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角偏僻。
柳惜茗的脖子被紧紧扼住,完全没有求救的时间。
她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只能乖乖点头。
生怕一不小心惹恼这亡命之徒,落得个横死街边的下场。
她缓慢松开扣着男子的手,留下一手粘腻。
这时才注意到此人的左臂有一贯穿伤,折断的半截箭头还插在皮肉里,鲜血横流。
看上去像是中了暗箭。
若是穷凶极恶之徒定会直接杀了她主仆二人,亦或是抢夺财物。
此人并没有提出要求,且气息不稳。
莫非是有什么所需,自己却不能露面所以劫人去办?
想到此处,她心里隐约有了些底气。
赌一把,她或许有命可活!
柳惜茗心生一计,与那人商量道:“少侠我看你这伤势很重,不妨去我那药铺看看,正好今日郎中们义诊,百姓众多便于你隐藏。”
“我凭什么信你?”男子沉静的声音再度响起。
少了分狠戾,多了些疑惑。
见她不说话,男子又捏紧了一分,柳惜茗本能地扣住那只绷紧的手,忙解释道:“我看少侠并未对我那仆从下死手,想必并不是视人命如草芥之人。若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可以尽管提出来。”
话音落地,身后那人略显迟疑地松开手指,狠狠咳了几声,倚靠在墙壁上。
柳惜茗看准时机急忙跑向倩因。
将人狠狠摇了几个来回,倩因才迷糊着眼睛慢慢清醒过来,嘴里嘟囔着:“小姐,我怎么在大街上就睡着了?”
“……”
柳惜茗将人扶起,抬起一只手将倩因拦在身后。
这时她才得空看清男子的长相。
如她所料,他不是真的劫匪,反倒是相貌清秀,特别是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下垂很有神采。身上套着青色锦服,气质矜贵,瞧上去不过弱冠年岁。
此刻眉头微微蹙起,脸色泛着不正常的苍白,唇间有丝乌黑。
仿佛中了毒?
倩因看着眼前捂着手臂倚靠墙角的少年人又看看柳惜茗,登时反应过来。
“小姐你脖子上怎么还有血啊!是不是他干的?”倩因咋咋呼呼地叫喊起来。
柳惜茗明显看到那人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连忙将丫鬟的嘴紧紧捂住。
“不是我的血!”柳惜茗怕她再说出什么一鸣惊人的话,忙用眼神示意她闭嘴。
哪知这人毫无眼色,硬是一把拉下柳惜茗的手,指着男子便喊。
“唔……小姐你捂我嘴干什么?用你的鞭子……唔收拾他呀!”
“别,别喊呐!”柳惜茗将人拉到背后,拿出一个手帕快速塞进了倩因嘴里。
“鞭子……”男子借着墙壁缓缓站直,目光从柳惜茗的脸上移到她腰侧的长鞭,“你是太尉之女柳惜茗?”
好吧,瞒不下去。
这鞭子怎么这么好认,这个世界是只有她一个人使鞭吗?!
柳惜茗内心无声咆哮,脸上扯出一丝苦笑。
“是。”干脆也不装了,直接承认。
柳惜茗本已做好被恶名拖累的准备,谁知那少年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眼里的戾气瞬间化为清明,隐约还有些委屈。
“茗姐姐,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明灼啊!”
“哈?”
这下轮到她纳闷了,忙向倩因递眼神:“他谁啊?我该认识他吗?”
倩因将她拉到一旁,偷偷看了那人一眼,又神秘兮兮道:“若真是明灼的话,应当是丞相的小儿子。孩童时小姐确实与他关系匪浅,只是后期老爷与丞相交恶,两家人就不常走动了。”
“如今算来,大约也有十数年未见。”倩因撅起嘴,神情上还是有些不服气,“不过据说这小公子束发之年便拜师学武,不常在京城,怎得出现在此,还受了伤?”
明灼见两人不搭理自己,心里更委屈了。
“好姐姐,你怎么不理我,我快疼死了。”
说着,他便顺着墙滑坐在地,“哎呀哎呀”叫唤起来。
看那架势,似乎还要打滚。
“诶诶……”柳惜茗急忙去扶,“你这人怎么变化如此之快,方才还剑拔弩张,现在又一副摇尾乞怜的模样。”
所幸这街巷无人,不然叫人看了去,还以为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逼得苦主撒泼。
“我只是许久未见姐姐,一时间没有认出来罢了,姐姐莫要生气。”
明灼露出白牙,笑得灿烂,挪动间似乎是扯到了伤口,登时又龇牙咧嘴起来。
“好了,别贫了。”柳惜茗扬起一抹笑,又问道,“你这伤怎么来的?”
