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晴洳没能跟阿姐好好说上几句话,有些遗憾。一路听着吴秀梅的抱怨走出了侯府大门。

    正要登车,不料彩萝追了出来,“晴姑娘,请留步,我们姑娘有几句话忘了说,让您再回去一趟。”

    却还不待她说话,吴秀梅就“砰”的一声关了马车的门,“晴儿快去吧,想是你阿姐留你住府上呢!”

    赶车的许管家也很会看眼色,“驾!”的一声,鞭马走了。

    晴洳追出两步,“母亲,我怎么寻你们呐?”

    毫无悬念,马车不会停下来,在纷飞的大雪中,摇摇消失在了巷道的尽头。

    姊妹俩再次见面,挪去了园子里的花厅。澜洳虽然憎恨舅舅舅母,但却不至于牵连晴洳,她仍感念她和表哥当日的搭救之情。坐在花厅楼上,亲手从炉子上提了铜茶壶,斟了一盏姜枣花茶,给晴洳,“来,吃了暖身。”

    晴洳接过来抿一口,又望向窗外,“阿姐,这侯爵府的景致真美。”

    澜洳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笑着说:“你若喜欢,便住下吧。”

    晴洳却惊喜道:“阿姐,大半年不见,我发现你变得爱笑了,从方才见我到现在,笑意一直挂在脸上。”

    澜洳听了又笑起来,“那是因为见了你高兴啊。”

    晴洳却一脸高深模样,摇着头说:“非也非也,我哪里有这样的能耐,从前一整年都不见你笑一回,现如今,怕是一整年都在笑呢!定然是我那姐夫的功劳无疑。”说完咯咯笑起来,见澜洳脸颊绯红,又道:“瞧吧瞧吧,果真叫我说对了。”

    澜洳被她说得怪不好意思的,又连忙给她添茶,“还非也非也呢,几时学会表哥那一腔儒气的?等着吧,你也有嫁人的一日,到那时候啊,就轮到我来打趣你了。”

    只见晴洳忽然止住笑声,脸也慢慢红起来,澜洳觉得奇怪,“我这还没说什么呢,你怎么就害羞起来了?”

    “阿姐,向你打听个人。”晴洳嗫喏道。

    澜洳好奇,“说来听听,虽然我认识的人不多,但你姐夫应该知晓的。”

    晴洳却一把抓了她的手,“阿姐,你知道的,还记得外祖母出殡那日,城门下骑一匹黑马的锦衣卫头子么?就是吓得彩萝跪地求饶那个,我听人称他作穆指挥。”

    与穆珩的缘分这样深,澜洳怎么会不知道他呢,“穆珩?锦衣卫指挥使,你问他做什么?”

    只见晴洳高兴道:“太好了,阿姐,你与他相熟吗?”说着又扭捏起来,“昨日,我在景州被逃犯劫持,侥幸得穆指挥救了一命,当时匆忙,没来得及向他道一句谢。而今,我既已来到京师,理应去登门拜谢的。”

    澜洳这才想起那张字条来,难怪穆珩叫她等他,原来昨日,他是从景州赶回来的。连忙回过神,说:“应该的,你想何时去?我派人替你去他府上递拜帖。”

    晴洳垂头看了看自己,心道总不能就这样去见他,想了想,才说:“明日吧,阿姐,你帮我同他说明日。”

    女儿家的心思很好看出来,但澜洳并没多言,只道:“长途劳累,我已经让彩萝去帮你安置住处了,你先去梳洗梳洗,好好休息上一夜。”

    晴洳眼里满含感激,“阿姐,我还是不住了,照我母亲那性子,指不定会给你惹来什么麻烦,你只帮我递拜帖就好。”

    澜洳却牵了她的手起身:“我听彩萝说,你们连落脚处都还没有定,不住我这里,你要上哪去寻他们?放心吧,你母亲奈何不了我。”

    这时候彩萝上楼来迎她俩:“是啊晴姑娘,你就安心住下吧,我们姑娘如今可是圣上亲封的如宁县主,享食邑六百户呢!”

    晴洳听了惊讶不已,“阿姐,你可真厉害,是立下什么功勋了吗?”

    彩萝很自豪,一面带着晴洳去安置,一面把她们这大半年来发生的事一一说给她听。

    澜洳独自回去院里,走到半路瞧见晏翎越,又一把将她抱起,“者离说你们聊完了,我出来接你。”

    澜洳顺势勾住他的脖颈,“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晏翎越嘴角含笑,“那娘子说说,你打算生几日气?我好心里有个准备。”

    澜洳往他肩上捶了一下,“又想在言语上设机簧来坑我,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晚上睡书房去。”

    晏翎越急忙反对,“刚成亲就分房睡,若叫父亲母亲知道,该担心咱们了。”

    澜洳差点忘了这一层,想了想又道:“不睡书房也行,那你就去外间的美人榻睡吧。”

    晏翎越感到很委屈,“我不答应,那床榻也有我的一半,大不了,夜里咱们楚河汉界划分清楚,娘子放心,我睡相很好,保证不会碰到你。”

    澜洳狐疑望着他,“我信了你的话才有鬼,既这么,里屋的床榻让给你,我去外间睡吧。”

    晏翎越瘪了瘪嘴,“那还是我去吧,你如今身上还没好,得养着。对了,”说着眼珠子轱辘滚动一圈,压低了声音,“娘子,方才我让人进宫去给你拿伤药了,据说抹了能好得快些。”

    谁知又遭来时澜洳一捶,“这种事情,怎好叫外人知道,你想把脸丢进宫里去吗?过几日叩谢皇恩,还怎么见人呐?”

