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袁家的后院无人把手,平日里也鲜有人进出,常年用一把大锁链着。袁梦娢为了能让高显垒常来寻她,便与柳如慧讨了钥匙来给他。

    而高显垒今日却不是来找袁梦娢的,他趁着天光未明,悄摸潜进了袁家的后院,躲在假山石洞里,等待偶遇时澜洳的机会。因为她人在外头时,身边总跟着那个晏翎越,叫他总也钻不着空子。眼看到了嘴边的美人飞走了,简直令他抓心挠肺,越想越不甘心,成日成夜煎熬得紧。

    不过这石洞里还算阴凉,就是有些栖虫蚂蚁,时不时爬到鞋面上,捉也捉不完。忽然听见女子的笑声,他鬼鬼祟祟的钻出洞来探看,简直是老天助他,才等了这么一会,就等到时澜洳了。只见她与丫头有说有笑的,走在荷花池边,立马冲出去,兴奋的唤了声:“真是巧啊,二姑娘。”

    时澜洳被惊得一愣,暗道这人已经跟袁梦娢订了亲,怎么还要偷偷摸摸的窜后门?见他不闪不避,堂而皇之的迎上来,她连忙朝他行礼,远远道了一声“小公爷”,便匆忙往廊庑方向走去。谁知高显垒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堵住了廊子的进口,故作伤情的说:“二姑娘,这几日,你过得好吗?”

    她不想与他牵扯,也不与他抢道,只说了句:“我很好,多谢小公爷关心。”便转身换了一条路走。

    可高显垒却不罢休,又追上来,挡在她身前,“二姑娘,为何这般躲我?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再一次被挡住了去路,时澜洳只能耐着性子与他周旋,“我与小公爷,不过只见了,了了数面,没有什么话可讲,还请小公爷莫要挡我去路。“

    高显垒却不依:“我们原本是要做夫妻的,二姑娘,你为何对我如此薄情?”

    时澜洳已经很不耐:“还请小公爷慎言,如今你我皆已各自定亲,休要再说那些莫须有的事情。”

    高显垒费尽心思要娶她,到头来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一时没控制住,便怒道:“这怎么是莫须有的事情?若不是他晏翎越横插一脚,你我如今已然定亲。”发觉自己的情绪不对,连忙又换了副深情面孔:“我明白你的,你有苦衷对不对?怪只怪造化弄人,生生将我们拆散……”其实他,做在脸上的深情并非全假,显露出来的不甘也是真心,

    只是话越说越离谱,时澜洳实在听不下去,连忙制止道:“小公爷,我想你怕是误会了,我本就心悦晏世子,并没有什么苦衷。”

    想到春华宴上,时澜洳对他的那一笑,他执拗的自说自话道:“二姑娘不必解释,我知你心里的苦。所幸,离你们成亲的日子,还有半年光景,我们可以珍惜这段时日,好好的,慢慢的道别。”边说着边来牵她的手,吓得采萝把怀里的荷叶莲蓬,一股脑扔到他脸上,然后拉着时澜洳转身跑进廊庑,主仆二人尖叫连连,下人们闻声赶来,却寻不见高显垒的身影。

    这件事很值得引起注意,但不能被祖母知晓,以免她又怒火攻心。时澜洳等到袁明达下职,把实情原委说与他听,气的他拍桌而起:“岂有此理,简直是登徒子行径。”

    时澜洳知道袁明达的德性,绝不会因此得罪国公府,眼下在这里表演一番火冒气急,无非是因为,她与侯爵府定了亲,他有了三分忌惮,做一出戏给她看而已。雷声大雨点小,此事最后还是会不了了之。

    但她所求,也不过是想引起他的重视,加强后院看护罢了。故提醒道:“父亲,后宅内院,乃一家女眷栖息之所,怎容外男随意进出?这事倘若传出去,咱们一家子女眷的清誉也就毁了,您也会成为这满京师的笑柄。”

    但凡有关自身利益的事情,袁明达从不含糊,虽然惹不起高家,但他很懂得维护自己,于是当即就唤了冯管家进来:“去,在府中每个角门上安排两个人,尤其后院那道门上,里外各两个,令家丁们轮班值守。无论何人造访,一律先来通禀。”说完考虑了一会,又道:“中秋之前,就先这样安排吧。”

    时澜洳从袁明达的书房出来,长长叹了一口气,瞧了瞧将近的暮色,总觉得内心舒展不开,似乎忘了什么事情,边走边想着,采萝在一旁纳闷:“今日奇了,怎么不见小侯爷来?”

