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柳府，门外确实早就候了不少人。
不过，没有柳惜茗想象的那么多。
来者大多是一些读书人，手里拿着一两部《论语》。
柳惜茗默默往顾行之身后挪了几寸。
这些人来得也太快了吧！
她才刚刚得到消息，他们就马上追到柳府门口了。
“出来了出来了！”一个眼尖的年轻书生看到了柳惜茗，马上指着她的方向喊道。
其余人如同猎豹般警觉，“唰”一下，视线全部聚集在一处。
顷刻间，人潮蜂拥而至，看热闹的、讨说法的挤作一团，乌泱泱地便要往台阶上冲。
柳惜茗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只能本能地后退。
任凭她喊得再大声也被讨伐的声浪淹没。
他们已经完全被云萃斋的掌柜诱导。
多亏顾行之和明灼将她挡在身后，才躲过几个从人缝中探出来的粗壮手掌。
“玄缉卫！”顾行之用长剑隔开几个叫嚷声最大的人，转眸大喝一声。
原本担心误伤百姓的一行黑衣被人流冲得四分五散，在听到御史的召唤后，纷纷飞身而起，一个接一个地形成护阵挡在几人面前。
为首的两个玄缉卫一左一右拔剑出鞘，气势逼人。
人群中立马散开了一条小道。
柳惜茗激荡的心缓缓稳定下来。
“嘶~姐！好姐姐！别捏我的伤口啊!”明灼转过半边侧脸，龇牙咧嘴地说道。
边说边奋力扯着柳惜茗紧抓在他右臂的手指。
直到柳惜茗看到顾行之一脸疑惑的模样才后知后觉，急忙撒开双手，默默将二人被她扯皱的衣衫轻轻抚平。
“抱歉抱歉。”她尴尬笑笑。
碍于玄缉卫阻拦，几位受害者情绪不再如方才般激动，看戏的人也撤在后方斜睨着眼珠观察着动向。
柳惜茗正要松下一口气时，人群中突然有人向她狠狠砸来一个物件。
恰巧，明灼忙着捂伤口，二人的防护出现一个半人宽的缝隙。
电光火石之间了，柳惜茗已经来不及躲闪，只来得及闭眼捂脸，等待被砸。
“砰——”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柳惜茗只觉得脸前一阵风拂过。
等她小心翼翼地从指缝中睁开眼睛时，一双素净修长的手横在面前，紧紧捏着一本崭新的《论语》。
“谢，谢谢。”柳惜茗小声道谢。
“妹妹客气。”顾行之头也不回地回道，眼睛紧紧盯着一个方向。
接着，他指向人群中一个衣衫破旧的青年人，身边的一名玄缉卫立刻会意。
起初，那人还想和玄缉卫比划两招，结果一秒便被放倒，很是丢脸，便开始大喊大叫起来，数落柳惜茗如何跋扈竟将御史也收买为走狗。
她接过那本书，快速地翻阅到后半部分。
果然，印刷品非常劣质。
除却印字模糊不清的页面，更甚者还有几张书面是破洞的。
看来不仅是雕版出了问题，连纸张都换成了最便宜的。
这个掌柜也太黑心了些！
那名被压制的青年人还在闹喊着，言辞愈加激烈：“柳惜茗你必须赔偿我们的损失，这是我省吃俭用半年才攒够五两银子买到的书，现在全被你毁了。”
柳惜茗自知躲不过去，只好先稳住众人的情绪。
她从顾行之身后走出，径直走向那人，问道：“你说是我做的，可有证据？”
那人眉头一拧，很不服气：“云萃斋的掌柜亲口所说，更何况还有伙计亲眼看到你和掌柜商议，莫不成还想抵赖？”
此话一出，不少人也纷纷响应。
“就是，与我相识的一名木匠也说是为柳家小姐办事。”
“我也听说了！柳惜茗还故意让书坊生产劣质书籍卖给穷苦人，简直是罪大恶极！”
“……”
一时间，众说纷纭。
真话、谣言混杂在一起，不同的版本左拼右凑越说越离谱。但共同点均是她故意为之。
“没错！”柳惜茗厉声打断周围的吵嚷声，“我确实与云萃斋有利益往来，但这书的后半部并不是我所掌控。”
“谁能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们只要赔偿！”青年男子还是不相信，咬定她就是主谋。
柳惜茗一看解释不通，索性也不再多费口舌，还是直截了当比较好。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今日我将话撂在这，柳府并不缺钱，莫说是赔偿你们的书籍，就算是包下云萃斋也不在话下，我柳惜茗为什么要自降身价去做那微末之事。”她举起手里的崭新《论语》，义正言辞，“当初与云萃斋合作也不过是本小姐一时兴起，今日他将这脏水泼在我身上，就别怪我不顾情面。”
“大家索要赔偿自然是对的，不过找错了人。各位都是读书人，应当明理，怎会让小人一语迷惑？正巧我今日要去云萃斋查清此事，大家若是信得过我，便同我一起去看。”柳惜茗说话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声音算不上大，却可以让每个人听到她的决心，“若真是我的错，柳惜茗今日立下誓，必定偿还各位十倍价格。若是那掌柜的错，我柳家也不会放过他，并替大家讨回公道。各位，可敢一赌？”
几名书生权衡利弊下，心里有了动摇，左右窃窃私语。
最后还是一个手摇折扇的年轻男子拍板：“去便去，我们也并不吃亏。”
“对！去便去！”
那个青年见大家突然变了风向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到这时，柳惜茗才敢松了一口气。
大批人浩浩荡荡向云萃斋出发，也算是间接达到了她要的效果。
到了地方，掌柜似乎是早就料到，早早迎在了门口。
柳惜茗刚站定，那人就一改本性，苦着脸叫喊着奔到她脚边，瞬间跪倒在地，仿佛蒙受了巨大的冤屈。
“柳大小姐，我可是按照你的吩咐造出书册，你现在怎么还不认账了？”
一番哭天喊地，将一旁的明灼都吓了一跳。
柳惜茗几次想要张嘴，都被那人震天撼地的声音遮住。
“到底什么情况啊？”一个书生不耐烦道。
“你先给我起来！”柳惜茗大喝一声。
她用力拔了一下自己的腿，却不料那人铁了心要祸害她一般，死死拽住就是不松手。
眼看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刚刚稳住的人心马上又要动摇，柳惜茗心里不禁冷笑。
你个奸商，要和我玩阴谋是吧？
那就别怪她心狠。
“明灼，借你的剑一用。”
“啊？”
柳惜茗的声音与抽剑声同时响起，明灼还未反应过来，长剑已经出鞘，被身边人紧紧捏在手心。
阳光照耀着剑光于那泼皮掌柜脸上一晃，迷得那人睁不开眼，叫冤的声音顿时弱了几分。
她瞧准时机，沁满寒意的话语一字一句滑出，清亮的眸子闪过几分杀意。
“既然你这嘴巴闭不上，那便舍了吧！”
说罢，雪亮的剑光闪过，剑锋直指腿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