

    都拿谢容昶不近女色取乐。

    趴在谢容昶胸口的宁微蘅更是面红耳赤。她很是不好意思。一面是,听到这些事羞怯。一面是,轻易误会了谢容昶。上一世,他战死疆场前都未曾娶妻纳妾,哪里会是青楼狎妓的男人。

    那大人道:”扫兴,就会傻站着。走吧走吧。“

    谢容昶得了首肯,如临大赦,扛着”醉酒“的朋友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了欢意楼。

    待到出了楼,进人少的小巷子。谢容昶才把宁微蘅放下来。

    此刻,宁微蘅脸上烧的厉害,真像喝醉了酒一般,十分的上头。

    谢容昶一礼,说:”多谢你。若是无你相帮,今日都不知怎么脱身。“

    宁微蘅心里还想着刚才听到的话,一时也不知道如何作答。

    谢容昶从树上折下一根树枝,宁微蘅不解,这是何意?

    谢容昶双手举树枝齐眉,”方才多有冒犯。这就负荆请罪了。“他示意,宁微蘅用树枝代替鞭子抽打他。

    宁微蘅忍俊不禁,噗嗤一下笑出声。她接过树枝,作势真要打他。

    谢容昶没了方才的淘气,老老实实低着头,等宁微蘅的树枝挥下。

    宁微蘅看着谢容昶,见他脸微红着,面似桃瓣,脸庞生得实在漂亮,不忍心责难他。

    谢容昶又是跑路,又是抗人,又是折树枝,一番折腾,原本扣的紧紧的衣裳领口敞开了。

    宁微蘅把脸一转,说:”去你的。打你几下,便算你过关?岂不是便宜了你。我得想个法子,好好摧折你一番。“

    谢容昶不敢有二话,道:”听凭姑娘差遣,一定鞍前马后,为姑娘效劳。“说罢,又觉得自己太过,不好意思起来。

    ”怎的油嘴滑舌?“宁微蘅嗔道。

    谢容昶出了欢意楼,不像在里面缩手缩脚。只和宁微蘅两个在巷子里,胆子大起来,“楼里的女子好生可怖,竟疑我不会吃饭,要一口一口喂我。”

    “你好好消受便是,与我说什么?”宁微蘅嗔道,把脸转过去,彻底不看他。

    谢容昶真心实意道:“我到宁愿和姑娘一处,好过楼里人声鼎沸,酒气熏人。”

    宁微蘅问:“话说,你怎么一眼就能识破,我女扮男装?”

    “姑娘气质独特,岂是寻常男子可比。”

    “你别姑娘姑娘的,叫我阿蘅吧。”

    “那就,阿蘅姑娘。”

    此刻天色已晚,谢容昶送宁微蘅回去。两个人并排走路,你看我时,我不看你。我看你时,你不看我。走了半路,还没有对视上。

    宁微蘅看着身侧走路之人,明明如月,偏又带着少年人几许调皮。

    出了巷子,暮色渐深,两人来到街上。周围都是小贩的叫卖声,谢容昶小心走在她的身后几步。

    街上店铺门口,悬灯数盏。店内出笼包子散着蒸汽,不远便是香粉铺子,各处混着食物、香膏气息。是个热闹又热气腾腾的春日夜晚。

    等到侯府角门,宁微蘅只觉得这一路短了些。她才想好说什么,谢容昶就和她依依惜别。

    宁微蘅还有事,要赶在母亲睡前给母亲回话。

    侯府里的人不大管她,就是管,也冷嘲热讽几句,宁微蘅只当没听见。

    说的,无非是四小姐常出去不检点。

    不检点,又如何?