    时澜洳突然没走稳,差点崴了脚,采萝急忙搀住她,见她无碍,便打趣道:“姑娘,我不过是提了一嘴小侯爷,瞧把你紧张的?”

    时澜洳红着脸叫她别胡说,“他刚领了新的差事,想必是要忙上一阵了。”

    谁知采萝当即昂首挺胸,把双手负在身后,鼓着嗓子道:“几日未见,不知娘子答应给我的赔礼,绣好了吗?”

    时澜洳这才豁然开朗,差点就忘记给他绣荷包的事了。只是这采萝太可恶,于是她伸出手来,作势要打她:“你这个坏丫头,最近胆子越发大起来了,看我不收拾你。”采萝见状急忙笑着跑开去,然后主仆两人嬉闹追逐着,回永福斋绣荷包去了。

    ***

    而今晨,高显垒在逃离袁家时,并没有那么顺利。他先是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石子,打伤了腿。一瘸一拐的跑出后门,却不见自家的马车,跟来的小斯也昏倒在了墙根下,他走上前去,晃了他两下,却莫名被人从后面套了麻袋,拳打脚踢了一顿。待他颤颤巍巍掀开麻袋寻望,巷道里却空空如也。

    鼻青脸肿的回到府里,支支吾吾与张莲说出了实情,气得她一跺脚,怒气冲冲跑出门去,却不知要去袁家,晏家,还是穆府问罪。若是问罪,手上没有证据,若是讲理,自己儿子理亏。于是又一跺脚,气急败坏的返回来,只能吃了这次闷亏。

    穆府

    后院门边停了一辆碍眼的马车,穆珩站在水榭里,望着院墙上那一片依旧盛放的蔷薇,仿佛能看见时澜洳,从他手里接过花时的高兴模样,“我不在的这段时日,给我盯紧隔壁,照顾好她的安全。”他对身边的护卫说。

    护卫应是,呈上一个匣子,道:“除却贪污的罪证,里面还有一些刺杀密令。”说罢,他忽然抬起头来,一脸焦虑:“指挥使,眼下厂公势头正盛,受太后器重,陛下也多倚赖他。仅凭这些,恐怕很难撼动他的地位,您当真要这么做吗?”

    穆珩目不转睛,冷声道:“凭这些当然不够,慢慢攒着吧,待我这回出去,再给他添上一笔。还有,他不是也有软肋吗?让我痛失所爱,那么他也休想,如愿以偿。”说完看了眼门边,又道:“把那辆车给我烧了。”

    “是”护卫领命而去。他也随即动身出了府,打马经过乱民哄闹的街道,遇见晏翎越正在杀鸡儆猴。他应该发现了,这场闹剧,是出自东厂的手笔,花丙辰利益熏心,近来越发张狂,放大动作加速敛财,内阁法令阻碍了他谋取私利,他便找了一群人来带头违令。急流不退,逆则破天,看来他离作死也不远了。

    穆珩带着一队人,马不停蹄赶了两日的路程,来到东州。他此行的目的,是帮花丙辰除掉东州金矿的矿监李奉,伪造出他携财潜逃的假象。当然这些钱财最后会落入花丙辰的手里,就如上回帮他杀秦明一样。

    而这回,他将李奉带回京师,藏匿了起来。

    ***

    这几日,晏翎越都歇在公署里。

    那些商户乱民,组织十分严明,不分昼夜的层出闹事,似乎还不怕被抓。眼下,京师各个衙门的牢房里,已经人满为患。无奈之下,他只能一日斩首一个领头闹事的,镇压乱民。连着五日,才有了一点成效。

    一头又着手调查幕后主使,可每当证据指向东厂之时,就会被及时掐断。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就是花丙辰从中作的梗,而想抓住他的把柄,几乎没有可能。但是,晏翎越却拿到了证据,并将人证和物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呈上皇庭:“陛下,此为花厂公命人乱法的密令,以及此犯签字画押的口供。”

    却不曾想,花丙辰也拎来了一个人犯,道:“启奏陛下,此乃跟随微臣多年的秉笔太监孙业,他可将臣的字迹仿至九成,如今他愿意当堂认罪,还请陛下一听,还微臣清白。”

    晏翎越自然不服:“花公公随便拎来个人,就是幕后主使吗?谁知是不是替罪羊呢?”

