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高家的公爵夫人张莲,是个将门虎女,极其豪迈的性子,说话也直接,从不将小人放在眼里。

    此时,正坐在她家明堂上首,万分鄙夷的,看着眼前摧眉折腰的柳如慧,“哟,这大热天的也不见刮风呐,怎么把袁夫人吹到我家来了?”

    为了自己姑娘的幸福,柳如慧打算将自己揉成一团无骨的棉花,任张莲捶打。盘算着心中的目的,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她忽略了张莲的冷嘲热讽,谄媚的笑着说:“伯爵夫人,这是哪里的话,上年咱们不还走动呢嘛!”

    张莲有意拿话揶揄她:“是,你不说我差点都给忘了,不知贵府千金,何时嫁进的侯爵府啊?竟也不通知我去吃喜酒。”

    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也很难面对这样一句直戳心窝子的话,突然的一阵心酸苦楚,令她臊得抬不起头,于是低垂着眉眼说:“嗨,两个孩子终究是没有缘分,想来我家梦娢的姻缘在别处。”

    但很快,她就调整好了心态,说话间抬起头来,重新捏了一副关切的嘴脸,问:“我听娢儿说,世子在春华宴上摔断了腿,不知可好些了?”

    张莲却翻了个白眼,道;“都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袁夫人现在才来问,未免太晚了些。”

    柳如慧却当作没看见,依然强恬着脸说:“先前就想来的,只不过那时候事情刚出,我想着,贵府上下齐心照顾世子,定然忙得不可开交,我这不是怕给你们添乱嘛!所以,顾虑来顾虑去,就耽误了时机。”

    张莲却轻哼一声:“这话听起来,倒是有几分真,顾虑来顾虑去,顾虑我儿会不会变成个跛脚,好再观望观望,对吗?”

    柳如慧连忙摆手,故作惊讶:“伯爵夫人,这你可要冤死我了,我怎会存那样的心思?世子乃猛虎将才之子,自然承了国公爷的矫健英姿,只不过是,蹴鞠场上摔了一跤,能有什么大碍,谁会想到那里去?”

    说着她又打起精神笑起来:“不过是修养几日的事情,众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虽然柳如慧让人看着很不顺眼,但她这话听起来,还是挺让人顺意的。张莲这才稍稍放低了一点姿态,“不知袁夫人,今日来我府上有什么事?”

    好不容易见她态度有所缓和,柳如慧连忙顺杆子往上爬:“我听闻,自上年夫人托媒到我家说亲后,就再没去旁家提过亲?”

    张莲不应她。

    她又把愁容作在脸上:“我也不瞒伯爵夫人你,这件事情,让我家娢儿一直揪着心。因为她前两年,一心扑在晏家小世子身上,耽误了青春到最后,却得了个无果伤心。所以看见小公爷如此等她,便很能感同身受。

    后来,小公爷在蹴鞠场上摔了跤,娢儿这才察觉到了自己的真心,成日里茶饭不思,哭闹着要来看他。原本上年回绝了你家的亲事,我今日是没有脸来见你的,但儿女都是讨债鬼,做父母的能有什么办法?”说着就要哭起来。

    却被张莲一声呵住:“大过节的,要哭丧回你家哭去,别污糟了我的门楣。”

    柳如慧立马止住,抬脸时又是一副奉承的谄笑:“我不过是有些惋惜罢了,今天可是个吉利的喜庆日子,咱们啊,总算把话说开了,哈哈哈……”

    可是张莲却看也不看她,突然喝起了茶。

    柳如慧心道不妙,喝茶就是要送客,于是找补着连忙添了一句:“那么,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回去让娢儿过来看望世子。”说罢,她立即站起身来要告辞。

    但是这回,张莲却叫住了她,不紧不慢的说:“柳如慧,自说自话这一套,跟我这儿可不管用。我劝你们母女,还是不要学那泥鳅跳龙门,痴心妄想了。”

    柳如慧瞬间被惊在原地,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和她撕破脸皮,这个给脸不要脸的死婆娘,看她今日的态度,这桩婚事恐怕不能成了。但又考虑到,回去找袁明达商量商量,也许还会有转机。所以她按捺住怒火,忍了又忍。终于挤出了和气的笑容,说道:

    “缘分这种事,谁也说不准。伯爵夫人,也不要把话说得太满。况且啊,好事不嫌晚,倘若上天有意安排咱俩做亲家,那也是逃不掉的。”说罢,她欠了欠身,“叨扰了这半日,我也该走了。夫人请留步。”

    却不料,她又开口叫住了她:“袁夫人若当真想与我做亲家,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这话让她看见了转机,为自己方才没有冲动行事,感到万幸。勉强按捺住欣喜,问道:“此话怎讲?”