    怕是要嫁不出。

    上一世,她规规矩矩,落了什么好?倘若不在意嫁人不嫁人这会子事,别人刻薄言语,根本不能构成威胁。若是不规矩,嫁不着谢晟那般的禽兽,反倒是大好事一件。

    她出入,走离自己院子近的角门。角门亥时便会上锁,她都是亥时未到就回。

    再晚点,婆子们上夜,小厮们坐更打梆子。若是还没到,夜游被逮到较麻烦。怕惊动了大夫人程氏,最怕惊动了父亲宁侯爷。

    宁微蘅一个女子,倒是不用担心打板子伺候。未出阁的姑娘,岂有脱外衣挨打的道理,父母怕传出去更嫁不了人家。不是自己母亲的,也怕牵连自己亲女儿声名。

    只消宁微蘅不做出格之事,三不五时跑出去顽,无非是训话,掌嘴,打手心,跪一夜佛堂。

    如今这个节骨眼,宁微蘅最怕被禁足。本月十五她可千万不能误了,否则这辈子未必能逮住机会。

    母亲凤氏还没歇下,靠在榻上,眼睛半开半合。

    这两日,凤氏被宁致洹之事,气得整宿不眠。白日里又春困无力,整日歪着,无精打采。

    春寒料峭多有雨,落下几点微雨。凤氏启窗视之,院子里土润苔丝重,更觉忧愁。

    宁微蘅回禀母亲时,发觉她精神不济,担忧母亲被弟弟气病,多少心有不忍。不料随后,凤氏一副喊打喊杀的模样,宁微蘅只道自己白操心。

    宁微蘅说,找到弟弟宁致洹留恋的青楼女子,没有找到弟弟,旁的没有多言。

    凤氏拿了帕子,照脸摔去,骂到:“你不如挺床。连那死倡妇都没打骂,上去给人送银子?”

    宁微蘅不服,“事情还不清楚,骂了、打了有什么用?弟弟管不住自己个,你倒为难起我来了?”

    宁致洹没在青楼找到宁致洹,宁致洹也没有在家。凤氏也不敢再问程氏,只自己遣人偷偷找。怕好大儿不去学堂,又不回家,让宁如海知道,宁致洹少不了一顿板子。

    “你这小蹄子!还怪你弟弟不成?糊涂东西,越说越放屁。”

    宁微蘅瞪着眼,“少拿我撒气。我这不正想办法呢。”

    凤氏嚷着:“想什么办法,不如叫人把荡|妇拿了,扒了衣服游街。”

    宁微蘅冷哼,暗自白了一眼,“游街示众?母亲生怕父亲不知道?好早日断了弟弟后路。”

    凤氏心里头恨急了,“我儿好好的爷们,都叫下作倡妇教坏了。”

    宁微蘅听见自己生母左一个倡妇,右一个荡|妇,也恼了。

    她看了戎国的不少书,上头怎么说来着:

    凡为女子皆同命运。

    许多女子流落倡门,原不是她们的错处。她们会被迫走上此路,大多被父兄所卖,不少为了养活丈夫。

    宁微蘅实在忍不住,道:“母亲,你也出生青楼,可我从未为以此为耻。这世道只要是个女子,都会被推进阴沟。青楼女子和我们有什么不同?”

    凤氏勃然大怒,放声大哭,“你要死!旁人说得,你做女儿的怎么说得?”

    “母亲,我绝非贬低你,我前头都说了,容我几日,把阮娘之事的前因后果弄清楚再议。”

    楚国不倡议平民女子读书。凤氏大字不识一箩筐,莫说戎国的书,便是《千字文》都认不全。

    宁微蘅有心和母亲讲道理,告诉她,女子半分权利没有。今日男子捧你,你便是个人,明朝若是不捧你,你便不是个人。

    后宅之中的女子互相迫害,为的是让男子捧她。根源在掌权者全是男子,若是不能明白其根源,就如她上一世,便是做到一品诰命夫人又如何?

    命运握在他人手里,今日贵为皇后,明日沦为倡女,横竖由不得己身。一个附属,摆在皇宫或摆在勾栏,皆不由己。

    可凤氏毕竟是母亲,又对自己女儿怀怨,许多话都说不得。

    旁人宁微蘅自是无所谓,母亲不能骂得,更不能打得。

    凤氏直挺躺在地下,撒泼耍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昏死。

    宁微蘅就是有再多法子,也怕她母亲耍无赖。

    凤氏今日就要看见结果,又记恨女儿瞧不起她,竟把她一个已从良的和在倡门的一比。便一个劲地倒逼宁微蘅。

    凤氏时常喊打喊杀,心里却没个算计,只想着泄恨,又不敢惊动侯爷宁如海。

    宁微蘅原是早有主意。宁致洹痴迷阮娘,只消让宁致洹看清,阮娘早有姘头的真面目,自己在旁点拨即可。

    然而,今日见了阮娘,发觉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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