    说话间已经进了门,“娘子放心,太医们的嘴都紧得很。再说了,这种事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后宫里的嫔妃们也都是这么用过来的,不是我说,倘若你果真毫无动静,反倒要叫人笑话你相公我不行。”

    澜洳哭笑不得,无奈道,“有谁会拿这种事情做标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我不想好得快些,那药你留着自己用吧。”

    谁知这人的脸皮简直日渐深厚,边替她解斗篷,边往她脸上啃了一嘴,说,“我用也行,只要我用上了,娘子也就用上了。”

    说完又魅惑一笑,趁她伸手来推他前,一个闪身,躲到外间喝茶去了。

    而澜洳确实也没功夫搭理他,先去案前帮晴洳写了拜帖,又走到衣橱前,挑了几身新做的衣裙,把杨妈妈唤进来,“妈妈,这是晴儿的拜帖,你找人送去穆府,再把这几身衣裳给她送去,晴儿的身量同我一般高,想必能穿。”

    杨妈妈是个仔细人,早把喜榻上的床单被褥换了全新,进屋来时眉开眼笑的,捧着衣裳走出去,又哼起了小调。

    澜洳推开窗,瞧着杨妈妈的背影,连走路都那么开心,目光追随她到了廊子的转角处,忽现彩萝明媚的笑脸,只见她甩着辫子走过来,说:“姑娘,主母打发人来说,雪天太冷,让您和姑爷不必去前厅用饭了,叫到屋里来吃。”

    晏翎越远远听见,笑着传来一句:“看来母亲抱孙心切哪,娘子,咱们可不能让她失望。”

    澜洳闻言连忙关上窗,掀开珠帘走出去,压低声音红着脸,“你怎么满脑子都是这种事情?彩萝还听着呢!”

    晏翎越却一本正经望着她,“你我郎才女貌,相互爱慕,如今又新婚燕尔,正大光明,想这种事情有什么不妥吗?况且长日漫漫,寂寥无事,不想这个消磨光阴,要做什么呢?还有,娘子打算何时唤我相公?不是小侯爷,就是你啊你的,叫外人听了,还以为咱们夫妻不和呢。”

    一连串虎狼问题,澜洳被问得应接不暇。可是仔细想想,关于称谓一事,确实也应该改口了,且不说外人,若是被公婆听见了,恐怕也要当面指正的,到时候无疑会更加难堪。

    于是她踟蹰了好一会,才支支吾吾开口,“相……相公。”

    虽然声音小了些,却也是能听见的,可晏翎越却叫唤道:“啊?你方才唤我什么?我没听清。”边说着边把耳朵凑过来。

    澜洳往后让了让,“好话不说第二遍,没听见算了。”

    说完便要走,结果被晏翎越一把拉回来抱住,刚好这时候,叶嬷嬷带人端着食盒来到门口,禀道:“世子,世子夫人,用饭了。”

    澜洳有些着急,“快松手。”

    晏翎越却一脸得意,“叫相公。”

    叶嬷嬷等了一会儿,以为里面的人没听见,又禀报了一遍,“世子爷,夫人令厨房烧了几样江南菜,让老奴送过来,外头天冷,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澜洳挣了挣,晏翎越还是不松手,“娘子若不叫相公,我就让叶嬷嬷这样进来了?进……”

    没办法,她只能妥协,连忙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唤道:“相公相公,相公,够了吗?”

    这让晏翎越高兴得又亲了她一口,“哎,娘子。”

    饭后

    风雪渐停,阳光拨开浓云,洋洋洒洒铺满了整个院落,积雪不算太厚,堆几个雪人却绰绰有余,彩萝和杨妈妈正在给雪人戴帽子,系披风……澜洳有些乏力,坐在美人榻上,趴着窗沿看她们玩。晏翎越则在一旁作画,窗棂下的美人,雪地里的侍女,梅枝上的喜鹊……

    岁月静好。

    只是到了夜里,风雪又呼啸袭来。虽然暖阁里四季如春,但这风声着实有些骇人,澜洳在美人榻上垫了厚厚的褥子,对晏翎越说:“君子一言九鼎,今夜你就睡在这里。”

    晏翎越却一副神叨表情,“娘子你听,这鬼哭狼嚎的风声,你不怕吗?”