    张莲却极其难得的,用正眼看着她说:“若是能将你家大姑娘,换成二姑娘,或许,我可以考虑考虑。”

    柳如慧眼里的光,瞬间被浇灭了,憋了半日的怒火,也终于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却又顾及到,这是在人家的门上,于是千言万语化作一个“呸”,恼羞成怒的跨出了门槛,可又不能释怀,于是她走几步后又折了回来,幸灾乐祸道:

    “二姑娘?哼,你们还不知道吧,她已经被我家老太太,许给了申家,依我看,不要痴心妄想的,是你们母子才对。”

    回到袁府

    她迫不及待的闯到永福斋,直奔时澜洳的寝房。找不到人,又往老太太的主屋奔去,冲进门,瞧见祖孙两人在下棋,二话不说,举起手来就要扇时澜洳巴掌。老太太离得近,连忙倾身来护,于是这巴掌,就扇在了袁老夫人的脸上。

    顿时,惊呆了满屋子的人。

    老太太也没想到她真敢下手,气到发抖,拿手指着她:“你你你,竟敢殴打婆母。来人呐,去把主君给我叫来。”

    柳如慧也被自己吓傻了,跌跪在地上。

    很快,一大家子人就聚集到了一起。新鲜的是,从不许抛头露面的孔丽娘,这回也跟了出来。

    袁明达其实早就想与柳如慧和离,这么多年来,实在是受够她了,正好借此机会大做文章:

    “你如今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占着娘家势大,竟敢在夫家殴打婆母。如此目无尊长,底下还有那么多儿女,你说你,你,你这是要带坏我袁家的家风吗?一点当家主母的样子都没有。叫我如何敢把这么大个家业,再交到你手里?”

    “爹爹,爹爹,母亲肯定不是故意的,这当中必然有隐情。”袁梦娢跪在袁明达腿边哭着恳求。

    一旁的孔丽娘扶了扶鬓角:“纵然有再大的隐情,也不能殴打婆母啊。”

    只见柳如慧一个眼刀子飞过去,恨不能捅了孔丽娘:“你个贱婢,快给我住嘴,这儿哪有你说话的分。”骂完,才调转视线,哭着对袁明达说:“老爷,主君,你相信我,我是要教训时澜洳那个贱蹄子,一不小心失了手,才打了母亲的。”

    说着又爬向袁老夫人,抓起她的衣角:“母亲,母亲,你是知道的呀,当时我是冲着那个死丫头去的。”

    不料,袁明达连忙上前来阻止,把她的手从老太太的裙角上掰开:“你干嘛,你又想干嘛?满嘴贱婢贱蹄子的,这儿一大家子人呢,也不注意注意影响。”

    这时老太太终于发话:“澜儿,她一个小辈,又没招惹你,你无缘无故的,为何一冲进门,就要喊打喊杀?”

    “她怎么没有招惹我?你们都怪我打人,却不问我缘何因由。”她哭着大叫起来。

    袁明达侧身瞥了她两眼:“那你倒是说说,是何因由,让你这般急红了眼,要拿一个小丫头出气?”

    “娢儿今年十八了,眼看着马上就要十九岁,我身为她的母亲,我着急啊。可是这几日登门说亲的人,越发的上不得台面,就连卫伟那样的人家,都敢来登我袁家的门,你们可知,他那儿子是个傻子?

    无奈之下,我就想起了上年,定国公高家,托媒来提亲的事。便寻人打听,得知他家小公爷,如今也还没有相看的人家,想着,与其去应付那些个破落户,倒不如重新考虑考虑高家这门亲。

    却不曾想,我今日携礼登门,那张莲竟然同我说,想要与她做亲家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她们只要我袁家的二姑娘,不要大姑娘。我这才知道,这死丫头背地里,又去勾搭上了高家。”说着她又要去抓时澜洳来打。

    于是,又引得众人忙上来拉她。

    只有袁明达听了这话,忙不迭来问时澜洳:“澜儿,确有此事?”

