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里多了一个人，里里外外热闹了几倍。
除了因为治伤没有对良工隐藏身份外，明灼一直以柳惜茗新买的仆从自居，也就理所当然地混进了柳大小姐的偏院，得了一个住处。
柳项多年未见明灼，自然也没有认出。
所有事宜都安排妥当，唯独坏处全让柳惜茗自己占了。
每到清晨她便会被门外“呼呼哈嘿”的练武声吵醒，起初也并未在意，甚至还会好言相劝请明小公子移驾它处。
谁知未过两日，那倒霉催的臭小子又大清早跑回她的院子做晨功。
当准点在寅时听到院内的一声“嘿”后，柳惜茗终于忍不下去了，被子一披便操起她那带着倒刺的长鞭杀出房门。
一时间院子内惨叫连连，柳惜茗狠了心要收拾这毫无眼色的臭小子，满院子追着他打，只是眼前的人仿佛刚下山的猴子机灵得很，硬是一鞭子都没扫到。
明灼看着柳惜茗将鞭子舞得虎虎生风直吓得抱头鼠窜，边躲边喊：“好姐姐，你就好心收留一下我吧，良工天天放毒虫撵我，实在是不敢再去了。”
“那你就不能回家吗？那么大一座相府，不够你练功吗？”
追了许久，柳惜茗虚若浮毛的身体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只能停下倚靠在倩因身上歇气。
“父亲并未知晓我回京城，如今门外还有暗卫，能收留我的只有姐姐了！”
说着，明灼就要往柳惜茗身旁蹭，可惜被后者一个眼神瞪回去了。
“那你这次回来是为什么，总不会是因为想家了吧？”柳惜茗将鞭子丢在一边，裹紧了被子。
即使是夏季，清早的天气也还是发寒，尤其是出完汗之后，风一吹，更冷了。
明灼看着她摇了摇头，神情不似平日豁然，反倒多了层愁苦，闷闷道：“这次回来……是为了做出一个选择。”
“跟我你还卖关子，不想说拉倒，别打扰我睡觉就行。”
话罢，柳惜茗就要往房间里走。
明灼愣在原地，叹息半天，最终还是在她关闭房门的前一刻问出了一个问题。
“姐姐，若是你有朝一日被迫嫁与不爱之人，而且对方权势滔天是你我之力无法对抗的，你会选择顺从还是……”
“我会斗争。”
“若是未有成效，我也不会让这所谓的婚嫁之事操控我所有的人生，这世上值得珍惜的又不是只有男女情爱。”
问题还未问完，柳惜茗便头也不回地给出了答案，“砰”一声关上了门。
明灼看着紧闭的房门，微微低着头眼底闪过一丝亮光，心底暗自下定决心。
另一头的柳惜茗却有些挫败，本以为她会从明灼口中问到什么有关剧情的关键线索，未曾想这小子耽于情爱，只是烦闷于婚嫁之事。
让她白高兴一场。
看来走剧情这种大事，还得是她自己上场呐。
“系统，查询沈余熙和云依的目前状态。”
【正在查询……】
【检测到沈余熙正与柳云依欢好，目前已过前戏阶……】
“好嘞，停！”
柳惜茗急忙叉掉系统页面，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打开视频模式。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沉迷谈情说爱。
突然的小插曲震得她脑袋一片空白，过了许久，她通红的脸颊才不再发烫。
“这个沈余熙，明灼都起来练功了，他作为男主居然不去推翻傀儡搞事业还在和她的亲亲女主做运动。”
这人是真废了。
嘴上吐槽着，柳惜茗心里却乐开了花，不知不觉间姨母笑已经挂在了脸上。
好歹是她喜欢的cp，如今因为她的作用二人佳偶早成，还是相当有成就感的。
茶余饭后闲来无事，柳惜茗又带着倩因去了集市。
还未走出多远便看见远处围了不少人，人群中间吵吵嚷嚷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本着看热闹的心态，柳惜茗很快便挤到了前排。
这时才看清原来官府也派人来了，只是几个小衙役站在一旁，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倩因也从后排钻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摸索着挤到柳惜茗身旁。
“怎么又是张大人的儿子？”
“嗯？”柳惜茗仔细找了一圈，终于从夹缝中看到了一个满脸横肉、面挂邪笑的油腻男子。
他对面有三个人——一个约莫十八九的女孩、垂髫小儿和一个面相凶恶的妇人。
此时女孩泪流满面紧紧抱着柱子哭喊着“不嫁”、“投河”类似的词眼，小儿似乎是他的弟弟，蹲在一旁抱着姐姐的腿抹眼泪，可怜极了。
