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随着一声喊叫，掌柜连滚带爬地想要挪到他处，只是衣摆被那长剑钉在地上，他使出吃奶的劲气才扯裂那衣物，远离了身边这个情绪阴晴不定的女人。
原以为她诚心与书坊合作是改了之前的跋扈性子。
没想到……
“怎么，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柳惜茗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人。
周围的哄闹声也戛然而止，目光一时间全部集中在一处。
“当然，当然。”
掌柜狼狈地被伙计搀扶起身，斜睨着柳惜茗，嘴角歪斜着，明显有些不服。
“柳小姐，御史大人都在一旁，您便敢对我一穷苦百姓下手，未免也太不顾王法了吧？”
此话一出，柳惜茗真切看到对面人群中几个人点头认同，手上还指指点点。
虽然听不清在说些什么，总归不是好话。
她微微张口，还未反驳一字，身边人便将她轻轻向后一推，率先出声。
“是真的穷苦百姓还是奸佞商贾，谁又得知？”顾行之微微笑着，语气很是缓和，矛头却非常明显。
“今日我便替各位学子做主，审一审这劣质书籍究竟是出自谁之手，如何？”
顾行之长身玉立，于人群中格外显眼。玄缉卫分散在其两侧，气势显得更加更足。
一时间，原本哄闹的现场变得鸦雀无声。
围观者面面相觑，静静观察着事件的发展。
“既然并无异议，那便开始吧。”
顾行之衣衫一摆，勾出一个优雅的弧度，稳当地坐在属下备好的椅子上。
明明就是一把寻常可见的硬木椅，硬是被他坐出了几分金贵。
“来吧，把雕版拿出来吧。”柳惜茗微一抬手，不屑地看向眼神飘忽的掌柜。
不一会，铺门前洋洋洒洒摆出来几十个木版，上面的墨痕清晰，有的还有些清晰的磨损，明显已经被使用过多次。
“柳小姐，这可都是你吩咐我做的。”掌柜谄媚地笑着，眼底藏着几分狡黠。
柳惜茗懒得与她搭话，命令几个伙计将版面按顺序摆放。
耳边传来窃窃私语，很多人对着东西并不熟悉，全然不知这两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她看着最后的十几个版面，微微一笑，心中了然。
这也正好算是一个机会。
“没错，我确实吩咐掌柜的去寻木匠雕刻这木版。”柳惜茗转过身，神情淡然，“只不过，这后半部可不是按照我的要求做的。”
“柳大小姐的意思是我王某人派人做的了？”掌柜一把推开搀扶的伙计，几下就挤在她面前，态度很是强硬，“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柳惜茗听到这两个字便笑了。
她顺手拿过就近书生手里的一本书，若无其事地翻了翻，指尖最终定在书页的右侧书栏边。
“这不是吗？”
说罢，她便将那书向书生展开，露出栏边的一处桃花印记。
很明显，前半部书都有这标记，后面便从未出现。
“这能证明什么？”掌柜还是不承认，大声叫喊着，“不过是一处装饰，能算做什么证据？”
“哦？”
柳惜茗挑着眉，不自觉笑出了声：“可刚刚不是你说是我吩咐的你去制版吗？怎会前后不一呢？”
“莫不是掌柜偷工减料，不愿多这繁琐步骤？”顾行之适时发问。
柳惜茗微微点头示意。
“对啊，如果完全按照柳家小姐吩咐，为什么还会出现缺漏，而且很明显，这桃花印记消失的书页都字迹模糊，与前面部分完全不同。”
拿回书籍的书生来回翻阅着，心中很是疑惑。
“莫非……”他抬头看向掌柜，眉头微微皱起。
“莫非什么，这只是工匠失误，怎么能算到我的头上。”
“那便唤几名木匠。”顾行之手指一点，身边的两名玄缉卫便进了云萃斋。
片刻间，店内陆续出来三名木匠打扮的中年男子。
柳惜茗一一看过，确实是店里的人。
“说说吧，这出现问题的后几个版面是谁指使你们做的？”
顾行之手肘撑在木椅上，指尖一下又一下地点在额头，目光在几人面上扫过。
“是柳家小姐。”一个身着灰袍的木匠立马就跪在原地，神色慌张。
自出门起，他便未曾看过柳惜茗一眼，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被盯一眼便会一命呜呼。
另一个木匠见同伴开始指控，便立马附和，哆嗦着腿也跪了下来，大喊着：“确，确实是柳小姐。”
“你胡说！”一旁的宁鸢气得脸都红了，“顾大人你可不能轻信呐！”
那三人也只是低着头，不再出声。
柳惜茗气极反笑，将目光锁定在了最后一名木匠身上。
“你怎么说？”
话音刚落，那人便干脆跪倒在地，磕了几个响头。
“大人明察，刻制木版确实是柳小姐的吩咐，其余我们并不知情。”
“嗯。”顾行之拍了拍膝上的灰尘，冷峻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几人，缓缓站起身。
“那……柳小姐可有什么解释，你刚才说的桃花印迹并不足以洗脱嫌疑，你须得拿出有力证明。”
“自然。”柳惜茗恨恨出声。
她从未想到这奸商能做到这个份上。
之前便听宁鸢说过，她每次去巡查进度或者传话，掌柜都不让她接触工匠。
交代的事务都是经过掌柜去传达。
原来是早就在这等着她。
不仅暗自修改进度还混淆工匠，当真下了一步好棋。
没有了证人，她说的话自然缺乏可信度。
只能从材料上入手，抓取漏洞了。
“没错，是我让掌柜召集的木匠我承认，但我还吩咐了制成一张带有桃花印记的版面便可领取白银二十两，你怎么没有传达呢？”
话音刚落，三名工匠便蓦然瞪大双眼，神情愤然。
最先指控的那名木匠更是直接起身，揪着掌柜的衣领便要讨个公道。
“那你为何只给我们发五十铜钱，还故意让我们舍去那印记，莫不是私吞了？”
“她，她那是讹你的。”
掌柜被人扯着衣领，面色恐惧，看向柳惜茗的目光满是恨意。
今日，他必要将这女子打入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