    谁知,还没等时澜洳回答,就迎来袁老夫人的一声呵斥:“你这是问的什么话?澜儿如今,正与申家说着亲,这高家人一厢情愿要娶她,与她有什么关系?”说着看向柳如慧,“柳氏,你难道得了失心疯不成?”

    袁明达从未见过自己母亲发这么大的脾气,突然也被吓了一跳。

    柳如慧却不服,顶撞道:“若不是她去勾引高家世子,人家为何点名只要她?”

    袁老夫人长叹一口气:“高家那个纨绔是什么德行,京师里谁人不知?你竟还想让娢儿嫁给那样的人?柳氏啊柳氏,你今日倒是,又让我刮目相看了一回。”

    说罢,她往前挪了挪身子,朝她指了指,“行行行,就依你的说法,我今日与你好好理论理论。咱们姑且不说,是澜儿主动寻的那高家世子,还是那高家世子,主动看上的澜儿。就说你为何偏认为,人家只能喜欢娢儿,不能喜欢澜儿?哦,那如果公爵夫人今日说,他儿子看上了公主县主,你难道也要去人家府上,喊打喊杀吗?你敢吗?

    说到底,你不过就是,欺负澜儿孤苦无依,欺负我老人家不中用罢了。”

    说完又看向袁明达:“你也是个糊涂的东西,不明事理,偏信偏听。我就不明白了,官场上那样拨云诡谲,你都能应付自如,怎么家中的这点鸡毛是非,你却屡捋不清?

    蒙眼堵耳,只会令后宅鸡飞狗跳,家宅若是不宁,你们几个爷们,焉能在朝堂上安心做事?我今日提醒你,莫要因小失大,毁了我袁家百年基业。”

    说罢转过身去,“老太婆我言尽于此,你身为一家主君,自行处置吧。”

    袁明达这才又重新站了出来,躬身道:“是,母亲。儿子定当谨记母亲教诲。”说罢,他斜睨了地上的柳如慧一眼,愤恨道:“哼,丢人都丢到国公府上去了。”

    转而又坐下,说出了处置结果:“依你今日殴打婆母的行径,我完全能以家法处置了你,再把你送去义庄了却残生。但念及,你为我袁家育下一儿一女,又看在岳父大人,曾是我恩师的份上,我也给你留些体面,休书就不写了,咱们和离吧,这也算,成全了你一直以来的心愿。”

    柳如慧知道覆水难收,只是呆坐在地上,而袁梦娢求助无门,就把边上的袁锦程给拉了出来:“哥哥,哥哥,你快劝劝父亲,哥哥,父亲最听你的。”

    事实摆在眼前,袁锦程身为家中长子,饱读圣贤,最是刚正无私,他不能诟病自己母亲,却也不能睁眼偏袒,于是只能连连叹气,最终只字不言。

    袁梦娢见求兄长无用,便又跪回到袁明达膝前,哭得伤心:“父亲,父亲,我如今年已十八,还未嫁人,大哥哥和二哥哥也都还未娶亲,您若此时与母亲和离,袁家清誉受损,届时,还有哪户好人家愿意与咱们结亲,哥哥们和我的前程岂不就都完了吗?”

    她这番话,倒是说到全家人的心坎上了。一家人,休戚与共,福祸荣辱都绑在一起。

    袁明达顿觉自己做的决定,有些草率,方才一心只想着摆脱这个恶婆娘,却没有想到这一层。此时和离,确实有损袁家根基,不妥。但看着她又实在碍眼,于是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你父亲是我恩师,你母亲是广阳县君,你兄长又是驸马爷,我既不能与你和离,也不能拿你怎么样,不如这样吧,你收拾收拾包袱,回你娘家去,要骂人耍横也好,要撒泼打人也罢,回你柳家去。我袁家这座小庙,是暂时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若是哪日你想通了,打算洗心革面,改过自新,再回来。”

    这也算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退让了。

    袁梦娢连忙替母谢恩,可柳如慧却还同置若罔闻一般,颓在地上。她绝望的想,自己这么一走,待回来时,恐怕不会再有她立身之地。这样的决定,不过是钝刀子杀人罢了。而且,她这副形容回娘家,又要如何向父母亲解释交代。

    总之,她的余生算是毁了。再看看站在一旁的孔丽娘,此时的她,也正春风得意的望着自己。斗了这十几年,终究还是败了。

    所以,袁家端午这一天,在鸡飞狗跳中度过。

    而申家这一天,也迎来了一个令人惊诧的坏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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