只有那妇人和张公子交谈着，低头哈腰承诺着什么。
柳惜茗很敏感地嗅到一丝不对劲，忙向一旁的倩因打听。
“那老妇人与这姑娘是什么关系？你可认识？”
倩因挠挠头，又看了一眼两人，低声道：“这两人我似乎在府上见过，那个姑娘好像给我们送过青蔬，妇人应当是她的母亲。”
“不过那个张公子可不是什么好人，妻妾成群不说，有不少姑娘嫁过去结婚第二天就死了，而且死相很不好。”倩因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嘴巴都撇了起来，看向张公子时如同看垃圾一般嫌弃。
“这个姑娘也要惨喽。”周围人议论纷纷。
柳惜茗大体得知，原来是妇人想供养男孩读书，家里又凑不出什么钱，所以将女儿许给了张县令的儿子，彩礼都收下了，这姑娘却一直不松口，说什么也不想嫁。
“这嫁过去指不定能活几天，这娘也真够狠心。”
“是啊是啊。”
百姓议论不断，两个年轻些的衙役在旁边踌躇，看上去是想制止却又迫于张公子眼色一直忍耐着，不敢有什么动作。
那妇人似乎也是被人指点得有些恼怒，竟当着众多人的面抡起手臂扇了那姑娘一巴掌。
“你嫁还是不嫁，想害死你弟弟吗？”
女孩一下子被扇得别过脸，眼泪瞬间顺着红肿的脸颊滑了下来。
一直在旁等候的张公子似乎是有些不耐烦，当即黑了脸摆着他一圈又一圈的肥肉挪过去，粗短的手掌马上就要落在女主身上。
再也看不下去的柳惜茗当即扯下腰间的长鞭狠狠甩了过去，鞭尾甩在那油腻男子的手上。
还算准，不枉她苦练了好多天。
“谁啊，敢打你爷爷我？！”张孟皱巴着脸，细小的眼睛砌在肉里来回扫视着人群。
很快，柳惜茗身边就散去了很多人，留她和倩因明晃晃地站在那人对面。
“……”
大家倒是也不必闪地这么快吧。
“你谁啊你？”张孟扬着脸，看清对方后表情凝固了一瞬，很快便用带着玩味的眼神将柳惜茗从上到下打量个遍，“我看你长得不错，留下做我的妾室如何？”
本身一肚子火气的柳惜茗听到这话，直接炸了锅，当即一个甩鞭，狠狠将那猪油般的人抽倒在地。
“瞎了你的狗眼，不看看你柳祖宗是谁就敢当街放屁，今天我不好好教训你一顿，你还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柳惜茗扬起鞭子狠狠抽了他几下，还未用狠劲，那人便跪倒在地磕头求饶。
“别打了别打了，我不娶了还不成吗？”
“不成!”
柳惜茗当即又是一鞭，抽出了破风的呜呜声，虽未打到那人身上，威力也不容小觑。张孟手边的土地瞬间被削去了一个大坑，登时男人的脸变得煞白。
“那女，女侠说该当如何？”
柳惜茗笑眯眯地蹲下，一副地痞流氓模样用鞭柄拍了拍他的脸，一字一句道：“我要你遣散妻妾，终生不得再娶。”
“啊？你欺人太甚！”张孟哆嗦着手，想指柳惜茗又不敢。
“那行，我这就让你断子绝孙。”
柳惜茗此时还是笑眯眯的，只是站起身的那一刻，表情瞬间归位，自上而下俯视时，仿佛毫无感情的杀手。
张孟有预感，如果他再不答应，尸首分离对于这位姑奶奶来说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
毕竟这柳大小姐的名声可比他凶恶多了，夜啼的孩童听到她的名字都会立刻闭嘴，别说今天他有眼无珠没认出这位人物，还意欲调戏，各种行为简直就是虎口拔牙。
不缺胳膊少腿离开这里已经算了走了大运。
想通之后，张孟连滚带爬撤到安全地带，忙和那女孩交代：“彩礼钱不用退换与我，不娶了再也不娶了。”
说罢，便带着一群人离开了街边，百姓纷纷欢呼。
柳惜茗看着姑娘感激的眼神，只是挑了挑眉，没有多说什么。
刚转过身想要融入一下欢快的氛围，百姓又各自后退几步，迅速散开了。
方才的喜悦呐喊如同假象般烟消云消。
柳惜茗纳闷地站在原地，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
不远处一个黑色身影与她相立而视，柳惜茗看着那人脸上熟悉的面纱，兀自叹了口气。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呐。”
良工久违地没有怼她，只是好看的桃花眼弯了弯，神情惬意，衣袖一挥便摇着扇子转身走了。
这个女子似乎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差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