    皇帝启玄却抬手与花丙辰道:“郑准了,厂臣你让他说吧。”

    只见孙业当即扬扬洒洒道:“启禀陛下,是奴才一时利欲熏心,收了那些商户的银子,这才仿了掌印的字迹,给东厂下发密令。”说罢又看向晏翎越带来的人犯,道:“当日来接我密信的,正是此人。还请陛下看在奴才主动认罪的份上,饶奴才一命吧,陛下。”说完连连磕起头来。

    只见那人犯先是看了晏翎越一眼,才看向孙业道:“是他,就是他与我接的头。”

    大殿上的陈阁老和几位大学士,气得直摇头,这明摆着就是花丙辰在从中阻挠,真是可惜了他们苦熬了几个月的成果,也不知还能不能顺利施行。而晏翎越却扬唇一笑,他知道花丙辰会有后手,且他原本,也不指望能用这点过错扳倒他,这个回合,不过是打个前锋,挫挫他的锐气罢了,穆珩如今,与他生了嫌隙,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出大戏上演。

    这场骚乱,很难完全平息,领头乱法的人虽然没了,但法令继续施行,偶尔还是会有激昂愤慨之人,组织起来以身试法。

    可形势,到底也没之前那样严峻了,晏翎越也总算,不必继续睡在署衙里。虽然落下了许多公文没处理,但是匀一匀,每日也能抽出个把时辰见娘子。所以这一日,他掐着时辰来到沐奈院门前,接时澜洳散学。只见他双手环抱在胸前,斜斜倚靠在车旁,紧盯着门口,边打呵欠边问者离:“高显垒的伤快好了吗?”

    者离面无表情:“想必这两日就可以出门了。”晏翎越点了点头,“嗯,想办法,再让他躺个十天半月。”没想话音刚落,就见到沐奈院门上,陆续有女学生走出。他连忙站直,正了正衣襟,问者离:“你看我,可有哪里不妥?”

    者离依然面无表情道:“甚妥。”他满意的点点头,谁知一转身,就见到了他的娘子,正缓缓朝他走来。兴许是这些天来,不曾好好睡过一觉,实在太累的原因,又许是他的矫情病犯了,总之他一点也不想动,就想看她一步一步走向自己,待走近了,问她一句:“娘子,多日不见,你可想我?”

    可眼前的人却只是随意看了他一眼,就登上马车,道:“黑了。”

    他连忙朝她递出手,她也不避讳,顺势就搭进了他的掌心,只是又回过头来,望着他的脸,说:“胡子有些长。”

    晏翎越连忙看向者离,小声道:“你不是说甚妥吗?”

    者离还是面无表情,看着他俩走进车厢,细心的关上车门,然后罕见的,笑了。

    晏翎越一上马车,就直接坐挨到时澜洳身边,她让一让,他挤过来,她又让一让,他又挤过来,直到她终于选择放弃,不再挪动了,他才得逞的笑了笑,然后把手从自己的膝上,慢慢挪到她的膝上,一点一点攀上她的手背,握进掌心。

    时澜洳内心有些挣扎,犹豫着要不要挪开,交握着的双手,紧张得微微动了动,却被他拿手指挑开了一只手,与她十指紧扣起来。时澜洳不懂,这是什么执念?为何非要这样牵?尽管道路上的人声嘈杂,却也不能驱散车厢里的奇怪氛围。反倒是他,很会缓解尴尬:“娘子,你忘了一件事。”

    时澜洳瞬间反应过来,“我没忘,在后面的马车里,你稍等,我叫采萝拿过来。”说着就要钻出马车,却被晏翎越一把拉了回来,直接坐进了他的怀里。

    她惊得心脏都要跳出胸口了,一动不敢动,他却极其自然的将她环住,然后顺势把头靠在她的肩背上,说:“这阵子实在累得慌,我已经好几日没怎么合眼了,你让我靠一靠,眯一会。等把你送到家,我还得回署衙去处理公文。”

    这样的理由似乎很难拒绝,她方才,看见他满脸倦容,不仅黑了,还瘦了,眼睛下的青影更深了些,她能清晰感受到他的疲惫。罢了,他要靠就让他靠一会吧。

    果然,他没有再说话,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似乎睡着了。

新书推荐: 殿下万万岁 小妾猖狂 万人迷女A在修罗场中反复横跳 训练六年后 决定创飞世界【娱乐圈】 她在黎明之时 一念成瘾 换季期 长安。长安! 娇姝 鸿雁归春