姐姐这个称呼对她来说还真的挺受用的。
她便也随口关心了一句。
谁知,明灼刚刚张嘴还未吐出一个字,一口黑血就喷涌而出,一时间在场三人都愣在了原地。
“我中毒了?”明灼疑惑发问。
不是吧老弟,自己有没有中毒都不清楚。
“你现在的嘴像吃了碳一般黑。”倩因小声嘟囔了一句。
顿时,明灼的眼睛瞪得溜圆,扒拉着柳惜茗放声嚎叫道:“茗姐姐,救我啊,我还没有娶媳妇呢,不可以英年早逝啊!”
吃软不吃硬的柳惜茗立马带着男子便往回赶。
一路上,明灼都是一副病秧子做派,一会倒在她身上,一会赖在倩因身上。
有几次,倩因的拳头差点就挥在那人脸上。
“我说你这么娇气,还敢学土匪劫人那套。”柳惜茗拉着人气呼呼地说道。
“我那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吗?”明灼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我怕那些人还在附近。”
柳惜茗懒得听他狡辩,加快了步伐,不一会便远远看到了药铺。
此时只有三三两两人进出,大部分百姓都已回去。
甫一进门,良工便站起身,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眉头皱着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柳惜茗懒得和他掰扯,径自将明灼带到一位郎中面前。
“他中的这毒能治吗?”
那郎中先是看了看明灼的脸色,又伸出手号脉。
神情之严肃,直将几人的呼吸都减轻几分。
神神秘秘鼓捣了半天,留下一句:“这个老夫治不了。”
“……”
那你早说啊大爷!
你瞧瞧这孩子的眼窝都开始发黑了。
柳惜茗内心咆哮,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难道……
她将目光移向一旁看好戏的良工。
“你行吗?”
“……你要是这么问的话,我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
几人转进一间里屋。
明灼躺在榻上,良工先用细绳将陷入皮肉的箭头拔出。
里面的皮肉都已发黑溃烂,惨不忍睹。
明灼发出野猪般的嚎叫,倩因忙别过头不去看。
不知这明小公子得罪了什么人,又射箭又下毒。
定要将人置于死地一般。
待他伤好得差不多就去问问,或许会与关键剧情有关。
柳惜茗这样想着,眼角突然瞥见一只青色的长蛇从良工的袖口钻出来,瞬间她感觉自己从头麻到脚,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这这,这蛇你不会一直都带在身上吧。”她哆哆嗦嗦问道。
良工头也不回,手里还忙活着。抓着那小青蛇在明灼身上不知道在弄些什么。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她悻悻回道。
柳惜茗心里百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以后她要对良工态度好点,万一人家一个不高兴,给她丢只蛇过来,那可就没意思了。
她很识相地带着倩因退出房间。
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良工隐在面纱下的嘴角微微弯起一抹弧度。
怕蛇啊。
安顿好病患后,两人一路心惊胆战地又去了云萃斋,这次坐着软娇全程走大路,生怕哪个犄角旮旯里又钻出一人。
刚到书坊门前,轿子还未落下,掌柜就出门迎了出来。
三人又回到熟悉的茶室,掌柜很是殷勤。
只是话里话外都是想要套取柳惜茗雕印的技艺。
后者微微一笑,偏是不上套。
“王掌柜您还是见好就收吧,毕竟京城的书坊不止云萃斋一家,若是没什么诚意,我们可以另寻它处,毕竟我柳府不差这几两碎银。”
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掌柜也不方便再说些什么。
只好应下招募木匠的的条件,分文未收。
柳惜茗还特意提出必须是不识字的匠人。
几番交谈,柳惜茗深觉这人并不适合共事。
此后若是要立足,倒不如自己开一家书坊。
雕印的技艺并不难,只要选好合适的木材稍稍加工,将文字反刻上去,再与印板上刷上墨汁,铺纸按压即可。
若是想偷师其实再简单不过,只是细节良多。
木材选用、墨汁调配、版式设计等均是关键,稍有一步不当,制作出来的书稿便不尽人意。
这也是柳惜茗敢与王掌柜短期合作的原因。
倘若有一日,雕印的技艺还是流出,她也能凭得这关键拔得头筹。
思索至此,柳惜茗心情大好。
回到柳府,请府里的下人吃了一顿大餐。
又吩咐倩因去药铺给每位郎中涨了一两黄金,良工自然更是赚得盆满钵满,一下午都未与她呛声。
关于药铺的义诊,她连夜琢磨出一套方案:郎中们每一月都需义诊四天,日期自定。诊金一月一结,共三两黄金。
良工翻倍,毕竟他确实医术高超,可医他人所不能。
看着系统页面显示的洗白进度5%,柳惜茗满意地笑了。
做善事就是爽啊!
还未高兴过半刻,系统紧接着探出的提示,却让她心底发寒。
【男主帮手任务进度更新:15%】
良工又与沈余熙接触了?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接下来的重要剧情是——柳府大难。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