    时澜洳又拿了一床锦被来递给他:“有什么好怕的?我平日里最爱看的便是怪志奇谭类书籍,说起来,这些仙鬼妖狐,都不如人可怕。”

    也对,这丫头连战场都敢闯,的确是个贼胆大的,可是吓不着她,便没了进里屋睡的借口,怎么办呢?这么好的理由不能白费,于是他想了想,只能豁出自己这张老脸道:“可是娘子,我怕。我自小就听不得鬼故事,尤其像这样狂风乱舞的雪夜,不能一个人睡。”

    澜洳却一个字也不相信,强行把被褥塞给他,“可我却听母亲说,你从三岁起就一个人睡了。”

    这么容易就被拆穿了?晏翎越又连忙转移话题,不情不愿抱着被子,嘟囔道:“娘子,我们白日里不是已经和好了吗?”

    可澜洳却无情的转过身,往里屋走去,及臀的长发,掩不住曲线婀娜的腰身,走起路来婷婷摇曳,只见她一面绕过画屏,一面说,“谁与你和好了?”

    美人转瞬不见了踪影,晏翎越很不甘心,一股脑扔了被子,跟进去,“娘子莫要口是心非,你明明还对我笑了。”

    澜洳蹬了绣鞋,觑他一眼,“不是你让我笑的吗?说画像时要笑着才好看。”说着拿手揉了揉脸,“害我笑得脸都僵了,直到现在还犯酸呢。”言罢起身站在榻上,解勾子落幔帐。

    晏翎越看着她白嫩的脚面,在榻沿上移来挪去,越发不甘放弃了,连忙伸手挡住落下的帐帘,“那你还叫我相公了。”

    澜洳没好气道:“怎么叫的你,心里没数吗?休要和我胡搅蛮缠。”

    然后一把将他的手拍落,又拢了拢帐帘,躺进被窝,长叹一声继续说:“你前后骗了我两回,难道还不许我生几日气吗?如今既已嫁给了你,木已成舟我没办法,但是一码归一码,别以为日子过起来稀里糊涂的,我就会让你蒙混过关,不叫你受点惩戒,往后再骗我就没了顾忌。而且,我心里还委屈着呢。”

    这番话说完,晏翎越久久无话,澜洳还以为他想明白了,怎料他突然匆匆跑到外间去,抱了垫褥被子又匆匆跑回来。

    她十分错愕,忙掀开帐帘问他,“你做什么?”

    只见晏翎越讨好的望了她一眼,一边打地铺一边说:“娘子不让我睡床便不睡吧,但我想待在里屋,即便是睡在地上也无所谓,娘子,这样不妨碍你吧?”

    这人真是,又来卖惨这一套,罢了,是他自己有榻不睡的,不能中计。奇怪的看了晏翎越一眼,澜洳重新躺了回去,大婚前后几日,其实很累人,简直身心俱疲,于是没过一会,她就昏昏欲睡了。

    可地上的人却哼哼唧唧,翻来覆去,自己不睡也不让别人睡,“娘子,娘子。”

    澜洳勉力回了一声,“怎么了?”

    晏翎越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帐子说:“娘子,瞧不见你我睡不着。”

    澜洳知道他在无病呻吟,“从前二十一年都过来了,快睡吧,别闹。”

    谁知晏翎越干脆坐了起来,摆出一副要和她讲道理的架势:“娘子此言差矣,俗话说‘有了肉吃嫌豆腐’,虽然粗陋直白了些,但这话却道出了人性,你相公我不过一介平庸凡人,自然不能免俗。如今有了娘子,还怎么回……”

    澜洳困得睁不开眼,又被他吵得头疼,只能坐起来说:“停”,又连忙起身把帐帘掀开,重新勾好,“这下总行了吧?快吹了灯,睡吧。”

    晏翎越轻轻扬起了唇角,一边说好,一边去吹灯。这回躺下,刚好能瞧见她的背影,手肘搭在被褥外面,露出了纤纤半臂,于朦胧光线下,玉瓷一样莹白。他实在睡不着,也绝不能这样睡着,于是又唤了她一声,“娘子”。

    澜洳睡得半梦半醒,却还不忘应他,“又怎么了?”

    “你听屋外这风声,我冷。”

    “冷就去添床被褥,在柜……子里。”

    声音听上去,像是快要睡着了,晏翎越终于等来这一刻,连忙起身上榻,又轻手轻脚钻进被窝,慢慢伸出胳膊去捞她。

    澜洳推了他两下,迷迷糊糊说:“你怎么上来了,快下去。”

    可晏翎越却不撒手,将人轻轻带进怀里,温声细语,“娘子,快睡吧。”

    后来,澜洳便没再说话,夜里两人依旧相拥而眠。真正相爱的两个人,过起日子来,其实并不那么费劲。

    你次次屡屡,忍不住向我靠近;我情不自禁,总愿意给你留有余地。

    彼此心照不宣,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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